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109淘金客與狗頭金正文1109淘金客與狗頭金←→::badaoge
黃綸就背著一屁股債。
他的祖先可追溯到入閩始祖黃元方,黃元方的十二世孫黃典遷徙到廣東,遂在廣東開枝散葉。
黃綸出身于南海黃氏,但他這一支已經落魄。
前些年,廣州的海貿越來越繁榮,不斷有某某人出海發財的傳聞。
黃綸被撩撥得心癢難耐,等到父親去世,幾個兄弟分家產,他終于按捺不住了。他把自己分到的財產,通通抵押給銀鋪獲取貸款,又找父親生前的朋友借錢,好不容易湊到了三百多貫。
這家伙把妻兒托付給哥哥照顧,購買商品,租賃艙位,啥都不懂就出海貿易。
黃綸坐船來到占碑,當時總督府剛搬去占碑,還沒有設置占碑交易所,貨物買賣全靠自己聯系。
由于人生地不熟,黃綸沒有第一時間尋到買主。等他找到買主的時候,相關貨物的價格已經降下去,賣價只比他在廣州的進價略高。
這還賺個屁啊?
租船艙需要錢,吃喝拉撒也要錢,還在占碑租了一個月的倉庫。等他賣掉手里的貨物,只能買極少量的香料回去,因為返程也得租船艙、也得吃喝。
回到廣州,把香料高價賣掉,算起來還倒虧40多貫,這還不算他的貸款利息。
但黃綸沒有就此放棄,他認為自己有了經驗。而且跟同船的小商人,打聽到很多的相關信息,還聽說占碑也要設立交易所。
于是,他次年又買貨出海。
但占碑交易所設立的消息傳回廣州,聞訊趕去的商人數量直接翻倍,好多不跑南洋航線的福建海商也加入了。而且在那個時候,南洋海商還多往廣州跑,并沒有被逼得轉戰印度航線。
結果可想而知,占碑交易所里的賣家多、買家少。已經不是降價銷售的問題了,而是賤賣都難以找到買主。
黃綸賠得血本無歸,他無力支付倉庫租金,在即將被清場的前一天,半賣半送的把貨物全部出手。
他手里回籠了一些資金,卻在占碑買不到貨物返航。因為跟他同樣做法的商人太多,把香料等緊俏商品都買光了,而且那些南洋商品的價格被炒得極高。
帶著點錢好歹回了廣州,銀鋪得知他又賠本,于是天天派人來催賬,最后打官司把他抵押的家產全部收走。
黃綸還借了亡父故友的錢,根本就沒能力償還。
他只能應聘做船員,靠著自己能寫會算,一邊打工一邊還債。
他總覺得自己還能翻身,沒有在占碑落戶,也沒有在交趾和南豫國落戶。因為去了那些地方,雖然可以直接分田,而且可以拿到一筆安家費,但短時間內依舊無法還債,而且會被綁死在土地上。
他的妻兒,可是一直被債主們盯著呢。不把債務還清,家人們哪兒都別想去。
澳州有金礦?
老子要去淘金!
擁擠的船艙里,氣味特別難聞。
好在船主們害怕大面積生病,沒把淘金客當成沙丁魚罐頭往里塞。
雖然難受,但還過得去。
“黃三郎,你可愿加入同鄉會?”同艙的陳有方問。
黃綸問道:“可要交會費?”
陳有方說:“肯定要交會費。不多,每個人幾十文錢。若有會員生病,就從會費里面支取。等到了金礦區,入了同鄉會的也住一起,抱團互助不受人欺負。”
黃綸想了想,點頭說:“那我加入。”
不僅出海淘金有同鄉會,全國各地的移民,也都各自組建同鄉會。大大小小的同鄉會,從東到西、由南至北遍地都是,就連喀什那邊都有類似組織。
身在他鄉,必須抱團取暖!
又過數日,船隊抵達椰城(雅加達)。
如今的爪哇島,一共有三個邦國。
西爪哇是從三佛齊分裂出的巽他國,信奉上座部佛教,兼信婆羅門教。
中爪哇叫馬打蘭國,東爪哇叫諫義理國,都信奉婆羅門教,兼信佛教。
椰城(雅加達)這座港口,三佛齊還沒滅國時只是小港,如今的發展卻是一日千里。靠著收取入港稅,就讓巽他國肥得流油,瘋狂發展自己的軍隊,時不時跑去入侵馬打蘭國。
船隊入港補給的時候,黃綸等淘金客被允許下船透風。
多是一些窮光蛋,肯定是沒錢消費的,只能在碼頭附近坐著感受陸地的安穩。
這里的異國百姓,日常穿衣打扮受印度影響很大,不過近年來又受閩粵文化影響日深。再結合爪哇島的本地傳統,各種元素疊加,看起來就很怪異。
黃綸常年跑船早就習慣了,但許多第一次出海的淘金客,卻坐在那里興奮莫名的看個不停。
尤其是被王崇度、李祖洽等人,招來的山西、淮南同鄉,他們哪里見過這種場面?
椰城的濕熱,也讓內陸過來的人極不適應。
如今是雨季,氣溫在30度以下,但濕度卻高得嚇人。
在椰城補給停留一日,再度啟航后的幾天,陸陸續續就有幾十人生病。主要是不適應氣候造成的,各船的醫生和學徒忙得不可開交,抵達澳州北部沿海時已病死一人。
害怕影響士氣,王崇度沒有拋棄尸體,而是專門登陸進行火化。
在點火之前,王崇度對眾人說:“出海討生活,什么都有可能遇到,水土不服也是常有的事。你們想要活命,就該老老實實聽醫師的話。能喝熱水就不要喝生水,能吃熟食就不要吃生食,到了礦區要常洗手、常洗澡,不要覺得洗手洗澡耽誤你們淘金……”
除此之外,每人每天還能領到驅蚊物資,這些都是賒給淘金客的,記在賬上今后得跟船票、食物一起還債。
從澳洲北岸到金山(墨爾本),除了中途靠岸補給淡水,船隊不再做其他停留,一路順風全速航行。
“這里就是金山,陛下親自賜名!”
黃綸與一些廣州同鄉,陸陸續續下船排隊。
卻聽李彬在喊:“誰會射箭的?且站出來,優先領取弩弓!”
有幾個山西來的,跑去領取弩弓。
接著,又是一堆腰刀、長槍,從船上搬來放在那里。
李彬說道:“這些兵器,都賒給你們,等你們淘到金子再還債。隨時隨地把兵器帶著,鬼知道哪天土著會來襲擊。等安頓下來之后,輪流進行操練,每人每月至少要操練兩天。讀過書的,全部出列!”
黃綸連忙站出去。
李彬又喊:“當過兵的,民兵也算,全部出列。” 又有二十多人站出去。
很快,這一千多人被分成十個大隊,每個大隊又分為十個鴛鴦小隊。
讀過書的,擔任“軍中”文書。
當過兵的,擔任臨時軍官,人數不夠就再推選。
他們沒有立即前往礦區,而是在岸邊扎營休息,次日開始進行基礎軍事訓練。
一連操練了五天,稍微有了點樣子,王崇度終于帶著眾人出發。
操練期間,已有土著發現他們,被軍事訓練嚇得更加警惕,甚至都沒派人過來進行交易。
他們沿著河流朝西北方進發,距離最近的那個土著部落,全程派人過來遠遠觀察。一直等他們離開本部落地盤,才終于放下心來。
由于帶著大量生產、生活物資,這次走得比較慢,六天之后總算抵達礦區。
皆為平地,沒啥礦山。
可以直接在河里淘金,也可挖掘附近的泥土進行淘采,反正這周邊的土地里全是金子。以目前的開采效率,夠15萬人持續采金十年之久。
一千多人,選在河邊扎營。
次日結伴去砍伐樹木,先把自己的房子造起來。不必造得多么正式,至少得有個窩棚來過渡。
就在他們砍樹的時候,這里的部落終于坐不住了。
酋長親自帶人過來交涉,嘰里呱啦說了一通,大概意思是讓王崇度帶人離開。
王崇度拿出許多布匹、食鹽,甚至拿出幾口鐵鍋,然后指向附近的土地,試圖用貨物買下這一片地盤。
酋長大怒,朝著王崇度吼叫。
雙方不歡而散。
又過三日,黃綸已經搭好自己的窩棚,正在學習制作淘金工具。
忽地軍號聲響起,幾個哨兵從北方奔回。
王崇度、李彬、高文寶等人,急匆匆拿起武器大喊:“結陣御敵,結陣御敵……”
黃綸連忙往自己的窩棚奔去,他賒買的是一把腰刀,扔在窩棚里一直沒用。
一千多個淘金客,全都亂糟糟的瞎跑,早就把前些天的訓練內容給忘了。
幸好尋寶三人組有私人武裝,很多都是從正規軍退役的。他們迅速結陣,留一些保護淘金客,其余全部朝著土著殺去。
那些土著似乎找來了盟友幫忙,足有一千多號青壯,并非只來自一個部落。
土著的主要武器是長矛、弓箭和投石器,也有少數拿著可以飛回的V形鏢。其弓箭最為致命,因為浸泡了毒液。
“砰砰砰砰砰!”
四十支燧發槍自由射擊,土著勇士瞬間倒下好幾個。
等他們越沖越近,漢人武裝已經重新填彈完畢。這次靠近了打得更準,陸陸續續打死打傷二十多人。
土著驚駭莫名,一大半嚇得停下來觀望。
也有少數頭鐵的土著,繼續往前沖,然后猛地擲出長矛——把長矛當成標槍使用。
至于那些土著淬毒的弓箭,由于射程太短,還沒找到機會射擊。
戰場上的火槍已經打了三輪,黃綸這邊的淘金客,終于勉強完成了集結。即便已結成軍陣,但淘金客依舊不敢上前,畏畏縮縮站在原地觀望。
“一群野人而已,你們怕個卵子!聽我命令,踏步上前!”
負責訓練他們的教官,強行命令淘金客加入戰斗。
黃綸手持腰刀硬著頭皮前進,沒走多遠就發現陣型走亂了。教官也懶得管這些,繼續帶人向前沖,反正也不指望淘金客去殺敵。
“砰砰砰!”
又是一陣槍響,那些土著終于潰退。
“隨我殺!”
黃綸聽到教官的喊聲,又看到土著潰敗,氣血上涌就提刀往前沖。
沖鋒之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等再次恢復意識,他已經坐在某個地方,手里的刀也不知何時見血,只感覺渾身酸痛、手腳無力。
“富貴險中求,富貴險中求……”黃綸反復嘀咕著安慰自己。
王崇度卻是一路窮追猛打,直接把最近的一個部落給摧毀。房屋全給人燒了,食物全部搶走,還抓了百來個土著回來淘金。
接下來一段時間,很久都沒再有土著殺來。
黃綸沒有和同鄉待在一起,而且按照操練時的隊伍進行分組。他們這一百多人一大組,又分為十個小組,聚在一大片區域采金。
剛開始,全在河里淘采,因為這樣效率最高。
但居住地的上游河道,被設為禁采區,避免污染飲用水。
連續淘采半個月,黃綸已經麻木了,不再去思考什么,只是機械性的做著各種動作。枯燥,乏味,腰酸背疼。
尤其是腰,干一天回去,直都直不起來。
此時此刻,他雙腳踩在河水里,用淘金篩舀起泥沙,伸出右手在篩子里抹來抹去。
摸到一塊小石子,這玩意兒篩不出去,黃綸下意識的想要扔掉。
扔掉之前,隨便看了看。
黃色的石頭?
黃色!
已經思維麻木的黃綸,猛地來了精神,隨即呼吸變得急促,愣了好半天終于吼出來:“狗頭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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