馬車未到程府,許儒清就迫不及待的告辭走了,走著回頭看了一眼,那程二小姐正從車上下來,那唇含淡笑的模樣,嚇得他心底一抖,腳下的步子更快。
程雪瑤習慣性地走在最前面,一副當家做主的派頭,走進內院,就跟新糯說道:“游玩了一天,姐姐肯定累了,你先回去歇著,待會兒用晚飯,我再著人去喊你。”
對她這彰顯女主人姿態的話,新糯一點兒都不在意,笑道:“不用了,我和爺爺奶奶一起吃,挺自在的。你要實在閑,打發兩個人,去外面看一看程宇謙他們兄弟兩個怎么還沒回來吧。”
說起這個,程雪瑤也擔心起來。
那兄弟兩個可比他們回來的早,和元家的畫舫合在一處之后,程宇謙、程宇遜兩人在那上面看了好一陣兒歌舞。
之后,看見岸上有幾個同窗,他們便下去了。
程宇謙還說,在外游玩一會兒就直接回城的,而她們也的確看見,那幾個年少書生在外面打馬游了一圈,向京城的方向來了。
程雪瑤笑道:“姐姐怎么知道謙兒他們倆還沒回?他兩個一向聽話,這時必然已經回來了。”
新糯聳聳肩,叫上那個扛著藕的小廝就往梨園而去。
小巧的院子里靜悄悄的,因此新糯的腳步聲一靠近,就給小院兒帶來無限活力。
新老太太正坐在梨樹的蔭涼下做針線,聽到腳步聲,向外看了眼,吩咐道:“靜思,去倒上茶冷著。”
啪的一聲,靜思不情不愿地扔了她手里的繡繃子,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勁兒,那繃自從繡框里跳出來,直接滾到新糯腳邊。
看見新糯,她面色白了白,快速施一禮就要走。
“站住。”新糯說道,才轉身吩咐那外院的小廝把藕放下來。
這小廝小心地把藕放在墻邊,心里嘖嘖不已,內院的下人一個個的,這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吧?
私下里嚼這位小姐的舌根子就罷了,竟然還敢當她的面摔打東西!
再不是府里長大的,那也是小姐啊。
外院小廝感嘆著走了,靜思站在那兒一會兒也不聽小姐的吩咐,又想挪動腳步,趕緊離開了眼跟前。
只是還沒動一動,那清脆好聽的聲音又響起來:“我讓你動了嗎?”
新糯正高興地跟老太太說著一天在外面的所見所聞,見此,起身問道:“我不在家,你就是這么對我爺爺奶奶的?”
新老太太說道:“還好,挺聽話的。”
再說,她和老頭子又不是動不了,一星大點兒的活兒,也不想吩咐人家小姑娘。
新糯卻不管這些,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爺爺奶奶不會跟幾個小丫頭計較,她們伺候必定是有粗疏的。
但自家不是經常使用仆人的人家,什么都讓人代勞,還不習慣呢。
她忍不了的是,這丫頭對奶奶的態度。
摔東西都摔到跟前了?她以為她是誰啊?
靜思終于有害怕了,對上那張似淬上一層冰霧的芙蓉面,慌忙小聲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新糯冷聲:“你說不是故意的,我就要饒恕伱嗎?還是你覺得,我真就是個半路回家的小姐,一點兒話都說不上?”
“小姐,靜思肯定不敢這么想的。”一人站出來,替靜思說話。
她叫鳶兒,是前兩天程夫人送來的幾個丫鬟之一,這兩天新糯看著,那些丫鬟都隱隱有以她為首的架勢。
“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蟲嗎?”新糯問道。
鳶兒臉上一陣難看,但還是不能反駁這話,只好合手低頭道:“小姐,您若是故意找奴婢們的茬,奴婢們也無話可說。”
“你還無話可說,我看你可厲害了去了。”新糯見她這樣子頂撞,心里那好斗的因子又被激發出來,好似她曾經被人拿捏了很多次似的,轉身坐下來,道:“最好呢,你是真的無話可說,別在我這里裝乖順拿捏人,轉頭又去程夫人那兒告狀去。”
正有這個打算的鳶兒,愣了下忙道:“不敢。”
“別只嘴上說不敢,”新糯靠著椅背,十分舒服愜意地說道:“我帶了那么些藕來,想吃藕粉兒了,麻煩兩位不敢對我不敬的姐姐,去廚房磨去吧。”
鳶兒驚訝又不甘,她是這梨園的大丫鬟,以后這二小姐有多少地方得仰仗她,一點面子都不給就罷了,還想使喚她?
見她和靜思都站在那里不動,新糯問道:“怎么了,我還使喚不動你們了?不然,我去找程夫人,哦不,是母親問問,她是給我找的小姐,還是丫鬟?”
“哎呀,妹妹這里好熱鬧。”
程雪蓮神采奕奕地走進來,和早上出門時著急慌張的樣子判若兩人。
她的大丫鬟黃鸝也是笑盈盈的,手里提著一個竹編的籃子。
新糯站起來,拜了一禮,問道:“雪蓮姐姐怎么有空來我這里了?”
程雪蓮心情很不錯的樣子,走過來打趣地在她面上勾了下,笑道:“來看看你,還不許了?”
新糯可不喜歡跟別人有什么肢體上的接觸,急忙躲開了。
新老太太笑道:“大姑娘請坐。”
“新奶奶好,”程雪蓮笑著打招呼,“我就不坐了。這是我朋友家結的杏子,給妹妹捎了一籃子來。”
新糯問道:“盧清揚沒事兒了?”
程雪蓮下意識點頭,隨即驚訝道:“妹妹,你怎么知道盧家,有事?”
新糯隨意道:“聽說的。”
程雪蓮忙道:“你別聽外面人胡說,盧大哥不是被大理寺的人抓了,而是去作證的。”說到這兒,四下望了望,拿帕子掩在唇邊,低聲道:“我恍惚聽見一兩句,是跟咱家那個枉死的仆婦有關的。”
新糯問道:“姐姐還聽說了什么?我們回城的時候,城門都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