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東方鬼王的提醒,秦流西便感到一股沖天的煞氣向自己這邊涌來,如鋒銳的冰刃一般,無一死角的刀在身上,陰氣入體,順著經脈,抵達四肢百骸。
秦流西冷哼一聲,意念一動,業火的氣息涌入經脈之中,所過之處,陰氣散去,許是她氣息過于炙熱,在她身邊,陰煞之氣不敢再近身。
東方鬼王原本還貪圖這陰氣,他本就是鬼,陰氣對他來說自然是大補之物,所以就有些迷醉,可秦流西的氣息一散開,他就清醒過來,發覺自己竟有種想跟鬼塔共沉淪的感覺。
他驚懼地看向秦流西,觸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道:「它主動勾引我的。」
「小心些,你要是被勾過去,那我只好把你也煉了。」秦流西沒好氣地道。
聽聽,這是人話嗎?
東方鬼王道:「路我帶到了,先走一步,反正你也用不上我,那些石獣我會讓底下的小鬼去找的。」
他說完,飛快地消失。
秦流西輕嗤,倒也沒說什么,就算東方鬼王不跑,她也會讓他走的,這地方的氣場雖然帶著陰煞,吸引鬼魂,可一旦沉淪進去,鬼力低的就會成為鬼塔的補品和養分。
她往前看去,但見荒蕪的沙漠中,一座通體發黑的七層寶塔自沙丘沖天而起,明明散發著詭異可怖的氣息,可在普通人眼里,它如夢似幻,圣潔無暇,如致命的曼陀羅一樣,吸引人上前。
「那也很離譜,孟婆湯兌了水不成?」封修不服,他現在雖然是一只妖,但說不定修真時代也是頂頂厲害的妖修,這重新活一次,也沒這么厲害。
她往那鬼塔走去,走了沒兩個呼吸,她就停下了,攔住了封修,道:「先別動。」
「你是說,這鬼塔就是那邪物,引人自主獻祭?」
「沒有答案的問題,干就完了。」秦流西拿出金剛尺,腳踏罡步,嘴上喃喃有詞,雙指往尺上一抹,有金光閃過,她腳一跺,金剛尺斜著一劈,厲喝出聲:「破!」
封修也發現了不對,冷哼一聲:「這是他布了幻陣還是這鬼塔的迷幻之法?」
秦流西道:「其實也不算什么,咱們要是想,也是可以的,不過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罷了。」
秦流西道:「這是把一切魑魅魍魎的魂魄都轉化為陰煞,吸得越多,它就越強大,陰煞像蒼天巨樹的樹根一樣傳開去,所過之處,必讓生靈無一生還,靈魂再被它吸收,再延伸……」
雖然有些震驚,但封修還是忍不住,道:「他這腦子,是怎么長的,是上萬個心眼?」
她剛才的步法可是縮地成寸之法,鬼塔看著的距離就沒那么遠,她用上了術數,也該到了,但事實上,他們仍在原地。
秦流西點點頭。
然而在秦流西的眼里,卻是無數的亡魂在凄厲慘叫,在掙扎逃脫,可越是掙扎,它們就越被絞殺得支離破碎,死后亦不得解脫的怨氣因此化成煞氣,都附到了那鬼塔上,使得它陰煞之氣越利害。
汲取生氣為己所用,道宗也不是不會此道,是做不做而已。
「走吧,看看去。」
「剛才東方鬼王站在這里,都險些被這股陰煞氣迷幻,可見它并不止陰煞那么簡單,還煞中帶邪。他一個鬼物尚且如此,更莫說普通凡人,只怕在他們眼里,這鬼塔應該是如仙塔一樣的存在,被蒙蔽后,他們甘于為其獻身。而它威力越大,延伸也越大,若一直存在,到時候它這陣眼一動,陰煞之氣如毒氣傳播,你說這西北的人會如何,會不會被勾動心神而自動獻祭?」秦流西垂眸,摸著左手食指,聲如寒冰,道:「過程如何不重要,他只要看到結果就行了。」
封修皺眉,說道:「不是說時機未到?那陣眼設在這
鬼塔上也說不過去啊,他這么快就汲取陰魂祭天?」
「這鬼塔有點東西。」封修道:「我在其中感受到了妖物的氣息。」
封修嘆氣:「果然沒道德的,都贏麻了!」
「那可是在人人修真的時代佛道雙修的佛子轉世,你說呢?」
就這么說吧,就普通人站在這一片,被這陰煞之氣沾上,定然會逼著他發瘋致死。
秦流西感受著陰煞之氣不斷蔓延,腦中有什么閃過,道:「有些邪修為了哄騙無知的百姓,會以洗腦的方式不斷地給他們灌輸一種,信教并為之獻身,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于是,在這樣的洗腦下,徹底失去理性,成為傀儡,獻身獻財甚至獻命,只為奉獻給他們的神。單純為財為欲的邪修得了財寶和Yin欲也便罷了,要是有道行會煉陰損法器的,那是連人的魂魄也得了。你要知道,自主獻祭的靈魂,威力更大,也更虔誠。」
封修明白了,說道:「也就是說,這鬼塔就是他種下的一棵吃人樹,它吞噬的生靈越多,威力越大,陰煞氣如盤根錯節的樹根一樣伸展開去,它想毀整個西北也不無可能。」
金光大盛,地面一陣震動。
有無形的結界打破,濃郁陰冷的陰煞之氣如同龍卷風一樣,意欲將二人包圍,卻又像遇到可怖的氣息,自動繞開了。
兩人也看清眼前的畫面,本來挺遠的鬼塔已是近在咫尺,而在他們腳下,卻是森森白骨,陰氣自這些白骨發出,冰寒刺骨。
秦流西抬頭看著眼前的鬼塔,道:「原來這才是鬼塔的真面目,它叫鬼塔,還真是名副其實。」
封修抬頭,只一眼,拽著她后退一步。
娘的,惡心到他了。
這叫什么塔啊,分明是用各種骨頭搭成的骨塔,它們也不知是因為死了多年還是因為被煞氣充盈了,骨頭發黑帶紅,而那紅分明是血液澆灌,骨頭還帶著著血肉內臟,有殘魂在上面凄慘鬼唳,怨氣大盛。
吃人鬼塔。
它吞食了不少人,用他們的血肉滋養骨塔,靈魂更是被縛著掙脫不得,最后化為怨煞,乍一看,無數猙獰又慘白的人頭張開巨口在咀嚼在慘叫,碎肉在他們嘴里掉落,萬分瘆人。
封修又退了一步,咔嚓一聲,他低頭一看,一只骷髏頭被他踩穿了天靈蓋,而在他們腳下,又是陰氣森然的白骨。
封修:「……」
如果他現在故作驚懼的抱著秦流西鬼叫,會不會造作了點?
秦流西視線暼過著鬼塔周邊,全是白骨,有些甚至還是死后不久,成為一具干尸,血肉早就沒了。
「所以在這些人看到這鬼塔時并向它走來的時候,就已經走進了它捕食的牢籠當中,果然陰邪。」她的聲音如鬼塔散發出的陰氣一樣森冷。
封修看著這邪氣四散張牙舞爪的鬼塔,臉上全是嫌棄,道:「任由它這么吞食下去,只怕這一大片成為鬼蜮。」
秦流西道:「它休想。」
她騰地足尖一點,躍了起來,借著幾個骷髏頭為落腳點,一直往最高處攀升。
封修則是打了個響指,把這一帶散落各處的白骨都收攏起來,堆放在一起。
越是往上,秦流西就感受到一股兇狠殘暴的兇煞之氣,她很快就來到最高處,一只兇猛的窮奇和她正面對上,向她撲來,張開了巨口。
鬼塔也動了。
兇煞化為利刃,毫不留情地散開,要把方圓幾里的生靈全部絞殺。
封修一甩袖子,神識外放,把那兇煞隔絕,妖力把這一片折疊成一個空間妖域。
殊不知,他這一動,鬼塔就一陣躁動,骨頭咯咯地響,化出了一道強大的鬼影,向他籠罩下來
,鬼力成風刃,將他團團圍住。
封修分明感受到了這鬼力含著同類帶怨的妖氣,漂亮的眉眼一沉:「你還挺雜食,人妖鬼,你都來者不拒,鬼塔?稱你為妖塔還差不多。」
他妖氣一盛,仰天長嘯,那刺耳的妖叫化為音波,攻向風刃。
以無形對無形,你有風刃,我有音攻,只看誰更勝一籌了。
妖皇之氣,自不能小邈。
因為這一聲音攻,那鬼力化成的風刃被打潰散,四處散開。
而上方,秦流西被那窮奇石獣撲咬,她想也不想地就轟出了一拳,石獣呆了。
鬼塔卻是晃動起來,兇氣四散,石獣再回過神,瞬間。
封修腳下震動,他往外看去,沙面顫動,黃沙彌漫,外面卷起了沙塵暴,隱約聽到遠方傳來慘叫聲。
「壓制它,別讓它再了。」封修皺眉。
秦流西也聽到了那細微卻尖銳的慘叫,也不知是否和這鬼塔有關,當下對于石獣大兇,不退反迎了上去。
「區區螻蟻,竟敢與日月爭輝,阻我主大事?」石獣吐出人言,兇氣化怨,比頭發還細的絲怨如線蛇一樣向她纏繞過去。
秦流西的金剛尺把石獣的嘴都打破了一角,冷笑道:「區區臭石頭,會說兩句人話就把自己當人了?」
石獣發出一聲怒吼,帶動著鬼塔如同一座巨山似的向她壓來。
秦流西身上道意一出,渾身金光大盛,鬼塔發出慘叫,帶動著它身上的怨魂齊齊發出尖利的鬼哭,那鬼唳聲傳出百里開外。
而百里之外,正有兩軍對陣而戰,忽然都聽到這刺耳恐怖的鬼叫聲,原本只是近黃昏的天空忽如遮天蔽日,昏沉陰暗,而那慘烈的鬼叫讓所有人都心神一震,耳膜刺痛。
更有八字輕的士兵大叫著有鬼,纓槍調了個頭,反刺向自己。
「是天神發怒了。」騎在高頭大馬穿著異族服飾的漢子神色凝重,再看己方有人在這鬼哭中刎劍自盡,立即吹響了退兵號角。
穿著大灃士兵服飾的顧不得敵軍退兵,紛紛攔住身邊自殘的同胞。
軍隊中,一個面容冷硬的將軍扯出脖子發燙的玉符,看到陣型已亂,士兵都跟中了邪一樣發瘋自殘,感受那刺骨的陰寒,頓時策馬來到裝著戰鼓的戰車邊上,躍上戰車,把玉符掛在了戰鼓的勾角上,拿過木槌。
咚,咚咚。
木槌擊打在戰鼓上,發出沉悶如雷鳴的聲音,玉符隨著鼓面震動而微微震動,道紋化為金光落入鼓聲。
士兵們如聽到了自天際傳來的驅邪經文,漸漸平靜下來,茫然地看著周邊。
而擊鼓的將軍真氣散盡,看天空灰暗散開,殘陽掛在西邊,再看玉符砰的碎開,她吐出了一口血。
「將軍,您……」有女士兵驚恐地看著那將軍的將軍袍下方。
所有人都看過來,那腹部高高隆起的女將軍此時臉色雪白,血水從她袍下流淌,她卻緊咬了一下唇瓣,半跪在戰車上,把碎成三瓣的玉符撿了起來,冷聲道:「收兵,回城。」
而在鬼塔這邊,秦流西有些驚訝地看了遠方一眼,神色一冷。
「狐貍,你去百里開外看看,有人用了我的道符,護著她,等我。」
封修收回空間,瞬間就化為一道流光消失。
秦流西把道意化成繩子,將那兇氣四溢,怨氣四散的石獣給捆了起來,它越是掙扎,就捆得越緊,兇性大發。
她割破左手食指,用上了靈力和那佛骨本身帶著的力量,惡狠狠地往石獣身上一按。
石獣頓住:「你怎么會?」
秦流西沒說話,飛
快地在它身上畫符,金光閃過,石獣發出吼叫聲,漸漸地變得低微,很快就沒了動靜。
緊接著,她的手往石獣身上一壓。
石獣成為碎片掉落。
與此同時,鬼塔的怨氣瘋狂涌動,所有的怨魂都向地下涌去,秦流西指尖一彈,一簇業火彈向骨塔。
火自底部而起,整座鬼塔瞬間就成了一座火塔,陰氣被炙熱的火浪給吞噬。
大地在晃動,漫天黃沙。
數以萬計的亡靈化為星星點點,沒入虛空。
秦流西卻是身影一閃,金剛尺往地上一劈一打,大帝天珠往那地面一拋,天珠發出威壓,把一道影子縛住。
那是以兇煞怨魂之氣聚攏成的鬼魂,此時被天珠禁錮著,不停地掙扎,與其說它是鬼魂,倒不如說它是一個怨靈。
這是經由兕羅煉化西方鬼王而出的鬼珠,又吞了無數怨氣生靈才成就的怨靈。
它在,鬼塔便能再生,繼續吞噬!
「去哪呀?」秦流西手一招,把天珠召了回來,然后,手起拳落。
想逃,問過我拳頭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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