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時間,三人拖著饑腸轆轆的身軀走出校門。
高三的第一天就開啟了地獄模式,要不是她們三個要趕末班船回家,這晚自習不知道得習到多晚。
連著校門口的小吃攤都打烊手工了,黃暖興沖沖地跑過去,又焉焉地踱回來,跟斗敗的小公雞一樣。
陳心怡指著她:“干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你看她,一沒吃的,路都走不動了。”
黃暖撅嘴:“真的很餓啊……”話還沒說完,肚子就應景地唱起了空城計。
陳心怡:“你中午不是把阿簡盒子里的飯也吃完了嗎?”整整干了兩個人的量。
“我一動腦子就消耗得快啊,下午那么多的試卷,一張接一張,我腦細胞都快死光了……”苦啊!苦啊!阿簡鐵了心不再給她抄答案,她自己一人絞盡腦汁不說,連著橡皮擦都快扔禿嚕皮了。
兩人走在前頭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余簡在書包里摸索了半天,掏出幾個東西。
“給,先墊墊肚子。”手心打開,是幾顆飴糖。余圓愛吃糖果,又嫌外頭買的色素多,她就做了一罐子飴糖給他。
飴糖補脾養肺,緩疾止痛,還能止咳,余簡在里頭加了些甘草汁,吃起來雖甜但一點不膩。
黃暖飛速地拿起一顆,剝掉包裝紙,含到嘴里,一股麥芽獨有的香甜貫徹全身,撫平了她長久沒進食而來的陣陣眩暈感。
她反手握住余簡的手,不著痕跡地把所有飴糖轉移到自己的手心里,感嘆:“阿簡,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吶!”
抽回手,就要塞到自己口袋里,沒想到陳心怡的動作更快,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掰開她的手指,讓她眼睜睜地看著即將到手的糖果,不見了!!
“你當我瞎嗎?”陳心怡把飴糖扔進嘴里,扭頭問她。
兩個人又重新開始一路走,一路打打鬧鬧。
余簡默默地跟在她們身后,把手里的飴糖紙捏成黃豆大小的圓粒,在指尖不斷地盤玩。
“喂——”
一聲清脆的女音在一旁響起,余簡順勢看去,小馬路的對面,一名跟她們一樣穿著校服的短發女孩對著她吹了聲口哨。身邊跟了兩個年紀小一些的男孩子,一人桀驁不馴地看著她,一人不住地拉著女孩的袖子,對上她的視線,靦腆地露了四顆牙齒。
余簡沒在意,繼續往前走。
這下,短發女孩大約是覺得被滅了威風,幾個大步躍到她眼前,距離近得余簡不禁后退了兩小步。
“你就是余簡?”女孩問,朝著她走近一步。
余簡后退一步,對著她有些疑惑。這是誰?
“聽說你廚藝很好?”女孩又問,又朝著她逼近一步。
關你啥事?余簡緊跟著又后退一步。
“咱倆比試比試?”女孩第三問,還是不停下腳步。
這回,余簡倒是站穩了腳跟。她背后是棵棕櫚樹,已經無路可退了。
嘆了口氣,余簡覺得這個姑娘情商堪憂。莫名其妙地堵住人家,莫名其妙地跟人家要求比廚藝。
這么一看,智商也有些愁人。
就在這時,兩個“保鏢”終于發現身后的人很久沒發出動靜,齊刷刷回頭,就看見余簡被人逼到了樹前。眼看著,就要被……
這哪還能忍,黃暖大喝一聲:“放開那個女孩!”
這特喵的,是哪個偶像劇的臺詞來著?陳心怡看著她如箭一般射出去的身影,沉思了好幾秒……
……
“所以,你們是要跟阿簡PK廚藝?”黃暖臉上的表情,滿滿寫著:你在開什么玩笑?!
金燕,就是那個短發女孩,懶洋洋地靠在樹干上,漫不經心地抬了抬下巴:“我弟弟吃過她做的透花糍,評價極高。”
一旁的靦腆小男孩拼命點頭,見了三人的視線又低下頭。
余簡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前的幾人,金燕是高二的學生,兩個男孩應該還在上初中。
都是一幫小屁孩。她轉過身,招呼兩人:“走了,再磨蹭要趕不上輪渡了。”
“你是怕了嗎?”金燕在身后喊著。
余簡頓了頓腳步,沒有停留,只緩緩說了一句:“我可沒那個閑時間。”
言下之意,你們哪涼快哪呆著去,別來煩她!
……
八月底,秋風起。
等到了九月,幾輪降雨過后,氣溫驟降,螃蟹也就肥美起來了。
周末,余簡睡了會午覺醒來,就見余奶奶拎著一個小筐子回來,笑道:“你阿叔他們漁船剛回來,剛捕上來的奄仔蟹,說給你嘗嘗鮮。”
余簡接過筐子,探頭朝里看,一只只蟹仔正在里頭不安分地趴著,時不時地揮舞著鉗子耀武揚威。
在嶺南食客的眼中,奄仔蟹的美好遠勝于大閘蟹,而母蟹又優于公蟹。
余簡剛剛瞧過了,十只蟹仔中,母蟹占了七成。
天氣涼得快,奶奶年紀大,冷食吃多了容易拉肚子,蟹仔除了清蒸外,還能做一道熟醉蟹。
把蟹仔刷洗干凈,先用冰蓋住讓其冷靜。鮮活的螃蟹在蒸制過程中受熱會爬動,最容易斷手斷腳。冰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既能保證它們不死,也能讓它們不亂動。
水開把蟹仔放入蒸籠,余簡開始調醬汁,芹菜、香菜切丁,蒜頭拍碎,生姜切絲,和香料混合一起,加一小塊冰糖,放三片檸檬和兩顆烏梅,加入醬油、花雕酒和些許魚露,煮開后放涼。
蒸好的蟹仔浸入醬汁中,冷藏一天一夜。
第二日的晚餐上,除了常吃的幾道菜,多了一道生腌蟹,剛靠近,就聞到一股令人銷魂的酒香味。
余奶奶年輕的時候最愛吃這一道醉蟹,酒香四溢,也是忍不住直接上手拿了一塊。
蟹仔被一切兩半,紅亮的蟹殼里是鮮嫩甜滑的瑩白蟹肉,包裹著豐腴綿潤的蟹膏,還帶著一絲花雕的酒氣。
余奶奶感受著著豐富的口感,眼眶漸漸濕潤了起來。
她愛吃螃蟹,吃了又總拉肚子,每到這吃蟹的季節,老頭子總會想方設法換著花樣給她做蟹仔。
看著眼前這道醉蟹,就好像回到了從前。老頭子抄著鍋鏟,從滿是煙火氣的廚房里出來,眉眼帶著笑意,問道:“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