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聽得眉頭緊皺。
這些事情,她都沒聽說過。
她這段時間本就消息封閉,雖然到了錫州后處境好了許多,但一開始,柳昭不確定她的身份,自是不會與她說太多事情。
后來她的身份慢慢得到了確定,她又忙著對付牧仁,沒時間關注錫州以外的事情。
因此,她是直到現在才知道,司馬恒那家伙竟是做出了那么多喪心病狂的事情!
柳昭還在咬牙氣憤道:“明明俞相已是先給他遞了臺階,提議一起對抗異族人。他與我們之間便是有再大的恩怨,也該先把那些異族人趕出去再說。
如今這樣算什么?他是寧愿把大齊的江山和百姓都折騰沒了,也不愿意暫時放下這些恩怨嗎?!”
沈卿卻是眸色微沉。
以司馬恒肚量狹小又多疑的性子,讓他相信俞九清并與俞九清攜手抗敵,他還真寧愿讓大齊這片江山敗壞在自己手上。
俞九清對司馬恒的了解不會比她少,她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司馬恒會拒絕他聯手抗敵的提議?
讓天下百姓知曉司馬恒不顧全大局拒絕了他,進而怨恨憎惡司馬恒,才是俞九清的目的。
沈卿看著俞九清的目光不禁帶上了幾分復雜。
她的感覺沒有錯,這家伙只怕真的,起了要爭奪這片江山的心思。
俞九清沒有察覺到沈卿的目光,只看著一臉憤恨的柳昭,道:“雖然圣上拒絕了與我們合作,但大涼和南安如今越發深入大齊腹地,我們是不能坐視不理了。
圣上那邊,我已是努力過了,縱然我們如今出兵會引起大齊朝廷忌憚,我也管不了了,到時候該對付的便對付,該壓制的便壓制。
柳昭聽令。”
俞九清忽地,沉了沉語氣。
柳昭身子一凜,臉上頓時現出無比期待驚喜的神情,朝俞九清單膝跪地行禮道:“末將在!”
“今日下去后,立即和陳校尉一起收編我這回帶過來的十萬兵馬,向外征兵,同時準備好出征的一應事宜。
十天后,準時出兵,收復我們大齊失地,驅逐大涼蠻子!”
柳昭臉上掩不住喜色地道:“末將聽令!末將這就下去準備!”
說完站起身,正要轉身離去,忽地想起了什么,道:“對了,俞相,末將為俞相和俞相夫人的到來準備了洗塵宴,時間定在了明天晚上,屆時錫州守軍中所有將領都會出席,末將也已是與陳校尉說了,把俞相這回帶來的將領也一起邀請上。
前一段時間,末將因為不識俞相夫人的真面目,對俞相夫人做出了一些……無禮的事情,末將想趁這次洗塵宴,一并向俞相夫人賠禮。
不知道俞相和俞相夫人可愿意賞臉?”
俞九清點了點頭道:“明禮有心了,我與我夫人定會出席明晚的洗塵宴。”
除了柳昭,錫州守軍中還有許多將領從沒見過俞九清,柳昭這場洗塵宴的目的,也是讓軍中的將士認識一下俞九清。
何況,錫州以后會由沈卿和俞九清接手,這件事也需要找個合適的場合,告知眾人。
柳昭眉眼間更放松了些許,朝沈卿和俞九清行了個禮,便大步離去做事了。
隨即,俞九清又交代了陳立一些事情,便讓陳立也下去了。
整個談話過程中,沈卿都十分安靜,安靜得甚至有些反常了。
書房里再次只剩下他們兩人后,俞九清伸手握住沈卿的手,大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轉身看著她,低聲道:“青青,你在想什么?”
沈卿不意外俞九清看出了她的心思,抬眸淡淡一笑道:“在想,你在陳州的時候,都想了些什么。”
雖然昨晚,他們已是把各自的想法和心意說開了。
但他們重逢的時間畢竟太短,很多細節的東西,沈卿還沒來得及問俞九清。
譬如,他為什么要一手促成如今的亂世。
俞九清看著面前女子秀美瑩潤的臉頰,靜默了一會兒,才低低道:“青青,所有人都說,若我不坐上那個位置,就沒法護得你和子涵周全。”
他手底下的人這么說,成熠這么說,便連云王那廝,也這么說。
在尋不到沈卿的那一個月里,他痛恨又自責。
他想,是不是真的是因為他那些天真的想法,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護不住自己的妻兒。
他這番話無疑是在說——他先前,確實起了要坐上那個位置的想法。
也許這個想法,如今依然存在。
沈卿的心微微一緊,只是,她沒有說什么大道理,只靜靜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問:“九清,你真的想坐上那個位置嗎?你別管別人怎么想,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俞九清這家伙,欲望本就淡薄。
沈卿認識他這么久,就沒見他對什么事情有過執著,嗯,也許除了她。
他就仿佛雪山上的一捧雪,冰冷,純凈,卻又遺世而獨立。
不管是參加科舉還是做官,他其實都沒有“非要得到什么”的心理,在他心里,那不過是他生存的方式罷了,只是因為天資實在聰穎,才會總是毫無自覺地做到了最好。
這樣的人,突然跟她說他想坐上那個位置,想角逐這個天下。
沈卿覺得,這只怕是她聽過的,最違和的一番話了。
俞九清眉頭微蹙,眼中掠過一抹抵觸。
雖然他什么都沒說,沈卿卻已是懂得了他的心情。
她好笑又無奈地看著他,突然柳眉一豎,佯裝惱怒道:“你明明不喜歡那個位置,為何要逼迫自己去爭取?別說你了,我也不愿意后半輩子被困在宮墻之內。
俞九清,我可警告你,這件事關乎到我們以后的生活,你別想自己偷偷做決定。”
俞九清卻依然沉默,看著她的眼神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掙扎和陰暗。
沈卿無奈地揚了揚唇,反握住他的手,輕輕地、安撫一般拍著他的手背道:“我知曉你害怕我和子涵再次出事,希望能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保護我們。
但九清,先別說坐上了那個位置,是不是就能保證我和子涵從此平安無事。
我也不贊成你用這種心態坐上那個位置。
真正能為萬民造福的帝皇,應該心系整片江山和百姓,帝皇的心胸和野心理應都是十分寬廣的,我不希望你為了適應這個位置,強行改變自己。
一段不被自己期望的人生,過起來也是很痛苦的。
九清,你的想法我了解了,你這會兒,要不要聽聽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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