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這會兒心情不怎么爽快,且十分記掛子涵的安危,以至于語氣有點,不,十分地沖,“郎主,奴婢沒記錯的話,方才侯爺不是讓你離奴婢這些莫名其妙的女人遠些嗎?郎主想找女人陪,你后院就有六個,犯不著一直扯著奴婢不放。”
俞九清似乎沒想到沈卿會說出這樣的話,眉頭一下子緊鎖,眼神中帶了一抹顯而易見的煩躁,道:“我為何要找她們?她們算我什么人?”
沈卿不禁聽笑了,被氣的,手上用勁想把袖子扯回來,卻沒成功,“那敢問郎主,奴婢又算你的什么人?”
俞九清一怔,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一雙鳳眸微沉微暗地看著她。
看什么看,要跟她比誰眼睛大啊?
沈卿一直暗暗跟自己說要冷靜,這狗男人如今是存了心不讓她離開他眼前,但她也不可能真的就這樣被他變相軟禁起來,輕輕吸了口氣,揚起一個輕柔的笑意道:“請郎主原諒奴婢態度上的無禮,實在是奴婢太擔心朱圓和陳瑩了。她們昨晚才被處罰,如今還不知道如何了。
奴婢進府后,她們對奴婢多加照顧,我們三個早已情同姐妹。請郎主大發慈悲,讓奴婢回去看看她們。”
對于沈卿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態度,俞九清似乎有些怔愣,眉頭鎖得更緊了,形狀完美的薄唇微微抿成了一條直線。
沈卿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出去,主動轉身,一雙手就要搭上面前的男人,“郎主……”
然而,她的手還沒碰到男人一片布料,面前的男人就仿佛下意識一般,一把揮開了她的手。
沈卿微微一愣。
這家伙不讓她碰他?
這是因為還沒有完全確定她就是沈青,所以守身如玉上了?
只是,六個女人都抬進門了,在這里裝什么矜持呢?
沈卿靜默片刻,似乎沒發覺他抗拒的動作,嗓音微軟道:“郎主,請讓奴婢去看看朱圓和陳瑩,奴婢看完她們后,定然馬上回來。”
俞九清眼簾微垂,纖長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好一會兒,才嗓音微沙道:“聽說,你在老家已是成親生子?”
沈卿眨了眨眼。
這家伙只怕調查過她了,她已是成親生子是她對蘇梅雪的說辭,畢竟在大齊朝,按她的年齡,若她還云英未嫁反倒不正常。
她對蘇梅雪說的是,她老家在梅州,因為家里窮,又聽老家旁的婦人說,京城大戶人家給出的傭金比旁的地方高上不少,便只身上京城尋找活計補貼家用。
而按俞九清的性子,他如今懷疑她,調查過后,定然會派人去查驗她這番話的真偽。
梅州離京城有些距離,快馬加鞭來回一趟也需要至少兩天。
俞九清明明再等兩天便能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這會兒怎么按捺不住問出口了?
這可不像俞九清的作風。
沈卿張了張嘴,正想說什么,俞九清卻忽地,輕吸一口氣,道:“罷了,你要出去可以,但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著,他一雙弧度漂亮的鳳眸沉沉地看著沈卿,看得沈卿微微一愣,仿佛受了蠱惑一般緩緩點了點頭,“好。”
……
另一邊,陳立帶著江成熠走出青竹院后,情緒似乎終于穩定了下來,又恢復成平日里那個做事面面俱到的丞相府大總管,對江成熠行了個禮,道:“侯爺,郎主在侯爺到來前便吩咐小人給侯爺備下了早飯,請侯爺隨小人去吃了早飯再回去罷。”
江成熠挑了挑眉,十分意外。
看來俞九清那廝還是有那么一點良心的。
只是,他又不是真的那么想吃丞相府的早飯,他們魏其侯府又不是沒早飯吃!
他輕哼一聲,以一副“方才的我你愛答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的傲嬌模樣道:“罷了,我回去吃我家夫人替我準備的早飯。
但若你們備下的是跟俞九清方才那份一樣的早飯,我還是能考慮吃上一口的。”
好吧,他承認,他就是被那誘人的香味饞到了!
陳立的臉色頓時十分的一言難盡,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微微咬牙道:“侯爺,你有所不知,方才那份早飯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女人做的!她就是存了心要折騰郎主,故意把那份早飯做得齁咸齁咸的難以下咽,并不是小人不想給侯爺吃。”
江成熠一怔。
雖然從俞九清和那女人的對話里,他猜到了那份早飯是她做的。
但那女人膽子這么大的嗎?竟然敢這般挑釁俞九清?
只是……
他記得,以前阿青每每和俞九清吵架,都會故意做各種難吃得讓人懷疑人生的食物給俞九清吃,而俞九清倒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每回都面不改色地吃完了。
他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有一回他在他們倆吵架的時候去丞相府,嘴饞吃了一碗阿青給俞九清做的銀耳紅棗雪梨糖水,被那碗苦上天際的糖水留下了不堪回首的陰影。
偏偏正吃著同樣的糖水的某男人還一臉不快的神色,嗓音微涼道:“早就讓你別吃,那是我夫人為我準備的。”
回想起往事,江成熠的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這是巧合嗎?還是……還是……方才那個女人是……
不可能!若她是阿青,怎會一副不認識他們的模樣!和俞九清間的相處,又怎會那般怪異!
阿青和俞九清間的夫妻相處雖是私事,但難免會被丞相府的仆從看在眼中,若有心人想知道一些他們相處時的細節,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事實上,過去也曾經有冒認阿青的人,連阿青的一些行為習慣都模仿過去了。
江成熠拼命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腦子里搖去。
阿青若回來了,定然不會不與他們相認!
那女人定然不是阿青!
雖然他由衷地希望俞九清把那女人留在身邊是有什么目的,但他若真的被那樣一個冒牌貨迷惑了,他便是冒著被俞九清一刀砍了的風險,也定是要把他狠狠敲醒的!
……
沈卿原本還擔心俞九清會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卻沒想到,他只要求派兩個侍衛貼身跟著她。
沈卿立刻爽快地應下了。
等終于離開了青竹院,她覺得外頭的空氣都似乎清新了不少。
昨晚,她雖然一時意氣沒和俞九清攤牌,但后來,她不是沒考慮過好好和俞九清談談。
然而,許是隔了十年之久,她突然發現,她有些看不透如今的俞九清了。
有時候,俞九清看著她那陰沉隱忍得近乎恐怖的眼神,讓她不禁暗暗心驚。
他如今只是懷疑她的身份,都能這般不講理地把她強行綁在他身邊。
若他確定了她真的是沈青,如今的沈卿完全不知道,俞九清會怎么做。
只是,現在還有太多她不清楚的問題——那六個女人是怎么回事?子涵這些年是怎么過的?他們父子倆怎么會鬧成現在這副德性?
這些問題,她必須親自查清,不能只聽俞九清一個人說。
她很清楚,她心底里,是希望繼續和俞九清走下去的,因此,她必須把心里的結一個一個解了,再好好和俞九清談。
畢竟,她缺席了俞九清的十年,在那漫長的十年間,俞九清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空白的。
這十年里他有了什么變化?是否還跟以前一樣?也是她完全不知曉的。
沈卿先是回了先前住的院子。
蘇梅雪倒也不是那種冷血無情的領導,雖然罰了朱圓和陳瑩一晚上,卻也給了她們半天假休養,因此,此時朱圓和陳瑩都在房間里,見到沈卿,立刻眼睛一亮,道:“沈卿!郎主終于放你回來了?!”
陳瑩不像朱圓,見識過沈卿和俞九清之間那詭異的相處,自是比朱圓擔心不少,連忙一疊聲問:“沈卿,你到底哪里得罪了郎主啊?我昨晚聽說郎主把你帶走了,要親自審問你,嚇都要嚇死了!”
沈卿只淡淡一笑,按住了要從床上坐起來的陳瑩,道:“沒事,只是一場誤會,你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嗎?”
陳瑩不禁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看隨沈卿一起過來的此時正守在她們房間門外的兩個侍衛,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沈卿確實好像一點事都沒有。
那兩個侍衛又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郎主派給沈卿的?
沈卿和郎主間……是怎么回事?
就在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木雙雙回來了。
她因為門外的兩個侍衛驚了驚,隨即便看到了房間里和昨天比沒什么變化、精氣神反而似乎更好了的沈卿,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她昨天不是被郎主帶走審問了嗎?為何還好端端地站在這里?!
莫非真的像府里一些侍婢暗中說的,她被郎主看上了?!
木雙雙想到這里,心里一股憋悶和不甘就猛然沖上腦門,一時失控,忍不住快步走到沈卿面前咬牙低聲道:“你這個狐媚子!明明已是成親生子了,竟然還敢勾引郎主!你……你還有沒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