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針

五十二 內有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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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看起來很瘦弱的女子,力氣還不小,動作也很靈活,似乎也是練家子。

一抬腳鎖鏈就勒住了她的脖子,同時行云流水雙手抓住了床頭,借以更大力氣。

這是真要殺死她啊。

還好七星縱然被綁縛,也不影響動作,身形一翻,掙脫了鎖鏈,將這女子壓倒床上。

女子尖叫一聲,拼命掙扎,無法掀開壓在身上的七星,但她也沒有放棄,干脆用雙手抓住七星的脖子,用力掐——

也就是因為七星說要睡覺,守著的婦人們才退出去,但并不是真的對室內不聞不問了,隨著女人的尖叫聲,門外的婦人們沖了進來,看到床上廝纏的兩個女人,嚇得亦是連聲驚叫。

“來人——”

然后也立刻認出了廝纏在一起的其中一個女子是誰。

“天啊,是,是婉婉小姐——”

婦人們涌上來,要將兩人分開,但許久不見的婉婉小姐,宛如又回到了當初剛接觸的時候,瘋狂地掙扎,尖叫,撕裂一切。

還好守衛們也涌進來了,他們并不在意是兩個女子,哪怕其中一個幾乎赤裸身子,也不在意她們都是霍都督的女人,絲毫沒有手軟,用打斷骨頭的狠厲將兩人分開了。

七星還好,一直很平靜,婉婉小姐被四個婦人抱住,依舊在發瘋地掙扎尖叫。

“我要殺她!讓我殺了她!”

唉,女人發起妒來真是要殺人,四個婦人又是心酸又是焦急又是自責,當初只被交待把婉婉小姐馴服,但忘記教她不要妒。

她們抱緊婉婉小姐只能連聲“不生氣。”“我們不急。”“小姐小姐不怕。”的安撫。

得到消息沖進來的朱川,讓四個婦人也將婉婉小姐捆綁起來,然后親自用斗篷裹著送回去。

講到這里,朱川對皇帝伸出手擼起袖子。

“陛下你看。”他說,“婉婉小姐把我的胳膊抓成什么樣。”

皇帝看了眼,見從手背到胳膊都是一道道血痕,可以想象當時那女子是如何瘋狂。

“活該。”他哼了聲,“早跟他說了別對女人深情,女人善妒,發起瘋來能要人命。”

朱川嘆氣:“沒辦法,我們都督就是多情的人。”

霍蓮多情人?皇帝都想翻個白眼,不理會朱川的話,神情幾分期待:“朕等著看霍蓮被抓成什么樣。”

兩個女人,各自抓爛一條胳膊!

霍蓮站在一個女人面前,但沒有被抓爛胳膊。

那個女人也沒有朱川描述的發瘋發狂。

梁思婉躺在床上,背對著他,就像睡著了。

霍蓮再看了眼室內,室內跪了一地婢女仆婦,當霍蓮看過來時她們趴伏在地上顫抖的更厲害。

“怎么回事?”霍蓮的聲音落下來。

雖然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但霍蓮問話,不得不回。

“都督。”婢女小翠顫聲說,“您,您最近沒回來,小姐,小姐找你…..”

說著抬起頭,一咬牙。

“是我告訴小姐的。”

她去問朱川都督那晚回來嗎,朱川含含湖湖也沒給她回話,就去為那位小姐做事了。

然后當晚,都督果然沒來。

看著小姐對著食桉發呆,她沒忍住將家里又來了一位小姐的事說了。

梁思婉聽了也沒有發怒,而是驚訝又恍然。

“這樣啊。”她說,“怪不得他最近睡不著了。”

說完還笑了。

婢女當時不解又擔心,但梁思婉沒有再問,似乎丟開了這件事,依舊每天懶懶地游魂般地重復著日子。

婢女還松口氣,小姐可能根本不在意,這樣活著就夠了。

沒想到,這一日梁思婉竟然借著歇息把她們騙過去跑出去了,直到朱川把人抱回來,她們才知道她竟然摸去了那位小姐所在,還差點殺了那位小姐。

以前因為都督珍愛婉婉小姐,對她們這些仆從寬容,那現在為了那位小姐,必然要治罪她們。

既然反正要治罪,就讓都督只怪罪她們,婉婉小姐少一點罪責吧。

婢女小翠說完叩頭在地。

“請都督懲罰奴婢。”

霍蓮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再看梁思婉,說:“你不要多想,她可不想死。”

都督這是在安撫小姐嗎?趴伏在地上的婢女們心想,但好像前言不搭后語。

不過梁思婉聽了勐地起身,似笑非笑看著霍蓮:“八子,你我從小一起長大,我想什么你都不知道,那位小姐跟你認識多久啦?你這么了解啊?”

這話,是嫉妒嗎?婢女們將頭緊緊貼在地上不敢亂動。

“總之,你不用再胡鬧。”霍蓮說,遲疑一下又說,“我這兩天先不過來,她那邊還離不開人。”

說罷轉身就走。

梁思婉抓起枕頭砸過來,尖聲喊:“誰管你來不來!”

枕頭砸在霍蓮的后背上,霍蓮似乎無知無覺,只邁步走了出去。

“我告訴你,你最好把人看好了,否則,我一定殺了她!”

“梁八子,你有我一個還不夠嗎!”

門被關上,也將梁思婉的罵聲關在室內。

霍蓮離開了,梁思婉也似乎沒了力氣,面無表情躺了下來。

里外都恢復了安靜。

室內跪著婢女仆婦們這才慢慢抬起頭,眼神疑惑,怎么沒有兵衛來將她們拖出去打死?

又跪了一刻,外邊依舊沒有人來,床上的梁思婉也一如先前視她們為無物。

婢女小翠松口氣。

雖然都督有了新人,但對婉婉小姐依舊珍愛。

她站起來,對其他人擺手輕聲說:“好了沒事了,都退下吧。”

霍蓮來到另一個女人這里時,更沒有被抓爛手臂。

那女人一雙手縱然綁著,也在忙著飛針走線。

看他進來,圍在七星身邊幫忙遞針的四個婦人忙施禮,沒有像先前那樣退開,而是遲疑不動。

剛鬧著這么大的事,也許這位小姐鬧起來,也要她們幫忙看住。

“她就是你義父的女兒?”七星已經開口詢問了。

霍蓮嗯了聲。

看到兩人神情如常,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四個婦人對視一眼,她們也知道婉婉小姐跟霍蓮的關系,是一起長大的,怎么看起來跟這位小姐也很熟悉,難道也是一起長大的?

“她活得…..”七星搖搖頭,說,“可不怎么好啊。”

聽到這句話,四個婦人再無遲疑退了出去。

霍蓮看著落在繡架上的針,捻起來遞給七星,說:“什么叫活得好,活得不好。”

他笑了笑。

“她倒是覺得你活得不好。”

七星接過針,說:“怪不得她要殺了我。”

就知道她不會誤會,連解釋都不用,霍蓮心想,旋即又自嘲一笑,有什么可誤會?外界不知道,他們三人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難道還成了外界說得那般新歡舊愛糾纏?

除了活著,他們有什么可糾纏的,他看著七星手指一彈,飛針牽線穿過繡架。

“她認為,我們都不應該活著,都應該去死。”他說,“我們這種人死了才好。”

七星看著他認真說:“其實死了后就知道還是活著好。”

霍蓮失笑,這話說得,好像她死過似的。

他將繡針捏起一彈,絲線穿過錦緞,與七星先前的針線融合在一起。

他才不管好還是不好,也從不想這些,他只要活著。

要不然,人不是白殺了,痛也白受了。

他垂下手,手背上的疤痕猙獰。

皇帝第二天就等來了霍蓮,但左看右看霍蓮也沒看到傷疤。

或許女子們到底顧忌霍蓮權勢,沒有在表面上留下傷痕?

“這衣服是不是舊了?”皇帝說,“穿著怪不好看的,不如先穿一件朕的新衣吧。”

能被皇帝單獨賜官袍,現在又要賜皇帝穿的衣服的,也只有霍蓮一人了,可見盛寵,內侍們湊趣應聲要去拿,被霍蓮制止了。

他伸手解開箭袖,擼起衣袖展示手臂。

“陛下,臣沒受傷。”他說,“我怎么能跟朱川一樣,我可不會讓她們傷了我。”

皇帝一臉遺憾:“真是可惜。”旋即又沉了臉,“你家里這點破事到底能不能解決?都察司都督你還想不想干?上已節西山大宴就到了,西山獵場到底準備的怎么樣?朱川這個廢物到現在了一場布控圖都沒畫出來!”

霍蓮俯身施禮:“三天后陛下就能看到布控圖,十天后參加宴席名冊篩查完畢,陛下想要見到的人都能隨駕,陛下不想見到的人絕不會出現。”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

霍蓮這個人他怎能舍得不用呢?

朝臣們就是不明白這個人用起來多方便。

也不對,朝臣們正是因為知道這個人皇帝用起來多方便,才如此痛恨。

這些朝臣就是見不得皇帝過得舒坦,只想自己過的舒坦。

怎能讓他們如愿!

至少現在還不能。

等將來朝臣們被馴服,再不敢小瞧他這個撿漏上位的皇帝的時候,再除掉痛恨的權臣酷吏,給他們個甜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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