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眉頭微蹙,道:“你還探聽到了什么,都與我細細說說。”
陳瑩見夫人感興趣,立刻努力回想,道:“奴婢聽說,那個天仙娘子其實是望州城里某個富商的女兒,她心地十分善良,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會給城里的乞丐施粥。
疫情爆發后,當地府衙許是沒想到疫情會傳播得那么快,有一段時間糧食準備不足,那天仙娘子便不顧家里人的反對進了村子里給病患施粥。
后來,疫情一直得不到控制,好些進了村子里的大夫都患病了,不是病重得無法繼續給人治病,便是……便是直接死了。當地府衙見情況越發嚴重,不敢讓更多的大夫進村,手上也確實沒多少大夫了,百姓也越發恐懼和絕望。
然而天仙娘子由始至終沒有離開村子,一直與百姓堅守,甚至有些百姓說……”
陳瑩猶豫了片刻,見沈卿一直看著她等她往下說,還是道:“比起大齊的朝廷,天仙娘子才是真正關心他們、能幫到他們的人。”
沈卿的眉頭不由得蹙得更緊了。
意思是,如今在疫區百姓心中,那天仙娘子的地位比朝廷還高?
不過,朝廷這兩個月確實毫無建樹,在那些飽受痛苦與絕望折磨的百姓心中,朝廷恐怕早已沒有多少威信了!
她繼續問:“那天仙娘子可有染病?”
陳瑩搖了搖頭,“聽說沒有,那天仙娘子說,她小時候曾跟著祖父祖母去染了時疫的村子施過粥,那時候她染了疫疾,但幸運地治好了,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一直沒有染上疫疾。
但很多百姓好像覺得,她不會染病是因為她身上帶著某種福瑞,因此更崇敬她了。”
沈卿不禁沉吟。
那天仙娘子的說法沒問題,如果她小時候真的誤打誤撞得過一樣的疫疾,又痊愈了的話,她體內很可能已是產生了抗體。
難道,那真的只是一個心善又勇敢的小娘子?
沈卿眸色微閃。
這本該是件好事,但如今她的存在卻是讓百姓對朝廷更不滿了,這莫非也是巧合?
沈卿一邊沉吟著一邊回了房間,剛洗漱完,俞九清便回來了,她剛想和他說什么,見到他微沉的臉色,出口的話便成了,“可是發生什么了?”
因為俞九清要親臨望州,那些地方官員頓時什么也不敢瞞了,這些天陸陸續續地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報告了上來,這幾天發生的大事小事也一并說了。
因此,他們知曉,百姓確實已是和官府發生了不少的摩擦。
如今采取了封城措施的暫時只有望州、尋州和梅州三個州,因為這三個州的疫情最為嚴重,這三個州的百姓也是與官府沖突最大的。
就在他們趕路這三天里,那三個州的百姓又發生了好幾回動亂。
其他州的沖突暫時沒有這么嚴重,但因為有幾個州的疫情也逐漸嚴峻了起來,已是隨時準備封城了,一旦封城,百姓定然會更加躁動不安。
俞九清看了沈卿一眼,嘴角微抿道:“嚴州和臺州這三天,每天都有上百人感染疫情,這兩個州在今天傍晚時緊急封了城。
有些早早得了消息想在封城前離開卻趕不及的百姓直接在城門口和官兵起了沖突,后來,其他后知后覺的百姓也加入了進去,官兵唯恐傷了百姓讓百姓的情緒更激憤,只能嚴防死守,直到如今,那兩個州的暴動還沒停歇。”
嚴州和臺州是與望州相鄰的兩個州,除了望州、尋州和梅州外,疫情最嚴重的就是那兩個州了。
沈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百姓的不安壓不住了。”
這些天迅速蔓延的疫情,以及朝廷的焦頭爛額,百姓都看在眼里。
接下來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糕!
必須先想辦法讓百姓的情緒穩定下來!
沈卿想到了什么,道:“我們可是要連夜趕路了?”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他們自是不能再這般優哉游哉了。
俞九清不意外沈卿能猜出來,點了點頭道:“其他人已是回去準備了,我們也要盡快收拾一下,盡量趕在明天早上前趕到盂縣。”
盂縣是望州、嚴州和臺州交界的一個縣。
他們最開始計劃要去的不是盂縣,但因著臺州和嚴州突發的情況,他們也只能改變了目的地。
沈卿沒有一句廢話,立刻喚陳瑩收拾東西,道:“放心,到時候你親臨疫情重災區的消息傳出去,百姓多少會冷靜下來。”
只是,沈卿也知曉這樣的冷靜只是暫時的。
若疫情繼續惡化下去,便是天皇老子來了也沒用。
收拾完東西后,他們立刻開始連夜趕路。
路上,沈卿與俞九清說了那天仙娘子的事,俞九清道:“方才我與其他官員在討論事情的時候,他們也說到了這個天仙娘子。
這些天,因為疫情持續惡化,官府的人力和物資都趕不上,這天仙娘子又是提供糧食又是給病患尋找大夫,百姓如今都十分崇敬她。
她的名聲也傳得很廣,幾乎被疫情影響到了的州的百姓,都知道她的存在。”
在官府顯得越無能焦慮的時候,這天仙娘子就會顯得越圣潔無私。
而且,從表面上看,這天仙娘子幫助他們,完全是無償的行為,不像官府,每年征收他們那么多稅,卻連保護他們都做不到。
這樣一比較,卻是顯得那天仙娘子更難得了。
沈卿聽了俞九清的話,心里忽地涌起一股不安。
這天仙娘子的名聲,竟傳得那么廣?竟隱隱有種要成為疫區百姓的精神領袖的趨勢。
她沉聲道:“這情況,有些不太妙啊。”
若那天仙娘子確實只是個心善勇敢的小娘子便算了。
如果她包藏了什么禍心,以她如今在百姓中的影響力,要煽動百姓做點什么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她本來就懷疑這次的疫情不是天災,而是有人在暗中故意傳播。
如果那天仙娘子也是那幕后黑手安插的一顆棋子,不及早處理的話,他們會很被動。
這個道理,俞九清當然明白,他眉頭緊皺道:“我已是派了人去調查那天仙娘子的底細,只是不管她是否有別的心思,她在百姓間的名聲已是起來了,如今我們做什么都不對。”
沒錯,如今那天仙娘子被所有百姓關注著,不管他們是想讓她低調一些還是想辦法除去她,都不是好時機。
一不小心,官府就會被扣上迫害這天仙娘子的大帽子!
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注定是失眠的一晚。
他們一行人趕了一晚上的路,終于在第二天清晨趕到了盂縣。
盂縣縣令早早地便在縣門口等著他們了,俞九清幾乎是一下馬車便趕了過去與那縣令議事。
沈卿也沒心思休息,慢慢地走在這條已是沒什么人的村子里。
這條村子緊鄰疫情肆虐的三個州,有本事的人家早就離開避難去了。
如今還留在這里的,要不是些老弱病殘,要不就是些沒來得及走便被封住了的百姓。
盂縣隸屬于臺州,在昨天傍晚也一并被封了起來。
此時的村子里沒有一點日常氣息,大部分人都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來,鮮少的走在路上的人都是一臉恐慌不安,見到穿著打扮明顯與他們不同的沈卿,他們雖然好奇,卻也不敢多看。
沈卿走著走著,突然,只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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