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有些愣然。
這家伙是什么時候來的?方才她說的話,他莫非都聽到了?
然而,俞九清看也沒看她,徑直走到了床邊,垂眸看著瞬間又炸起了毛的俞子涵,淡聲道:“頭上的傷可好些了?”
俞子涵扁著嘴一臉倔強,似乎不想搭理俞九清,但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也不好真的這般不給自己老父親面子,好一會兒才含糊地道:“我沒事。”
俞九清的眉頭皺了皺。
只是,他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俞子涵也一副不想與他說話的模樣,兩父子就這樣一坐一站無言以對了好一會兒,憋得沈卿都要受不了原地爆炸了,俞九清才再次開口道:“那便好,你好好養傷。”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就這樣?!
就這樣?????!
沈卿不敢置信地瞪向俞九清,已經完全吐槽無能了。
她算是明白,這兩父子這些年的關系為什么會搞得這么僵了!!!
她可是聽錢釗生說過,先前子涵還愿意搭理俞九清的時候,兩父子的關系還可以的!
但凡俞九清這廝情商高一些,愿意多開一下他的金口呢!
活該他被自己兒子討厭!活該他天天被江成熠指著鼻子罵他不靠譜!
沈卿深吸一口氣,一把拽住了俞九清的袖子,在男人轉頭看她的時候,有些不滿地低聲道:“你在外頭等一下我,我們談談。”
俞九清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緒一閃而過,別開臉,淡淡地道了句:“嗯。”
說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沈卿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怔。
對啊,這家伙的腿現在還傷著呢。
但早上他趕來弄璋園的時候,走路的速度分明與他們這些正常人差不多,以至于她都忘了,這也是一個病患了!
她心里剛升騰起來的一些火氣就這樣又被撲滅了,她暗嘆一口氣,默默地接受了一下自己如今負債累累沒什么資格生氣的立場,正要起身跟過去。
然而,她的腳步還沒邁開,袖子就被人一把扯住。
沈卿低頭一看,就見俞子涵伸手拽著她的袖子,臉上帶著一絲不安道:“你、你要跟父親談什么?你還會回來嗎?”
看著滿臉寫著“你不要走”但就是倔強地不愿意承認的小少年,沈卿一顆心都要萌化了,強忍著捏一捏他的臉的沖動,沈卿微微一笑道:“當然回來啊,我不是說了,我不會再離開了嗎?對了,這個給你……”
沈卿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了一個手工制成的布偶,放到了子涵身旁。
卻見那是一個模樣奇怪的穿著一身紅藍色緊身衣的圓頭圓腦的小人,胸口上似乎還繡了只蜘蛛。
明明瞧著很是怪異,但又莫名地憨態可掬。
俞子涵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我知曉你不是小孩子了,但我也不知道你現在喜歡什么。”
說實話,她至今還不習慣自己軟軟萌萌的兒子已是長成了一個小大人。
哎,自己竟然錯過了兒子最可愛的幾年!這種痛身為母親的都知道!
沈卿輕聲道:“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喜歡我給你做的英雄系列玩偶,特別是這個蜘蛛俠,這幾天閑著沒事的時候我做了一個,你若不喜歡蜘蛛俠了,也可以擺著當個擺設。”
說完,輕輕撫了撫小少年的頭,就走了出去。
于是,也沒看到,床上的小少年緩緩拿起了那個熟悉至極的玩偶,眼眶迅速紅了,一把拽著身旁的香巧道:“香巧,沈卿真的是我母親!我母親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這個玩偶,他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只是因為年代太久遠,不管他怎么珍藏,也已是褪色掉線了。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模樣奇奇怪怪的,他在大齊其他地方從沒見過的玩偶。
香巧說,這些玩偶都是母親親手給他做的,母親還說每個玩偶背后都有一個精彩跌宕的故事,母親還在的時候,她時常講那些故事哄他入睡。
當然,這些事情,俞子涵早已是全忘了,只是那些玩偶,他從記事以來就時常拿在手里把玩,每一針每一線都記得清清楚楚。
香巧也忍不住替自家小郎君高興,“對啊,你母親回來了,夫人說了,她從沒有想過要丟下小郎君。”
另一邊,沈卿出去后,便見到俞九清正負手背對著房間門口站著。
沈卿不禁撇了撇嘴。
瞧著還挺淡定的呢。
這是在等著她過去哄他?
行罷,哄就哄,哄俞九清這件事,她從認識他以來就一直在做,別提多熟練了!
她走過去,十分自然地挽上了他的手臂,眼角微彎帶上了一點笑,“夫君~”
她平日里很少叫他夫君,只有在情到濃時,或者她故意戲弄他或哄他的時候,才會這么叫。
男人的身體明顯僵了僵,垂眸看了她一眼,沒有反抗,卻也沒有說什么。
看來劑量還不夠,得加大劑量了。
沈卿抱緊他的手臂,整個人沒骨頭一般靠在了他身上,低聲道:“你怎么都不理我?你可是不歡迎我回來?莫非比起我,你夢中的那個青青更有吸引力?”
到底是本性難移,便是在這哄人的時候,沈卿還是忍不住調侃了一下這個男人。
俞九清的身子頓時更僵了,臉上的淡漠也似乎快要維持不下去了。
沈卿抬眸看了他一眼,心知再添一把火,這家伙就能被她拿下了。
別管俞九清在旁的人面前是多么冷血無情,鐵石心腸,沈卿十分清楚,他在她面前,防線向來都很低。
她微微垂眸,做出一副又是心傷又是惱怒的模樣,“你怎么一直不說話?莫非我說對了,因為你夢里那個青青更乖更聽話,你想對她做什么都可以,所以你反而不喜歡真實的我了?還是,你有了后院那幾個美嬌娘,早已心滿意足,也不需要我回來了?我也不是那般厚顏無恥的人,若真的是這樣,我……”
她說著,作勢就要松開挽著男人的手。
俞九清一慌,心里便是再懊惱再無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將那快要把他折騰死了的女子扯進了懷里,咬牙道:“青青,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又怎么能狠心說出那樣的話!”
他一開始,確實以為自己在做夢,畢竟她離開的時間太漫長,漫長得他心底已是絕望了。
但他終究是俞九清,他很快便察覺到了這一切是真實的,只是在察覺到的那一瞬間,他卻不知道自己該怎么面對她。
不敢相信她回來了是一回事,心里怨她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早上時竟然像個傻子一般,就這樣把自己這些年的所思所想以及自己對她的那些齷齪心思都說了出來!
便是面對自己的妻子,俞九清讀了這么多年圣賢書,還是要臉的。
這就相當于自己在妻子面前說,他這些年一直在做chun夢。
然而這女子還是一如當年般,仿佛一個蠱惑人心的妖女,專往最能讓他生氣的地方戳。
沈卿一把被他抱住,感受著那熟悉又陌生的溫暖懷抱,嗅著那淡淡的、仿佛已是隔了一個世紀之久的青竹香氣,不但一點也不驚訝,還忍不住在他懷里笑成了一團。
一邊笑,一邊卻是忍不住抬起手,緊緊抱住了男人比起以前似乎單薄了不少的腰。
這份安定和溫暖,熟悉得讓她想落淚。
俞九清也忍不住低頭,看著懷里笑靨如花的妻子,眼神微閃,心里這么多年的孤寂和陰霾似乎瞬間被這笑容一掃而空,忍不住就要低下頭。
就在這時,一個有些尷尬的聲音傳來,“請……請夫人和郎主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打擾,方才小郎君一直說自己頭疼,一定要夫人進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