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你這么風風火火的,是出什么事了么?”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凌云就要被李瑞允處以極刑,何禹廷卻無能為力;彷徨無措之際,妻子常青公主匆匆趕來。
心知肚明公主此來的目的,何禹廷還是裝出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來。
此時他心里想的是,到底哪個多嘴多舌的奴才不經自己允許、便擅作主張把這件事情透露給常青公主了?
昨天在牢里的時候,他跟兒子明明已經約好了,先不要把這事告訴常青公主的。
心思彷徨之際,凌云那清冷落寞的話語又字字清晰回蕩在耳邊:“請父親先不要把這件事情跟我母親說,等過了以后再找個機會告訴她,好嗎?”……
“何禹廷,你告訴我,李瑞允現在是不是要派人去傷害我的麟兒?”見何禹廷只是發懵,常青公主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躁怒,劈頭問道。
沒有一點緩沖的余地,開門見山,單刀直入。
何禹廷身形不自覺地瑟索了一下,全身緊繃,仿佛有什么東西狠狠敲打著他的心臟,呼吸在那一瞬也凝滯了。
“公主,你……你這是聽誰說的?”愣了半晌,他才喃喃道。
常青公主也不回答,只是直著調子問:“你只告訴我,到底是不是?”
“……”何禹廷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長嘆一聲。
“何禹廷,難道你的心是鐵石做的嗎?”常青公主再也忍不住嘶聲大叫了起來,臉上滿是瘋狂的仇恨和絕望。
她眼淚橫流,幾近崩潰,“他們都要殺你兒子了,你居然還無動于衷?”
何禹廷眉頭深鎖,宛如被利刃般的寒風轍過的臉上掠過一層苦笑,“他是我的兒子啊,我怎么會無動于衷呢?我昨天還去了御書房找過李瑞允,也去牢里看過志超……”
常青公主急聲道:“那李瑞允又怎么說?”
何禹廷嘆道:“李瑞允說只要志超能回心轉意、投誠于他,他就可以不計前嫌,放志超一馬;可是志超卻執迷不悟,寧死不降,我苦口婆心規勸了半天,他依然一點都不領情,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常青公主顫聲道:“那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跟我說?”
何禹廷眼眸垂下,喉結慢慢滾動著,木然道:“志超曾再三囑咐我,讓我先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再說,你知道了此事又有什么用呢,現在大局已定,誰也救不了他……”
常青公主冷冷道:“那你就只傻傻地呆在這里什么也不做,聽之任之嗎?何禹廷,你這個懦夫!……”
說著她狠狠啐了他一口,如同瘋了一般跌跌撞撞向門外奔去。
何禹廷見勢不妙,慌忙尾隨其后追了出來。他一邊氣喘吁吁跑著,一邊連聲喊道:“公主!公主!……”
常青公主卻仿若未聞。她幾步沖到大院之中,吩咐侍從:“即刻備轎,趕奔牢房!”……
京城忽然變得寂靜萬分;周圍一絲風也沒有,樹木靜止,蟲鳴消隱,秋天的日光白中透暗,顯得晦澀而詭異。
此時李之山已帶著數十兵甲侍衛氣勢洶洶闖進了關押凌云的那處牢房。
那些侍衛,俱是全副武裝,手持刀劍,目光凜凜,虎視眈眈,一片殺氣。
凌云見此情形,立時意識到了什么,但他依然神情自若。他目光平靜地望著他們,微微顰著的眉頭上透著經歷滄桑歲月洗禮后超然世外的冷靜,“李統領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李之山眼中的殺意倏的刺過來,令人不寒而栗,“李某特備薄酒一杯,請大公子賞光。”
說著輕輕一揮手,身后的孫國雄手里捧著托盤走上前。
托盤上是一把銀色的酒壺,一只銀色的酒杯,酒杯中斟滿了酒,那酒紅的像血,在一片刀光劍光的輝映下煜煜發光,令人凄神寒骨,觸目驚心。
凌云微微側頭瞟了一眼,余光冷寒如冰,“這是什么酒?”
李之山道:“上好的女兒紅。”
凌云冷笑道:“恐怕還有鶴頂紅吧?”
李之山一怔,隨而笑道:“大公子果然聰明,只可惜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此話怎講?”
李之山雙眸微微一瞇,狹長的眼睛里閃著邪肆的嘲諷,慢悠悠道:“但憑大公子的聰明才智,武功造詣,只要能識些時務,效力于李公子,豈非一輩子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可是你卻執迷不悟,自尋死路,這就怨不得別人了。”
說著他瞳孔驟然縮緊,夾雜著無盡的威亞,揮手吩咐左右,“來人,侍候大公子上路。”
話音未落,只聽一女子凄厲的叫聲:“住手!”接著,常青公主帶人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滿面悲憤凄惶之色。
李之山冷眼一掃,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我當是誰,原來是公主千歲啊!公主貴為千乘之尊,金枝玉葉,怎能屈尊駕臨這等下賤齷齪之地?”
常青公主鳳目圓睜,喝道:“少廢話!李之山,本宮命令你立即把凌云放了!”
李之山面有難色道:“這恐怕不行罷。卑職乃奉旨而為,若是抗旨,豈非死罪?”
“胡說,皇上都被你們軟禁了,還能下什么圣旨?”常青公主嘴角微挑,滿臉鄙視。
李之山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眼神里隱隱閃著怒意;但他終于沒有發作,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公主若是不信,請自己看。”說著自袖中取出一物,遞了上去。
常青公主展書觀看,但見上書: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現有原刑部尚書府侍衛統領凌云,犯上作亂,大逆不道,其罪惡昭彰,十惡不赦,特賜鴆酒一杯,以除奸懲惡,明正視聽。欽此!”
下面蓋著朱紅的玉璽印章。
李之山得意道:“這下公主無話可說了罷?”
常青公主冷笑一聲,抬手將圣旨撕得粉碎,擲于地上。
李之山先是一呆,隨而怒道:“你……你竟敢撕毀圣旨!你可知這是何等大罪嗎?”
常青公主輕撇紅唇,不屑一顧,“圣旨,什么圣旨?這分明是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假借圣上之名捏造的無恥謊言,誰會承認?你們假傳圣旨,陷害忠良,才是真的罪惡昭彰,大逆不道!”
李之山大怒,刷的拔出寶劍,向前一探道:“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如今大宋朝廷已亡,卑職奉勸公主不要太過囂張了。若不是看在何大人的面子上,我早已對你不客氣了!卑職提醒公主還是識相些的好,速速離開這里——否則刀劍無眼,一不小心傷著碰著可是難免!”
常青公主柳眉一豎道:“讓我走可以,但你們必須放了凌云。否則除非我死在這里,不然我絕不會離開此處半步!”說著嬌柔的身形一橫,如淵渟岳立般擋在了凌云前面。
她狠狠瞪視著面前的人;那雙如利剪般的眼睛里,有憤怒,有倔強,唯獨沒有對他的躲避和屈服。
李之山惱羞成怒道:“公主,難道你真的要逼我出手不成?”
常青公主慘笑一聲道:“李之山,有種的你就動手罷。要想傷害我的麟兒,除非先殺了我!”
“你!……”李之山臉上青筋暴出,持劍的手微微顫抖。
凌云心痛如絞,濁聲道:“母親,您……您這又何苦?如今大局已定,您明明知道是救不了我的,又何苦來冒這樣的兇險?不要管我了,快走吧,孩兒求您了!……”說著伏膝跪了下來。
常青公主抱著凌云放聲大哭,她一邊哭一邊道:“麟兒,你可理解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的一片拳拳之心嗎?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那我這個做母親的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
李之山有些不耐煩了,他方要吩咐人上前,忽聽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何禹廷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滿面倉惶之色。
李之山道:“何大人,您可算來了,這里都亂套了,快點把公主帶走罷,否則妨礙了公務的執行——”
何禹廷訕訕道:“李統領,讓您見笑了,一切還要有勞李統領多多擔待。”說著,吩咐何祿為道:“去把公主帶走。”
何祿為會意,示意幾個侍女上前,不容分說地架著常青公主,推推搡搡向牢門外而去。
常青公主怒極,聲嘶力竭地喊道:“放開我!放開我!……何禹廷,你還是個人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去死,你卻無動于衷……”
常青公主崩潰的哭喊好似一柄刀子,在一下下剜著何禹廷的心;他臉色慘白,雙目血紅,心里一陣陣抽搐著,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喟嘆一聲,雙手掩面踉踉蹌蹌而去。
牢房內,李之山冷冷回頭,眸光凌厲肅殺,直勾勾攫住凌云,就像一座孤獨的冰雕,寒涼徹骨,“凌云,你是明白人,料想不需要我們再用強了吧?”
說著,從孫國雄手里端著的托盤上拿起那杯紅得恍如鮮血的鴆酒,慢慢舉到了凌云面前……←→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