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覺得相當無力,好像這六年的逃離完全徒勞無功,一切又回到原點。她千方百計的,就是想跟他劃清界限,再無任何瓜葛,偏偏的,她的家人跟他反而聯系得更加緊密了……
這種感覺很難受,胸口好像壓了一座大山,不堪負荷,喘不過氣來。
世間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而現在的她,拿什么去還?總不會再把自己這個人押進去吧?
她不說話,裴素芬也覺得十分壓抑,女兒不喜歡跟至謙再有過多糾葛她是知道的,可一切也并非她所預料。
“箏兒。”躺在床上的阮建忠說話了,“那錢,我們還是要還給至謙的,工作的事,是你弟弟自己求的至謙,如果你不喜歡,就不要他去好了,現在這種關系,實在不能再給至謙添麻煩。”
“爸,當然,錢我會還的,阮朗的事,等他回來我跟他說。您別操心這些了,總之,現在我回來了,一切都有我呢。”她在阮建忠身邊坐下,柔聲勸慰。
她永遠都不會責怪家人,尤其是父母。這段失敗的婚姻,是她自己的過錯,因為她,父母已經傷透了心,六年在外,將父母置之不顧,更讓她內疚,所以,既然是她的責任,她自己就該擔起來。
驀地,注意到她來時放在床頭的包,明顯年輕人的款式,那剛才他來時看見了嗎?他那樣一個心細如發的人,會沒注意到?若是看見了,會不會猜到,她已經回來了?
他說晚點來。
這個晚點是多久?下班時?吃晚飯時?還是晚上?
阮流箏為此坐立不安,一直在思考和假設怎樣去面對和他的重逢,第一句話又該說什么。
她知道自己這樣不好,也違背了自己之前撲滅所有殘灰冷火的設定,但是,內在的情緒上的東西似乎有點難以控制。她可以若無其事地守在爸爸窗前看著點滴瓶,卻無法阻止心內無數個想法的碰撞。
三四點鐘的時候,裴素芬的手機響了,就在阮流箏手邊。
她側目一看,來電顯示:至謙。
“媽,接電話。”她心頭莫名其妙一跳。
“你不接?”裴素芬正在疊衣服,放下衣服過來,看了眼手機,明白過來,“喂,至謙?”
裴素芬手機聲音很大,醫院又安靜,她完全能聽見他在那邊說話的聲音,只是聽不清內容。
她刻意走開了。
“哦,好好,你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忙得過來的,現在……”裴素芬突然不說了,看了阮流箏一眼,“至謙,你好好工作就行,我自己可以回去做飯的,真的。”
“至謙說他臨時加了個手術,沒時間來送飯了。”裴素芬掛了電話說。
阮流箏算是松了口氣。
她猜測,大約裴素芬那句“現在”之后是想說,現在流箏回來了之類的……
其實媽媽倒是太小心了,說和不說都無所謂,她和他總是要再碰面的。
而且,身在醫院里,和他就隔幾個樓層,她出出進進的,碰到他的幾率實在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