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向人寒,輕冰淥水漫。
一夜之間,白芒伏地,飛雪似柳絮落入人間,推門而出,便見天地一色,如白紙般透亮。
陳長生口中呼出白霧,陣陣寒風吹拂面龐。
他獨自一人出了山谷。
在那山林平地之間,皚皚白雪漫過小腿,將那蕭瑟之意盡數掩蓋,山澗梅花綻開,猶如點絳紅唇。
此一刻萬籟俱寂。
陳長生矗立在那山中,時隔不知多少歲月,再度與飛雪重逢。
“夏蟲也可語冰,夏蟲也可語冰……”
陳長生忽地大笑了起來。
那一爽朗大笑傳遍山澗,在那一片白茫之間,好似那一襲青影成了主。
陳長生取下酒葫蘆,大灌了一口秋月釀。
這場飛雪便是他陳長生的故友,人生一大快事。
陳長生舞劍于那雪中。
這一日的劍意卻是變化無窮,似是追憶,有快哉得意,不再有那歲月孤寂。
劍氣縱橫之間,將那山澗飛雪卷起,隨著他手中之劍飄動著。
雪壓枝頭,天地一聲。
白子秋裹著厚厚的襖子走出了山谷,入目便見到了舞劍雪中的陳長生。
他恍惚了剎那,口中呢喃著。
“劍意,這是劍意!?”
白子秋嘴唇微張,念叨著:“為何,與他之前的劍意截然不同?”
劍花輕挑,帶著陳長生數十余年的期盼與想念。
這一劍,夾雜著飛雪寒氣。
一劍冬雪飄來,寒氣刺骨,卻又美不勝收。
白子秋竟有些看癡了,習見三千余載,他卻也從未見過這樣美的一劍。
飛雪似花一般蕩漾在這山澗之中,天地之間亦起異象,萬物生靈抬頭望向此地,驚于那劍氣之廣盛。
萬物竟在這刻也看癡了去。
劍落之間,卻又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飛雪平靜不過眨眼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淡了下去。
一口濁氣吐出。
陳長生收起劍來,他一抬手,便見那雪花落入掌心,融為水滴,再從那指縫之間溜走。
白子秋緩步走上前來,他的臉色紅潤,喘了口氣后問道:“這一劍,可有名字?”
陳長生想了一下,笑著說道:“寒山雪,如何?”
白子秋聽后搖了搖頭,說道:“此一劍美不勝收,寒山雪未免戾氣重了些?”
陳長生笑道:“無妨,劍出我手,樂意就好。”
白子秋聽后無奈一笑,說道:“你這一劍,若是現于修仙界,定當名聲大噪。”
“要名聲做什么。”
陳長生說道:“此劍出世,全因心中歡喜。”
白子秋看著他,不禁有些羨慕,他在想陳長生究竟是怎么一樣奇怪的人,這世間紅塵多苦,卻被他硬生生的抹去了滄桑。
他回過神來,問道:“對了,你方才那劍意不同于往日,莫非是重立劍意了?”
陳長生聽后搖了搖頭,說道:“不曾,何故這樣問?”
“不曾?!”白子秋愣了一下,隨即道:“那歲月劍意……”
陳長生抬起雙指,一抹劍氣凝于指尖,劍意淡去,暗含歲月孤寂。
又探左手,雙指凝聚一道劍氣,亦有劍意,意似痛快逍遙。
白子秋頓時反應了過來,他愣了又愣,仔細打量了一翻后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陳長生見他發愣,問道:“怎么了?”
白子秋回過神來,皺著眉頭嘀咕道:“怪哉怪哉……”
陳長生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白子秋抬起頭來,他練了這么多年的劍,卻是從未見過這樣的存在。
“怎會同時擁有兩種劍意……”
陳長生聽到這話怔了一下,問道:“為何不能有兩種?”
白子秋開口道:“劍意猶如功法一般,唯一而已,劍與意相連,意是如何,劍便是如何,若是兩意存一,勢必會不得融匯,輕則便是走火入魔。”
陳長生感受了一翻自身,隨即說道:“可是,陳某并未感到有任何問題。”
白子秋也覺得奇怪,陳長生帶給了他太多太多驚喜了。
還有如今的劍意。
雖然他不明白,為何一場飛雪,陳長生便能頓悟劍意,但這兩種劍意,著實是讓他驚愕了許久。
以至于白子秋后來沉思了數十天,都沒能找到答案。
在那山巔之上。
正有一人盤坐于此,飛雪已然將其掩蓋,堆成了一個雪堆,但其中的人卻遲遲未動。
在那飛雪一旁,正有一只白狐趴在地上,閉目小憩著。
許久過后,那雪堆似是動彈了一下。
白狐睜開了眼,往后退了兩步。
雪堆塌下,那道人影從雪堆中站了起來,目光望向遠處,長嘆了一聲。
一聲狐鳴,白狐一躍而起,落在了那人的肩頭。
不曾想那白狐竟是忽的開口問道:“最近妖域有些不太平,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狗兒頓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白狐,他搖了搖頭,說道:“我得留在這里。”
白狐嘆了口氣,說道:“入了妖域的人,最終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狗兒頓了一下,他嘆了一聲,卻并沒有解釋。
白狐見他不說話,繼續說道:“我當初救你,是念在姓李的跟我交情不淺,你若是執迷不悟,最終也得死在我手里。”
狗兒頓了一下,說道:“可是你還是沒說為什么殺他。”
白狐頓了一下,說道:“我不是說了許多次了嗎,我是妖,他是人,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狗兒也沒再多問,而是說道:“半年過去了,興許我能夠敵的過你了,這次如果是我勝了,你便放我往前走,如何?”
“你非得去送死。”
“嗯……”
狗兒點了點頭,說道:“來的時候,我求了平安,但我其實知道,我大概率不會活著回去了。”
白狐沉默下來,它從肩頭躍下,退后幾步,與狗兒拉開了身形。
“你們人族,當真蠢得厲害。”
白狐開口之間,忽有一陣妖氣蕩漾而出。
這好似不太起眼的白狐,竟有八境修為!!!
一股威壓襲下。
狗兒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就算知曉這是以卵擊石,但他仍舊盯著那威壓不曾退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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