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岳望舒一覺醒來,腦子里便多了一串不屬于自己的記憶——不消說,便是原主岳淑女十七年的人生履歷。
岳淑女,閨名喚做琬琬。
岳琬琬、月彎彎,名字倒很是可愛。
其父岳明德,官居正六品太仆寺寺丞,所以岳琬琬入宮后,便獲封為正六品淑女——值得一提的是,五位新晉嬪妃的位份,都跟自己老爹的品級相同。——這可真是太特么拼爹了!
不過今年選秀,貌似皇帝刻意避開了高門貴女,出身最好的劉寶林,其父也只是從五品官而已。
因此,岳琬琬在五個新人里頭,位份竟是排第二!入宮后,便被分派到了樂安宮東偏殿居住。
這樂安宮只是東六宮一處略顯偏遠的尋常宮苑,正殿樂安殿尚無主位,東偏殿常樂堂住著淑女岳氏,而西偏殿安慶閣則住著同期新人鄭少使。
常樂堂,知足常樂,岳望舒倒是蠻喜歡這個堂名的。
能夠死而復生,還擁有了一具健康的身軀,她很知足。
這大晏朝后宮共分為七品十五級,后宮之主自然是皇后,皇后之下是正一品貴妃,貴妃之下是從一品妃四人和正二品貴嬪六人,貴嬪之下是婕妤、娙娥、淑媛,這三個等級最多分別可置九員,稱之為二十七世婦,再往下的美人、良人、才人、寶林、淑女、采女、選侍、少使則無定數。
其中自貴嬪起,才算是高位嬪妃,可以居一宮主位,被尊稱一聲“娘娘”,貴嬪以下的眾嬪,只能稱“小主”。
如今這后宮高位諸多空懸,貴妃之位虛置,妃位只有榮妃易氏和湘妃虞氏,貴嬪之位上只有蘭貴嬪,貴嬪之下有芳婕妤、陳才人兩位舊人,再往下的劉寶林、岳淑女、齊采女、秦選侍、鄭少使五人則是半月前選秀入宮的新人。
本朝國號大晏,乃是從元蒙手中奪回了漢人天下,因此大致相當于明朝,衣著打扮、風俗習慣,也都與明朝相似。
這些都只是尋常信息——在原主腦海里,還有些“不尋常”的信息!
比如說,在大晏朝太祖年間,便涌現出了水泥、肥皂、玻璃、酒精、白砂糖、紡紗機、織布機等新奇事物,以及可以用于軍事上的望遠鏡和紅夷大炮,還有預防天花的牛痘、治療瘧疾的金雞納霜。
顯而易見,太祖朝,扎堆出現了一批穿越者!這些個“穿越者”,都被太祖收羅麾下,為大晏朝繁盛昌盛貢獻了自己智慧和力量,這些人無疑也都收獲了榮華富貴,真真是令人羨慕!
可惜能賺錢的好東西都讓別人給“發明”了,岳望舒覺得自己穿了個寂寞。
但轉念一想,她是來混吃等死的,貌似也沒啥損失。
哦,對了,那個“生命光環”也不曉得到底有什么用,到底怎么用?
岳望舒一時琢磨不透,便先偷偷給自己把了個脈。
雖然她的癌癥中醫也沒能治好,但久病成良醫,她倒是學會了望聞問切,醫術雖比不得那些個老中醫,但給自己調理一下身子還是OK的。
“嗯,脈搏沉穩,身子骨確實不錯……”又對著鏡子檢查自己的眼耳口鼻,喃喃道,“春日天干物燥,人也有點燥,問題不大,多喝熱水……最好喝點枸杞……”
正在此時,宮女小菊走了進來,“小主,您念叨什么呢?”
岳望舒笑著說:“沒什么,那個小菊啊,你拿點銀子,去御藥房幫我要二兩枸杞來。”——熱水泡枸杞,你值得擁有。
小菊忙“哦”了一聲,“奴婢這就去!”
“誒,等等,再加二兩菊花!”岳望舒看到宮女小菊眼底有紅血絲,連忙補充道。宮里的規矩,哪怕入了夜,小主娘娘們身邊也得有人伺候,所以負責守夜的難免熬夜傷神,最好還是喝點菊花茶。
“啊?”小菊呆愣。
岳望舒又道:“要貢菊。”貢菊養肝明目,而且寒性較為緩和,女性還是少吃點寒性重玩意兒。
“知道了,小主。”小菊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小主為什么要這些東西,但這些算不得藥,也不必請太醫,花點銀子就能弄來。
用過了早膳后,宮女小芙蓉快步進來屈膝稟報:“小主,鄭少使來了。”
那鄭氏著一襲柳黃軟緞小襖、配柳綠褙子,襯得臉蛋清新宜人,觀之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她柔柔福了福身子,聲如黃鶯滴瀝:“給岳姐姐請安。”
岳望舒雖不習慣被陌生人叫姐姐,但還是趕忙扶起鄭氏,“不必多禮。”又連忙吩咐身邊宮女:“小菊,快上茶。”
“是!”小菊應了聲,不消片刻功夫,便奉上了兩盞……枸杞茶。
鄭少使雖然出身不高,但并無怯弱之態,她好奇地打量了一通這東偏殿,見與自己西偏殿差不離,便收回了目光,看向這位岳淑女——不禁心道,這臉蛋嫩得都能掐出水了……
岳望舒被鄭少使瞅得后背發毛:“少使為何這般看著我?”
鄭少使甜美一笑,聲音亦是極甜:“岳姐姐人長得美,自然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岳望舒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上輩子她只是中等相貌,這輩子倒是白撿了一張好皮囊,她臉頰微紅,忙道:“鄭少使容色很也是不俗。”——鄭氏的容貌,擱在尋常人堆里,的確算是個美人了,但在佳麗云集的后宮,就有些稀松平常了。不過鄭氏聲音嬌軟甜美,倒是一副天然好嗓音,若是擱在現代,去網上唱個歌,都能當網紅了!可惜,生在了古代、又被選進了宮。
鄭少使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心想:終究是比岳氏遜色了一籌……
鄭少使甜美一笑,嬌滴滴問:“岳姐姐今兒可還要去粹華宮陪陳才人打牌?”
原主岳淑女入宮這些日子,倒是時常出去串門,粹華宮是最常去的。但岳望舒只想躺平,便擺手道:“不去了不去了,總是輸錢!”
沒錯,入宮半個月,岳淑女都輸了二三十兩銀子了!
這可都是真金白銀啊!
一想到此處,岳望舒就忍不住心肝抽抽,原主這個敗家女!
看著她這副心疼錢的樣子,鄭少使忍不住莞爾一笑,心想,這岳氏心思倒是真好猜!
“我前日去積翠閣,也輸了二兩銀子呢。”鄭少使笑容燦爛地道。
岳望舒見鄭少使半點不疼錢,忍不住心道,丫的你也是個敗家女!
說著,鄭少使這才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之后,神色不由微微一變,低頭一看,茶盞中赫然是四五顆小紅果果——這不是枸杞么!
岳望舒笑著說:“我這兩日有些燥,所以喝點枸杞潤潤肺。”
鄭少使笑道:“岳姐姐還懂治病?”
岳望舒忙擺手,訕笑道:“也算不上懂啦。”就是養養生,死了一遭,她可是很愛惜自己身子滴!
一轉眼,已經是岳望舒穿越過來的第四日。這幾日,鄭少使每天都會過來小坐片刻,這鄭少使長得不錯,說話又好聽,岳望舒倒是不討厭她。
岳望舒作為一個位份低微的小小淑女,她身邊只有兩個宮女和一個太監伺候,宮女是小芙蓉和小菊,太監叫小興子,雖然年紀都不大,但都很勤快,里外灑掃得一塵不染,把她從頭到腳伺候地舒舒服服。
相比之下,岳望舒這個淑女小主就實在是出奇得憊懶,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早餐要吃現磨的豆漿、熱騰騰的小餛飩或湯面,還要配新鮮可口的小菜,午飯和晚飯要葷素搭配——當然了,好歹是有名有位的嬪妃,飯食上這點小小要求,東六宮御膳房還是可以輕松做到的。
要緊的是,每日早餐過后,岳淑女要睡回籠覺,午餐過后要午睡小憩,晚餐過后……當然還是直接睡覺。
小芙蓉納罕,小主這是怎么了?莫不是一直未能侍寢,小主太過傷心了?
小芙蓉憂心不已,“小主這幾日既不去蘭貴嬪娘娘宮里賞花,也不去陳才人去玩葉子牌了,整日都把自己拘在偏殿,也不嫌悶得慌。”
岳望舒支吾道:“整天總往別人宮里湊,我這不是怕招人煩么。”
小芙蓉笑靨可人:“怎么會呢?陳才人最喜歡打葉子牌了。昨兒還叫了劉寶林、齊采女、秦選侍去打牌,一打就是大半日呢。”
岳望舒:……葉子牌好像是古代版的麻將吧?這位陳才人這是上癮了吧?
岳望舒不禁好奇地問:“誰輸誰贏?”
小菊低聲道:“陳才人畢竟是二皇子生母,位份又高些,自然是她贏得多些。”
我嚴重懷疑,這陳才人是故意撈錢!岳望舒不懷好意地忖著。
岳望舒嘟囔道:“總是這么打牌,日子久了,錢包肯定要吃不消。”
小芙蓉和小菊俱是一愣,然后忍不住掩唇偷笑,小主果然是心疼錢了。
岳望舒打量著宮女小菊的眼睛,很好紅血絲已經褪了,她叮囑道:“以后誰守夜,便給自己泡一壺菊花茶。”——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更得注意養生啊。
先前小菊也沒有想到,菊花茶居然是給她們守夜的時候喝的。雖然她們并不喜歡貢菊的氣味,但小主的這份愛護之心,還是叫她們感動不已。
小芙蓉小聲道:“這貢菊雖然算不是十分名貴,但也是貢品,若是叫外人知道了,肯定要說小主太過驕縱底下奴婢。”——她們這些奴婢,哪里配喝這么好的東西?
岳望舒莞爾一笑:“你們不說,外人怎么會知道?”
小菊和小芙蓉面面相覷,小主何時學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