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出發山陰縣第152章出發山陰縣再斗志昂揚的王葛,也敵不過大母的大掃帚。
返回葦亭后,她在哪,大母就把院里的灰往哪掃。“大母,你歇著,我來。”
“別,耙子掃地還不漏的到處都是啊,可不行。起開別擋道。”
“哦,好。”王葛沖旁邊的二叔擠眉弄眼,她算是甩不掉耙子綽號了,明白老人家還在心疼那十八貫錢。
果然,大母繼續朝她掃灰,嘮叨:“嘖嘖嘖,我孫女真有本事,十八貫錢哪,我一宿都沒數完,清早就拿走給了外人。”
王葛故作驚訝:“啊?外人?大母,原來我三叔不是你親生……”
掃帚頭從地撅上天,朝王葛撲來。“大母別打,二叔救我。”
賈嫗豈會真打,被叔侄倆抱頭的樣子氣笑。
西邊的小草棚下,王艾把曬好的草抱給王大郎,待他捆結實后,小家伙抱到一旁垛起來,然后跑回王大郎身后,摟著他脖子往他背上蹬。“阿父,阿父,阿父!”
“哎。”王大郎一聲聲應著,心都融化了。
太陽落,彎月升。
黑暗里,王葛和弟、妹躺在一起,都伸出手掌,她先說道:“我會篾竹。”
王菽:“我會編草鞋。”
王蓬:“我會開荒。”
王荇:“我會寫字。”
王艾:“我會拌豬食。嘻嘻。”
王葛:“我們什么都會干,我們不怕苦,日子會越過越好。”
“我們會越來越好!”
“會越來越好!”
小家伙們聲音不齊的附和,王蓬嗓門最亮。
賈嫗一直側著身,被孩子們逗笑。以前雖把阿蓬兄妹留在葦亭,但心里是不踏實的,這回好了,都過繼給大郎,終于名正言順。有二子二女,大郎不續弦就隨他吧。
院里,王二郎挑滿一缸水,把院門關嚴,看到外邊桓亭長、程求盜騎著馬巡夜,他腦中突然閃過零碎記憶。前世村里修路,他和幾個佃農被地主家遣到村西,假裝來回過路,實則是打探為啥修路?但佃戶哪能打探出啥有用消息,只聽說出了樁人命案。
正是那幾天里,他知道了哪個人是臨水亭的任亭長,哪個是程求盜、哪個是單求盜,可他沒見到過桓郎君。
算了,不想了,前世全是不幸,記不起來更好。
六月初八。
王葛吃過早食后,一家人送她到道邊。這次分別之期更長,每個人都不舍,但都忍著。一轉身后,幾個孩子全癟著嘴抹眼淚。
她沒讓二叔送,早就說好的。不是來不及辦過所路證,而是二叔乍來葦亭,就得踏踏實實跟亭戶一樣開荒干活,自家不能總依仗著桓亭長的關系貪利。
初十清早,王葛達到縣邑境。
準匠師的集合地是鄉兵大比的區域,因比武,之前地面被碰撞出很多坑點,現在都已修復平整。對面她曾經考試的地方,臨時匠肆更多,從她這個位置望去,匠肆呈“冂”字形排列,仍是被高高的氈墻所圍。
二十年內的準匠師都能參加匠師大比,但是急訓營有限制,總共二百一十個名額。往年的準匠師,每年名額為十人,王葛這批新人是二十人的名額。經過一天的觀察,她確定,終于成為所有人中年紀最小的。
次日天剛亮,急訓營隊伍出發。
去山陰縣的方式是徒步,隊伍前、中、后都有游徼,無匠吏。隊伍最末是推著獨輪車的隸臣妾,車上載有陶灶、糧食。游徼負責引道、安全,隸臣妾負責飲食,清理路途的糞便等雜活。準匠師考生的行囊自背,且必須跟上隊伍行進。
路上鮮有人閑聊。十月的匠師大比只錄取六十名額,而且大比前還有各項競逐賽,每個人都是彼此的對手,何必假惺惺攀談,讓人誤會想打聽什么。
這個季節是很熱,不過眾考生要在山陰縣呆到過冬的,背筐內的厚鋪蓋、寒衣等雜物加起來十分沉,王葛算了下,第一天行的路得有三十里了,實在疲憊。殘酷的是,掉隊的不等。
等天黑了,掉隊者才陸陸續續尋至營地。
王葛把足底的血泡都挑破,明天不能穿草鞋了,換上布鞋,鞋底是層層葛布縫制的。她疼的齜牙咧嘴,到陶灶那取了點草灰,走到水源邊,用竹壺舀水,使勁搓足衣上的血垢。
“用我幫忙嗎?”悄無聲息中突然有人靠近,把她嚇一跳,是個隸妾。
晉朝的隸臣妾成年也不許束發,這娘子二十出頭的年紀,仍半扎、半散發絲,便是罪役的最明顯標志。
王葛強忍腳疼,提著竹壺、足衣就走。
“準匠師?”隸妾跟在后。
“你跟蹤我做甚?”王葛高聲質問。
好些人瞧向這邊。
對方停在原地,擺手解釋:“女娘別怕,罪婢只想求女娘幫我制一把木尺。”
“胡說,這些人全是準匠師,你為何獨盯上我?”
“我,我以為女娘最好說話,才……”
有兩個游徼過來了,王葛故意讓游徼能聽見,拒絕道:“你找別人幫忙吧,我膽小,害怕你們。”
“何故吵鬧?”問話者,是負責此行隊伍的縣吏,既掌管隸臣妾,也管理眾游徼。王葛見過他,正是那晚在槭樹林查案的賊捕掾。
隸妾驚慌跪地,快速講出事情原委:“罪婢白天看到這位準匠師用過一把木尺,又見她年紀小,似是脾氣極好的樣子,湊巧她來取草灰洗衣,罪婢就跟到河邊,想求準匠師借木尺一用。罪婢想當著她的面刻完木尺,立即還她,誰知嚇著了準匠師,罪婢知罪。”
賊捕掾斥道:“無論隸臣、隸妾,路途中都不許跟任何準匠師攀談,所以你是知錯犯錯!游徼記下此罪婢,回縣邑后按律加役。”
隸妾頓時伏地,她不敢哭出聲,渾身顫抖的模樣,令一個三十年紀的準匠師不忍道:“唉,何必呢。我若帶了尺……”
王葛離此人很近,便問:“你若帶了尺怎樣?”
“哈?”此人話被打斷,不悅道:“我若帶了尺,借她刻尺又何妨?”
“可是現在沒任何人攔你,你為什么不幫她刻一把尺呢?你幫她刻,比她自己刻要快、還精準。”王葛不疾不徐,很認真的在討論道理。
“男女有別!”
“她不會在意的,她只想刻尺。是吧?”王葛問隸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