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縣并不大,季玲很快就到了百貨商店,香皂的品牌也就幾種都擺在柜臺里。
這邊賣日用品的,也就這里,還是公家的。
季玲不用多去旁的地方。
其實她心里已經有了盤算。
“季玲吧?來找你媽?”一個穿著紅格子襯衣女人走了過來,眼見她打量著香皂,笑道,“別買了,昨天新款香皂一到貨,你媽就讓留了一塊,今天晚上就能給你拿回家去用。”
季玲知道對方誤會,笑了笑并沒有多解釋。
她這才記起許芳在這里上班,眼下還是先走的好,別一會兒與許芳撞到了。
想到這,她便點點頭走了。
她前腳剛走,許芳就來了。
小劉湊上來,“許姐,你家季玲剛剛過來了。”
許芳愣了一下,“她來干什么?”
小劉用下巴點點香皂那里,“看香皂來了,小姑娘愛美,昨天進了新牌子,能不好奇嗎?我告訴她不用擔心,你給她留了。”
許芳默聲沒接話。
小劉性子直爽,也沒發現不對,問起成績來,“許姐,看你家季玲的樣子,今年考的不錯吧?”
許芳兩個女兒今年都參加高考,百貨商店里的人是都知道的。
特別是驕縱的大女兒,前陣子馬上要高考了,結果鬧騰的又要去市里工作,許芳好面子不說,可有同事親戚住在農機家屬院的,季家的事也就傳了出來。
許芳心中明白暗下里沒少笑話她,但大家面上不說不問,她也就裝不知道,心里卻把大女兒恨個半死,害的她到處丟人。
這時聽小劉問起成績,許芳面上終于有了笑意,“都考上了。”
小劉聲音拔起來,“都考上了?許姐,這可是大喜事啊,你家出兩個大學生,在咱們北縣可是獨一份啊。”
許芳道,“季可還好些,提起季玲,復讀一年才考上,也不算啥喜事,不過總算是考上了。”
“許姐,話可不能這么說,有多少復讀多少年還考不上你的呢,季玲挺優秀的。”
兩人站在柜臺里聊天,很快百貨商店里的人都知道許芳兩個女兒考上大學,小女兒還過了重點線,祝賀聲不斷,唯獨沒有人問季玲考了多少分。
在眾人心里,季玲平時那個樣子,能考上中專就不錯了。
若真考的好許芳又怎么可能不提。
中午,許芳沒在單位吃,在食堂打了飯菜后,看著自己留出來的香皂,遲疑一下,又去拿了一塊,帶著兩塊香皂回了家。
結果剛回來,就見一男孩子站在大門外,往院里眺望。
許芳擰眉走過去,“你找誰?”
她極少與家屬院里的人走動,認識的人不多,不過男孩子轉過頭,她認出來了,是農機經理家的孩子。
“你是劉經理家的吧?你有事?”
劉自力看到許芳,抿抿唇,費了很大力氣鼓起勇氣,“阿姨,我找季玲。”
許芳臉一沉,“季玲不在家。”
好好的心情,立時也沉下來。
“阿姨,季玲欠我一百塊錢,好幾個月了,一直沒有還。”劉自力想到早上受的羞辱,那點萌發出來的愛戀也都變成了怒火,直接向許芳討要公道,“季玲不但欠我一百塊錢,還欠了很多男同學的錢。”
劉自力不傻。
他提欠錢不說,還說全是男同學的錢。
暗示著什么,不言而喻。
許芳先是厭惡有男孩子找到家里來,便不想多說,再聽到劉家小子說的話,她沉默了。
窘迫一瞬間涌到她臉上。
她想的是她還在這里厭惡人家。
可聽聽這事,人家是怎么看她的?
許芳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沉默了一會兒,她忍著火問,“她一共欠了多少錢?”
劉自力,“有五百多吧?這只是我知道的,應該還有我不知道的吧。”
“你知道的?”
劉自力不敢迎視許芳的目光,“嗯,季玲什么都和我說。”
這個年代,男女走的這么近,聽著兩人似乎關系很親密,許芳氣的身子已經微微開始顫抖。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這錢今天晚上我讓她給你送去。”許芳克制住怒火,將人打發走,待一進屋,就整個身子無力的癱軟坐在床上。
季可拿著本書走進來,“媽媽,你臉色怎么這么白?身子哪不舒服?”
女兒帶著溫度的手,從額頭慢慢傳到身體,許芳似才活了過來。
“媽媽,難受的話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是啊,她還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兒。
許芳扯出一抹笑,安撫女兒道,“不用擔心,我身子沒什么事。我打了飯菜,先吃飯吧。”
季可知道媽媽在撒謊,看媽媽臉色不好,還是乖巧的沒有多問。
飯菜擺上了,季可道,“姐姐還沒有回來,我給她留出一份吧。”
“不用管她,就當她死了。”許芳默默的給女兒夾了一塊肉,自己也扒拉飯,“吃飯。”
季可安靜的不再多說。
季玲兜里沒錢,她想到怎么制作香皂了,只是需要的材料還得用錢,眼下只能先搬磚,等季勇回來和他伸手要點本金。
她回到家時,許芳母女吃完飯,都收拾完了。
季玲覺得家里氣氛有些不對,許芳自己在屋里,板著臉坐在床邊,仿佛就是在等她回來。
“你進來。”
季玲聽話的進屋,聽到許芳說把門帶上,也照做了。
隨后,許芳劈頭蓋臉的便問,“你和劉家的小子是怎么回事?”
季玲了然,知道許芳因為什么生氣,心里也有底了,“我和他借過錢,就這樣。”
借錢的事瞞不住,季玲索性也不滿著了。
“除了借錢呢?我問借錢之外的事。”許芳壓著聲音,她還顧及著西屋的小女兒。
季玲皺眉,“那你覺得我和劉自力除了借錢,還能有什么事?”
“你們有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嗎?還用我說?”
“我不知道,所以你說說吧。”季玲也不是沒脾氣,“還是你就想讓我說我和劉自力有見不得人的事?”
“你說我在往你身上潑臟水?”
季玲道,“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