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蓋三兩分268章鄭師傅,請與我一道收拾她(下)世事含糊八九件,人情遮蓋三兩分268章鄭師傅,請與我一道收拾她(下)空谷流韻:、、、、、、、、、最新網址:23uswx
孫承宗今年也是五十幾的人了,又素來位居清要之職,便是那與東林勢同水火的內閣首輔方從哲,明里,也對他客客氣氣的。
他何曾經歷過被一個后宮嬪妃當著皇帝訓斥的場面。
孫承宗一時不知如何去接李選侍的質問,鄭海珠已從桌案邊轉過身來,面向張揚跋扈的李選侍。
“李娘娘,此地是文華殿,乃莊嚴端肅、文章煥煥之所!我的助講盧象升,他是有舉人功名在身的清白士子,說一句儲臣亦不為過。娘娘既非御史,也非諫官,更非三法司中人,緣何立于堂堂文華殿中,無憑無據地,就對我大明的儲臣如此口出咄咄攻訐之言,還扯上小公主。李娘娘置國朝體面于何地?又置六公主的體面于何地?”
這番話說完,殿中須臾寂靜,針落可聞。
孫承宗和王安原本略略躬著的腰,都直了起來,二人難以置信地望向身著講官紅袍的鄭海珠。
本以為這鄭氏脾性溫和沖淡,原來竟是比大明的言官還敢說。
靜謐中,最先反應過來的,仍是李選侍。
她前襟起伏,一張美則美矣、但頗見刻薄相的粉面,完全被兇煞之氣籠罩。
“鄭氏,你,你……”
她將一個“你”字說了五六遍,卻斟酌不出機鋒畢露又入情入理的上乘言辭,終究還是去求助九五至尊的丈夫。
“萬歲爺,這,這還有法度規矩嗎?一個跑江湖碼頭的,竟對大明的內命婦這樣不敬!”
“唔,選侍慎言,”朱常洛抬起眼皮,沖李選侍作了個安撫的手勢,“鄭師傅有六品敕命,還有先帝賞的賜服,不是什么跑碼頭的。”
天子說著,走到桌案邊,瞄一眼船模木塊和那些寫寫畫畫的紙箋,在椅子上坐了,面上的和顏悅色忽地一斂,對兩個兒子道:“今早,小六和伺候她的宮人,扮作內侍,跟著你倆出的慈慶宮,來文華殿聽講,是也不是?”
父親話音剛落,朱由檢就作了恍然大悟狀,搶在哥哥前頭答道:“啊,原來是此事!”
卻即刻又住了嘴。
朱常洛瞇了瞇眼睛:“說實話。”
朱由檢“嗵”地跪下來:“啟稟萬歲,臣和皇長兄,確實遮掩著小六出了慈慶宮,但六妹妹她,不是為了來文華殿,而是要去御藥房。”
“去御藥房做甚?”
“呃……萬歲爺,先讓王公公去御藥房將六妹妹尋來吧,她說得更清楚。”
朱常洛皺了皺眉,回身看王安:“這些個孩子,還曉得背后不論是非。”
王安忙道:“奴婢這就去請公主。”
朱常洛看著王安出了殿門,沖朱由檢揮揮手:“起來吧,跪個什么勁兒。你瞅你師傅,哪里就動輒軟了膝蓋,嗓門還比誰都大。”
鄭海珠聞言,上來要請罪,朱常洛佯作不耐道:“行了行了,朕算看出來了,但凡穿了我大明的官袍,女子也會橫上三分,吃了炮仗一樣,何況,你還存了護犢子的心吧?”
又招手讓李選侍過來:“選侍來朕身邊坐著等,消消氣,不要聽風就是雨的,當然,朕也知道,你都是因為替朕操心著這些兒女。”
朱常洛說出“聽風就是雨”幾個字時,瞥向客印月。
客印月雖不可能直視天子,但很肯定,天子目光的方向。
她踏進文華殿前的志在必得,此刻變作了不知事態將如何發展的惶惑。
好在李選侍坐下后,雖不敢再撒潑,卻仍是惡狠狠地瞪著鄭海珠,一時沒想起來她這個掀起事端的客嬤嬤似的。
客印月又去偷瞄朱由校,恰見朱由校也朝她望過來,眼神復雜,說是質疑,成色倒還不太足,更像詢問。
客印月勉力安慰自己,慌什么,哥兒與自己的情份,這殿中,還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么?
不多時,王安邁著急迫的步子回來了,后頭果然跟著六公主朱徽妍和她的宮人秋婉。
朱徽妍進殿后,仿佛被陣勢嚇住,口呼萬歲和李娘娘時,聲音都發顫了。
朱常洛有好些時日沒見過這個女兒了。
徽妍的母親溫氏,人如其姓,溫靜嫻雅,活著的時候,其實挺讓朱常洛喜歡。被父親萬歷皇帝厭惡、始終活得戰戰兢兢的朱常洛,總覺得到了溫氏的屋子里,水深火熱的處境,就暫時被隔在了門外。
溫氏故去后,徽妍由東李撫養,朱常洛有時想去看看這個長得很像她母親的可愛女娃,卻怕西李疑心自己以此為借口寵信東李,往往作罷。
此刻,見徽妍眉眼間的柔順真淳之態,越發有溫氏的影子,朱常洛心一軟,和聲問道:“小六告訴爹爹,去御藥房作什么?爹爹當著這些翰林學士的外臣保證,不管何故,爹都不會責罰你。”
朱徽妍小小的身形一抖。
她眼角的余光,能看到父親與李娘娘的左右,各有一粉一紅兩個人影。
粉色紗衣宮裙的客嬤嬤,紅色講官袍子的鄭師傅。
而離她很近的地方,五哥哥一定也在看她,想必在祈禱,自己的妹妹要勇敢,不要怕。
五哥哥的親娘劉氏,自己的親娘溫氏,與其說是病死的,毋寧說是或者被拷打或者被餓飯后,無藥或虛弱而死。
與大哥哥的母親一樣。
年深日久,總有些當年詭計與惡行露出蛛絲馬跡,雖然孩子們沒有證據,但徽妍愿意相信五哥哥所說,大哥哥的乳母客氏,和西李選侍,就是慈慶宮的兩大惡婦。
朱徽妍咬著嘴唇,告訴自己要勇敢。鄭師傅那樣的外人,都愿意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自己怎好到了緊要關頭做膽小鬼。
朱徽妍于是向著面容甚至有些陌生的天子父親,開口道:“爹爹,徽妍前幾日聽客嬤嬤議論,御藥房給爹爹用一個叫阿芙蓉的藥,令爹爹身子骨受不住。可巧那日五哥說起,他的鄭師傅講到在海上打夷人時,看到夷人也吃阿芙蓉,長得像草果兒似的,確實是毒藥。徽妍擔心爹爹,就想著,偷偷去御藥房,能不能找到草果兒,請五哥帶給鄭師傅看看,是否阿芙蓉。”
朱徽妍說完最后一句,殿中氣氛,與方才鄭海珠硬剛李選侍時,一樣陷入寂靜。
但這寂靜,又遠比方才更為古怪、復雜。
“阿芙蓉”,這在宮中幾乎與“春藥”二字畫上等號的玩意兒,從只有十歲的小公主口中說出來,不啻一聲驚雷。
朱常洛一動不動地坐著,但他近旁,從李選侍到王安,都能感到他的氣息越來越粗重。
終于,朱常洛抄起桌上的木制龜船,狠狠地砸在文華殿的青磚地面上。
“砰砰”幾聲,木片散碎之音,震醒了客印月。
她再無遲滯地跪在地上,顫聲呼告道:“萬歲爺,萬歲爺,奴婢冤枉啊!奴婢何時說過什么阿芙蓉了,這一定是有人借寧德公主殿下之手,污蔑陷害奴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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