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按部就班。”
頓了頓,四月又說道:“我需要一座鐵礦。”
“你當我是臨川王嗎?還要一座鐵礦。你怎么不說要一座城。”
“因為郎君做不到,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一座鐵礦。”
“沒有。”楊則氣急敗壞,扯開衣領,不顧形象的坐下。
四月倒是不著急,坐下斟茶,“郎君如此大的火氣,這天下除了我還有誰會招惹你?世子忙著擴軍,肯定沒空理會你。而且,世子在人前,向來大度好說話。三郎君雖說言語厲害,可郎君你也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其他郎君更沒膽子招惹你。
剩下的就只有王妃和王爺。王妃的話,通常都是老調重彈,你耳朵早就起繭了,根本不會放在心里頭。那么,就只剩下王爺。可是,王爺那么忙,他哪有空找你麻煩。這么說,是你主動去找王爺。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主動了,猜來猜去就只剩下衙門差事。哦,原來郎君去找王爺要差事,結果被王爺拒絕了嗎?”
一番分析,竟然讓四月全都說準了。
楊則想要否認,都找不出合適的反駁的詞匯。
“你怎知是我要問父王要差事不成而動怒,難道就不能是別的事情?”
他還在垂死掙扎。
四月卻沒慣著他,“別的還能有什么事情?郎君的休養,也不會為了別的小事情動怒。你只會為了利益攸關的大事情動怒。除了王爺,還有誰能讓你在王府連個發泄怒火的地方都沒有。現在知道我搬出王府居住的好處了吧,至少你無處可去的時候,我這里勉強算是個避風港。”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搬出王府,根本就是為了你自己。”
四月抿唇笑了笑,她沒有反駁,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認,“是啊,我是為了自己。結果你也跟著沾了光。真不知是天意還是什么。喝茶吧,消消氣。我這里也不是你可以肆意瀉火的地方。”
楊則冷哼一聲,表達對四月態度的不滿,然后端起茶杯一口喝光,最后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你別忘了,我們是一體的,一榮俱榮。”
“一損倒是未必俱損。”四月嘲諷一笑,一臉的云淡風輕。
楊則根本動搖不了她的心情,她輕聲宣布一件事,“我準備去城外居住。”
“外面到處都在打仗,你去城外居住是想找死嗎?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孩子著想。”
四月面容嚴肅地告訴他,“城里的地盤太狹小,根本施展不開,很多訓練都沒法做。想要練兵,練一支強兵,只能去城外。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楊則咬牙切齒。
自尊反復遭受碾壓。
一個個都不將他放在眼里。
他深吸一口氣,“好,你去城外。孩子留下。”
“你在說什么夢話。你在王爺那里受了委屈,別往我身上撒氣,我不吃你這一套。你該問問自己,為什么王爺不給你差事。”
四月呵呵冷笑,她就是想看楊則的笑話,心情會變得特別好。
楊則一再告訴自己,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生氣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四月有可乘之機。
他呵呵兩聲,“父王為什么不給我差事的原因,我心里頭一清二楚,用不著你來操心。”
四月聞言,不由得產生了好奇。
“你既然知道原因,為什么還這么生氣?王爺他嫌棄你,看不起你,你不是他的親兒子?”
“放屁!我是臨川王府正兒八經的嫡出七郎君,我的身世并無問題。”
瞧著對方氣急敗壞,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四月不由得開始琢磨起來。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在裝病。天天裝作病懨懨的樣子,喝著苦苦的藥,為了取信人還將我弄到王府。你做這么多,是想蒙蔽誰?誰值得你花費這么大的心思,數年如一日的這么做?”
四月越說,越是興奮。
她似乎是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但是,楊則更關注另外一個問題,“你早就知道我在裝病?”
“是啊!玉音沒有告訴你嗎?你們苦心積慮的算計我,不就是害怕我說出真相嗎。”
楊則皺眉。
四月主動靠近他,觀察他的面目五官,“我只見過王爺一面,你的五官面貌同王爺有相似之處,你應該是王爺的親兒子。”
“廢話!”楊則氣急敗壞,竟然敢懷疑他的身世,膽大包天,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四月很好奇,“你是王爺的親兒子,可你為什么要苦心積慮防備王爺?”
“胡說八道!”楊則矢口否認,“防備父王,虧你想得出來。根本沒有的事情,休要胡亂猜測。”
四月哈哈一笑,分明是在嘲笑對方死鴨子嘴硬,不見棺材不掉淚。
愚蠢的男人!
她早已經看透了真相。
雖不知道楊則為何要防備王爺,他防備的對象是王爺這一點,她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擔保。
就憑楊則剛才一瞬間,眼神透出的心虛,她就看穿了一切。
她順著話說,“是是是,你誰都不用防備,你活得堂堂正正。你放心吧,我嘴巴嚴實,這屋里發生的一切我都不會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王爺和王妃。畢竟,你和他們的利益有沖突。”
楊則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抬頭望著屋頂,眼神空落落的,一副無依無靠可憐兮兮的模樣。
四月對他沒有任何同情。
享受了王府的供奉,自然要付出相應的待見。錦衣玉食的內里,還包裹著一層利益。
四月吃了一顆葡萄,吐了葡萄皮。
片刻之后,她問道:“鐵礦你到底能不能行?”
“我沒鐵礦,別指望我。”楊則斬釘截鐵地拒絕,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四月笑了笑,也不介意,反而說道:“劉家手里頭似乎有鐵礦。”
“你想做什么?”楊則警惕道。
這個女人總有些出其不意的舉動,令他心神不寧。
“你出面和劉家商談,給我的商行一個鐵礦指標,價錢跟著市場價走。這事難不到你吧。就算事情傳到王妃耳中,王妃也只當你想賺點零花錢。如何?”
楊則蹙眉,“你怎么就盯上了鐵礦。要是這筆生意談不成,劉家不和你做買賣,你打算怎么辦?”
四月咬了一顆葡萄,“我找不到鐵礦,那我只能搶!就從劉家手里頭搶!”
“你瘋了嗎你?”楊則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四月產生搶奪的念頭,真以為劉家的私兵是擺設嗎?
四月卻振振有詞,“我了解過這些世家大族的護衛私兵的水平,基本都是五天一練,比王府兵將差了一截,跟我的兵比起來,更是差了兩截。”
“你別忘了,鐵礦上不僅有私兵,還有外聘的護衛。這些護衛全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人。你搶,你拿命去搶啊。就算你搶到手,你也不可能長久占有。滿天下都是士族門閥的地盤,你根本沒勝算。”
楊則咬牙切齒。
這個女人就是個瘋子,竟然妄想搶奪鐵礦。
呵呵!
天下間竟然有如此愚蠢之人,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實力懸殊,什么叫做悶聲發大財。
真以為自己手頭有幾個兵,就能為所欲為嗎?
天真!
愚蠢!
別將他帶到溝里頭。
四月輕笑一聲,“所以我的計劃是買。搶奪只是下下策,是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我會不會變成強盜,就要看郎君你的本事。劉家是你的外祖,你應該能說服劉家在客戶名單上多加一個名字吧。”
她語氣很輕柔,可她說的話,分明就是威脅。
楊則氣急敗壞,“你不將本公子壓榨到最后一滴血,你是根本不松口,是嗎?袁四月,你看看你現在,簡直是面目可憎,野心勃勃的樣子真丑。”
“你錯了!我野心勃勃的樣子是我最好看的模樣,你根本不懂欣賞。”
兩個人都在賭氣沒做聲。
好一會,四月輕笑一聲,打破了了彼此之間的沉默。
她把玩著玉扳指,不急不緩地說著一個事實。
“你其實很清楚,像我這樣的人,一窮二白想要往上走,很難很難。更何況我還是女人,不能出仕做官,難度比男人又多了十倍。不進則退,我能怎么辦?我只能不擇手段去掠奪,方能讓自己有一線喘息之機。
這還僅僅只是喘息之機,想要生存,想要活下去,就要比旁人努力十倍。你每次來,看我坐在這間書房內,似乎很輕松的樣子,你可知道我又付出了什么?那些兵將憑什么服氣我,服氣一個女人?你指責我面目可憎,我告訴你,若非我面目可憎,你楊則今天一個兵都沒有。”
“別說了!”楊則突然就敗下陣來,“大不了我幫你就是了。說出你的要求,別再試探我。”
四月瞬間露出了笑容,像是個滿足的小女孩。
“多謝郎君成全。我一個月需要五萬斤鐵。”
“多了!肯定給不了你這么多。鐵礦是用人開采,給了你其他人就少了。”
“那你認為劉家能給多少?”
楊則比劃了一根手指頭,“最多五千斤,這是我能保證的。超出這個數目,我不能保證談下來。你別以為王府七郎君的名頭真就那么好用,很多事情我做不到。到如今,父王都不肯讓我去衙門當差,不當差手里就沒有權柄。”
說起這個,楊則都想吐血。
七郎君的名頭多好聽啊,似乎要什么就有什么。
殊不知……
呵呵!
他就是養在王府的金絲雀,老老實實在碧波院生活,想和丫鬟們逗趣,自然少不了他的榮華富貴。
只要他走出碧波院,想要更多的東西,不好意思,立馬就會被打回去。
從小他就知道父王對他不喜歡,甚至是厭惡。
并非因為他做過什么,僅僅只是因為方士的幾句話而已。
妨礙?
他究竟妨礙了誰?
妨礙世子嗎?
終究,世子在父王心目中的地位,高出了所有人。全府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世子一人重要。
這才是王府的殘酷現實。
當初三哥手沒受傷的時候,還妄想同世子爭奪,真是天真。
母親更是天真得可笑。
嫡出又怎么樣。
在父王心目中,兩兄弟加起來也比不上世子重要。
因為三哥傷了手,沒有了威脅,所以三哥順利進入衙門當差。注定一輩子也威脅不到世子之位。
而他,裝了這么多年,卻依舊沒有打消父王的猜忌好防備。
為了給世子掃清障礙,甚至漠視他無病喝藥,漠視他年紀大了卻始終閑著沒事干。根本沒有打算過要培養他。
也就是母親被蒙在鼓里,看不透這里面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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