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北島駒出去走走這件事情,大島和也最終還是決定和主編說一下。
雖然說有交代好好關注一下他的精神狀態,但是也不能限制住人家的自由。
而且原本就一直喜歡蜷縮在房間的人,突然之間想要出去走走了。
這是一件很令人高興的事情。
……
北島駒睡醒的時候,天還是昏昏沉沉。
雖然地球早就已經過了近日點,正在飛速的朝著遠日點狂奔。
但是對于龐大無比的宇宙來講,這點速度還是不夠。
光依舊是姍姍來遲。
那個代表著白晝的光線從天邊出現,開始有條不紊的朝著這里推進的時候。
北島駒早就已經準備好,端坐在神社外屋檐下。
看起來更像是接受某種洗禮一般。
眼睛微閉,下巴輕輕抬起。
光原本沒有聲音。
但是一陣風剛好吹起。
帶動樹葉搖擺之下。
晨昏交割之間,沙沙聲作響。
而后一道道光線從遠處如同海浪一般前赴后繼的涌來。
萬物此刻都變得格外嚴肅。
他們翹首期盼,厭棄黑暗當中的粘稠感,渴望光……
就在一瞬間,似乎并沒有反應過來,但是似乎又早就已經想到會發生什么。
撕拉~
聲音很清脆。
并且很爽朗。
一晝夜之后,北島駒原本有點暗沉的皮膚,在這一瞬間變得白皙。
光影在北島駒的臉上分裂的很明顯。
這種感覺好像遠遠勝過白雪壓身。
睜開眼睛之后,整個世界就全部都有了自己的顏色。
萬物此刻都格外的分明,遠遠勝過在黑夜中這種相互膩在一起的混沌。
北島駒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從未見過這般晝夜交替的景象。
這種快速的轉變,帶來一種割裂感,以至于讓他有點悵然若失。
就好像萬物在一瞬間就改變一樣。
沒有一點點征兆一般。
忽然之間,北島駒心中有了一點點的悸動。
一直喜歡黑暗的他,居然開始有點喜歡陽光了……
在神社待了一會之后,饑餓驅使著他開始下山。
之前和大島和也出去買東西的時候,他留意過附近的店鋪。
霓虹并沒有早餐店。
他們覺得早餐這種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
所以如果說想要吃早餐的話,也許便利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順著記憶當中的路線一路摸排過去之后,果然在街角發現了那家便利店。
走進店鋪的時候,里面傳來了一聲很恭敬的聲音。
“這位老師,您好。”
店員看到進來的北島駒,他連忙從里面走出來,然后對著他鞠躬問好。
“這位先生,您?”
北島駒沒有見過這番行為,他不知道一時間該如何去做出一個合理的動作。
不過店員看起來很激動。
“之前大島老師和您來過,大島老師說您是一位作家。”店員有點語無倫次了。
畢竟文學編輯的話,可以經常見到。
但是一位真正意義上的作家……
真的從來都沒有見到。
雖然大島和也并沒有和他說這位作家是誰。
但是一位編輯的話,從來都沒有人會懷疑。
他們和自己這些人并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
這些高層次的人,根本不會沒事做騙他們。
店員看了一下周圍:“老師,請問需要什么?”
“我……我,飯團,一個就可以了,不需要很多。”
北島駒覺得眼前的這個家伙,怎么說呢,比他在酒館里面端盤子都要來的激情無比。
但是他又想了想,感覺好像一個飯團并不夠。
但是等到他抬起頭的時候,發現這位店員已經被他備齊了一大堆放在桌子上面。
“我……”
他想說是他并不需要這么多。
但是店員的熱情讓他難以承受。
而且他說這些如果可以的話,他想不需要北島駒付錢。
他請客。
一點小小的心意。
在說話的時候,他很小心的觀察著這位作家。
身上浮現出的那種脫俗感覺,還有那種易碎感。
雖然不太能用言語形容。
但是這種與現實產生強烈分割的感覺,就是作家沒錯了。
他曾經很小的時候,父親帶著他去參加過一位作家的簽售會。
當時遠遠的看到過那種被所有人都仰慕高高捧起的人。
他們仿佛是神明一般,只需要用幾個文字,就可以掀起一場巨大的思想浪潮,引發一場巨大的變革。
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一個動作,都能被奉為金科玉律。
就好像他們和真理相伴出行。
當時他記得很清楚。
那個作家的身上就是這種氣質。
眼神當中裝著萬般蒼穹,弱小的身子扛著歷史長河。
只不過很遺憾是。
那是這位作家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最后一面。
因為在不久之后。
好像他自殺了。
所有人都惋惜他的離去。
而同時,在他離去之后,他存世的手稿價值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猛漲。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瘋狂。
就好像是通過這種行為悼念一位傳奇的離世。
所以對于店員來講,作家都是深夜里面的流星。
固然明亮,但是都是驟然之間的事情。
也許在他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便會以一種十分美的姿態離開這個世界。
店員想到這里,他的眼中出現了一種向往。
雪國,他沒有機會去。
和所有人一樣,肩膀上的負擔都沉重無比。
如果說有一點可以和作家一樣的話。
也許就是用作家一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以一種極其優美的死亡來宣布生命的終結……
……
走出便利店的時候。
北島駒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沉甸甸的袋子。
然后又看了看送自己到店門口,走了很遠,還在不停地朝著自己不斷揮手的店員。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很古怪的表情。
有點奇怪。
十分的奇怪。
“這位先生,你好。”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把北島駒拉回現實。
側過頭去,是一位老人。
衣衫襤褸。
身上有一種很濃烈的刺鼻臭味。
臉上的皺紋看起來更像是傷疤,深深的嵌入到他的臉龐之上。
頭發已經所剩無幾。
只有幾根,貼著頭皮無力的垂下。
“我看見先生買了很多東西。”他表情顯得格外的討好,而且身子隨著話語,越發的佝僂:“請放心,我這不是乞討,只是想要和先生您,交換一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