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過四月里這段頂忙的時候,李大娘子的織羅鋪子也算是有所起色。六姐兒面上的愁容自是下去不少,只可惜五姐兒將自己埋在屋里幾日,連院子都不肯出。
“五姐兒?”站在屋門口,做母親的頗為無奈。就因為那方衙內的一封書信,竟叫女兒就這般郁郁了兩三日……要是早知如此,自己斷然是在一開始就要打消五姐兒心思的!
三娘如今已然懷上身子,卻猶是因為聽聞五姐兒這幾日茶飯不思,特地在官人的陪伴下回來安家。
被官人照顧的頗為妥當,三娘如今連面上都多出幾兩肉來。若不是將近五月,實在不至于受涼害了風寒去,恐怕還被迫在羅衣外披上一件厚實些的。
“五姐兒,你看看誰來看你了?”一邊招呼著五姐兒,做母親的還要回過頭來關心一番三娘,對于這孕時的事不停囑咐,“三姐兒,你直接進去吧,五姐兒只怕現在根本不會注意聽我說了些什么。”
連喚幾聲無果,也實在是叫人沒辦法。三娘應了母親的話,輕叩木門,不等里面人應聲,便兀自走到屋里去。
不錯眼睛的目送三娘進了屋子,做母親的方才回過頭,便看見匆匆而來的六姐兒失了平日的沉穩勁兒:“六姐兒,你怎生也回來……”
家里五姐兒最是開朗,六姐兒最是穩妥,如今一個兩個變了性子,最頭疼的無過于雙親。
六姐兒的煩心事可以分享給五姐兒,五姐兒的煩心事能叫姊妹們皆聚回家來,倒是一雙父母,只能獨自憂心,到底無人排解。
“母親,兒先進去尋五姐兒,晚些時候再同母親敘話。”
見六姐兒都如此說了,做母親的自然頷首應下,給來人騰出一條進屋的路來,不敢有半分耽擱。
“母親,兒帶五姐兒去一趟師父那里,母親毋須憂心。”
也不知六姐兒說了些什么,進去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一雙父母一連勸說兩日也說不動的人兒拉出屋來。
雖是暗自感嘆不懂如今孩兒們的心思,能叫五姐兒走出院子,便說明再沒什么要緊的,左右是叫做母親的放下心來。也顧不得方才六姐兒還答應自己敘話,只想著叫自家姐兒們都能順遂便好……
只恐到端午時節身子不好挪動,三娘和官人便趁著此番留在安府,同雙親用了些飯食。另一邊的六姐兒也已然攜五姐兒到了市西坊,同師父言談起來。
‘春衫剝去休思念,且把青絲負華冠。儋耳早為流落地,臨安此去億千巒。即便我意似卿意,圓月清風遠鳳鸞。但愿今朝不復見,當知應是別離歡。’
卻原來方衙內給五姐兒的信上只有這一首七言的律詩,也并非是負了心,而是其父果受牽連,將及左遷,才寄來這書信。
“小娘子、小官人的何苦來哉?”李大娘子經歷過別離,卻不知這明明你情我愿的事,也能叫人糾結成這般。
五姐兒本就不是那等走不出來的傻娘子,若是方衙內當真另尋新歡也好辦,偏偏是這等相互思慮的事,才搞得這般有口難開,有情難圓。
“如今尚且不是那無可奈何的時候,若是有朝一日真同我和官人一般書信不得,倒要叫你們如何后悔!”
想起自己同官人相隔兩地,李大娘子便見不得這些。苦口婆心良久,約莫是解了五姐兒的心結,這便又謀劃著叫二人見上一面,也好徹底將事情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