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轉,人忙起來總會忘記歲月潛行,轉眼間的初夏已然被那大雨時行的大暑之末所替代。此時正是臨安城炎熱逼人的時節,六姐兒和師父卻討不得半分輕閑。
照理說,以李大娘子前些時日魂不守舍的狀態,是萬不能上機織造的。拋開對這份手藝的尊敬與否,織出來的羅,也定然要受那屢次斷線的影響,質量差上幾分……
也所幸做師父的守規矩的緊,在那日雨中便停歇下來,只讓六姐兒自己來織。直到將自己的思緒打理好,方才回到了織機上。
只可惜到了如今這羅綺大賣的日子里,織出的羅便要比預計中少上些許,白白給旁人家送出去不少生意。
“師父知道你想師父這鋪子早日恢復當年的盛況,可凡事莫要著急才是。”六姐兒是個通透的,當然明白不能做一時的買賣,只是到底少不得些小娘子家的心性,做師父的哪里看不出?
“去同你那些姊妹一道好好過個七夕罷,師父這邊你不消憂心,這些年我亦是一個人如此過來的……”話說到一半,做師父的又恐這話叫六姐兒聽去有了誤會,忙是找補。
“現下里有你幫襯,師父已然省心許多,你也應該給自己個休息。”
雖說靠紡織為生的尋常百姓本就沒有如同那些給官家做事的官人們固定的假日、旬休,可也沒有如自家徒兒這般為了這織羅生意恨不得整日不離的,李大娘子不免心疼。
“所以六姐兒你便得了輕閑,同我們一道準備這七夕?”聽罷六姐兒所說,五姐兒笑道,“緣何不將李大娘子請到家中來?”
五姐兒活潑,待人接物確也大方,如今這日子里本就是:荷香暑意請秋月,與游閑人攜青岑。飛螢腐草不傳恨,煙褐羅綺又盈門。
李大娘子操勞這許久,又向來將自家六姐兒當做親生的姐兒一般對待,這乞巧的節日里還獨自一人沒個休歇,安五姐兒覺得不甚合適。
將瓜果擺在香案上的手頓了頓,微微抿唇,六姐兒開了口:“師父應當是要準備一番過兩日祀祖師的物什。”
做徒弟的怎能不明白師父的心意,這乞巧節里頭,除卻瞻斗拜祭之外,多的還是些小娘子家們的娛樂事。
李大娘子知道若是叫六姐兒同自己一道準備往通型廟的東西,只恐怕后者要一直忙到事情全數打理清楚,否則是半刻也不肯給自己個休息,干脆就不讓人參與。
“喏,這盒子拿去,你二人現下就將蜘蛛捉好,免得夜色昏暗,不知蜘蛛到了何方。”做母親的忙活了良久,也不知何時備好了兩個漆器盒子,遞與姊妹二人。
“改日給六姐兒師父送些瓜果便是,你們姊妹二人莫要惦念了……”
“娘,我要鄰家姊姊有的那個磨喝樂!”做母親的尚未說完話,便被自家七姐兒打斷,扯著衣袖,如何也不肯放手。
安氏被磨的沒辦法,可那東西中看不中用,五姐兒小時不喜歡,六姐兒只拿三娘的玩過一會便撒手了。
“娘,三娘同我說了,她小時候便有,娘為何不肯買與我個?”家中五姐兒是最好說話的女兄,七姐兒見母親不言,便想叫五姐兒求情。
“有買那磨喝樂的錢,倒不如買件羅衣自己來穿。”
聽見自家五姐兒同幼時一般的言語,做母親的掩面而笑——與其給這磨喝樂穿新衣,果不如自己買一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