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了然了。他雖然知道宋域離開首都后似乎長進不少,但宋域的基礎就擺在那里。如果他一開始就是個能堪大用的,宋丞威也不至于把人趕出首都。對于這樣的外甥,林聽還是愿意用一些小甜頭來收買一下:“怎么,是銀子不夠用了?”
宋域換上了一副嬉皮笑臉。
林聽剛想讓宋域開口說個數,突然整個人一僵。他猶豫了很久,用一種試探的語氣問道:“你去清河鎮時的萬兩黃金呢?這么快就用完了?”
林聽點頭。他沒什么必須要否認宋域的理由。
于是緊接著,宋域便說:“俗話說得好,莫欺少年窮。更何況我還有個好舅舅。”
那可是足足一萬兩,這就用完了?這是什么頂級敗家子。
宋域理直氣壯:“那萬兩我都用來促進清河鎮當地發展了!舅舅,你派人去打聽打聽,清河鎮如今早已投入了轟轟烈烈的生產運動,那都是外甥的投資。只是這投資回報周期比較長,而且一個鎮子的振興,萬兩黃金也實在是少了點。這不就囊中羞澀,只能來找舅舅幫忙了。”
“舅舅,正因為我是少城主,我現在特別想做一番大事。”宋域裝作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為的就是證明給我那糊涂的城主父親看看,我不是那個應該被趕出家門的廢物。”
林聽被宋域這一段給晃得有點迷糊,但也沒有直接跳出來反對。本來嘛,他的立場就是宋家父子越是不和,他的可乘之機就更大一些。
結果緊接著,剛才還在長吁短嘆的大外甥突然聲音一頓,轉而進入了慷慨激昂的階段:“大丈夫生于天地,即便不能修行,也能闖出一片天地。舅舅,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林聽話說得語重心長。宋域也還勉強保持著自己的恭謙,沒和自己這位別有居心的舅舅撕破臉皮。他乖巧地點點頭,說道:“舅舅自然是為我好,我都知道。但人不能就這么過一輩子啊,那多沒追求?”
宋域這番話說得中氣十足,音量都比平時要大一些。林聽被宋域噎了個正著,剛要開口,宋域又開始輸出了。
“不行,太危險了。”
因為現在宋丞威還未死,林聽還需要穩住并且拉攏宋域,只要宋域的行蹤還在他的掌控范圍內,其實不會完全控制他的自由。
宋域想了想補充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此行還會多很多幫手。”當然,到底是幫手還是監視他的,就看他要怎么去看待這件事了。
“他會放人?”杜安辰的一口酒差點就嗆到了,有些疑惑的看著宋域。
林聽那張對著宋域總是很溫和的臉在聽到宋域的請求后,頓時變得極其緊繃:“域兒,你別怪舅舅說話直。你生來不可修行,舅舅之前之所以把你放在平安司,就是想照應你一個平安。”
“我思來想去還是不能棄本職工作于不顧。尤其我身為天庸城少主,更不能行這等尸位素餐之事,不然墮了舅舅和父親的顏面,那便是大大的不美。舅舅,你說是嗎?”
林聽見宋域不說話了,倒也沒覺得自己這就說服了對方。只是自己這個外甥的眼神,怎么突然就變得……好像很貪婪?
宋域雙眼澄澈,滿臉真誠。林聽仿佛真的被自己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外甥給感動了,他點了點頭:“你能有這份心思,自然是極好的。不過如今形勢不同,都城更需要你在。”
要不是宋域知道自己這個少城主其實啥用沒有,他可能還真要信了林聽這個大戲精。起碼在“為宋域好”這事上,他的情感天平還是更傾向于宋丞威一些。至于林聽……他要利用自己,自己也不是沒有用不上他的地方。
解南石一直沒有開口,聽到此時才詢問道:“幾時出發?”
“我要是現在就走,他又該覺得我想跑路了。”宋域也很無奈,但又不打算自己一個人苦惱,他眼珠子一轉,便干脆跑出了房間去找那位便宜舅舅商量去了。
身為平安司統領,林聽對于宋域在清河鎮的活躍表現自然也是有所耳聞。這番話倒是說得在理,就是直覺上他還是感覺有哪里不太對。最后林聽猶豫許久,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舅舅會給你準備一點零花的。”
“零花可不夠用,既然是要做大事,那就不能比一個鎮子的振興更小。”宋域言之鑿鑿,“舅舅,此次白召之亂已經證明天下的形勢就要變了,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這話聽得怎么不太正常。但林聽還是不動聲色:“你想做什么準備?”
“最簡單直接的,募集私兵。同時白召能抓妖獸為他們所用,我們天庸自然不會這么卑鄙下流,但也得想辦法杜絕此事。自己人,少死一個是一個。”
宋域這番話說得極其在理,但林聽卻是越聽越不對:“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找到歸墟。”宋域用六個字歸納了一下中心思想,并且在林聽反駁之前,已經給對方安排了任務:“舅舅,我要借十萬兩黃金招募能人。證明我即便無法修行,也可以在與異鬼異獸的對敵之中派上用場。我記得城外便有妖穴,歸平安司職守,我要去想來也得是舅舅放行。”
林聽的臉色此時已經很難看了:“這怎么能行?妖穴如此兇險,我們天庸每年都要派萬人在那附近鎮守,以及各大門派都有長老助陣,才能勉強保證里面的鬼物不會向內側入侵,即便這樣每個月輪崗都有近百人的傷亡,你竟然還想進去看看?倘若你有個萬一……”
那林聽的大計可如何是好?
更何況那里并非尋常妖穴。林聽自然知道那里的蹊蹺,更不愿讓手上最大的籌碼丟在里面。
宋域假裝沒聽懂林聽的潛臺詞,仍在一本正經地說道:“正因妖穴兇險,我才更要去。舅舅,我無法修行一事在天庸的達官顯貴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我爹則是修為數一數二的大修行者。所以針對我的質疑,更多是在質疑我究竟有沒有能力繼承父親的衣缽。而實際上,就連我那沒出息的二弟和三妹,都覺得我不行。”
林聽深以為然。他把宋域握在手里,不就是圖他既是嫡長子名正言順,又沒什么能力和人望只能依靠自己嗎。宋域對自己的定位清晰得令林聽甚至有些感動。
林聽很是欣慰地拍了拍宋域的肩膀:“治世需要的能力是不同的,不必太在乎他人的看法。”
宋域也很是感動的反握了一下林聽的手,說道:“倘若我只是個尋常小地主家的孩子,我自然是不在乎的。可將來天庸是要交到我手上的,若天下人覺得我名不正言不順,便是天下動蕩。舅舅,你我都是要為這天下鞠躬盡瘁的,又怎么能讓這種情況發生呢?”
林聽越聽越不對了,臉都已經黑了兩層。可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林聽再反駁就顯得特別不自然。但林聽仍不想放棄:“那也不必親身涉險。”
“正是因為所有人都認為我不必親身涉險,所以我才更要親自去一趟。”林聽的這些個借口在宋域這里壓根不夠看,“正因所有人對我的期望值都很低,一旦我做出所有人預料之外的好成績之后,許多本應該有的質疑也會一同消失。此事成與不成,只看舅舅愿意幫我多少。”
林聽雖然聽不懂宋域的各種奇怪詞匯,卻還是聽明白了大概意思,呼吸已經順暢了許多。
畢竟十萬兩黃金是不可能給宋域的,但宋域要錢的目的是什么?是人。那里說是妖穴,其實是一處歸墟裂隙,地方既然一直由平安司鎮壓,調派一支人手給宋域聽用并不是什么難事。有自己的人跟著,宋域也就是去裂隙邊緣逛一圈,并不會真的深入其中,能有什么危險?
至于宋域心心念念的說服旁人的功績,也可以有。反正進裂隙的都是他的人,到時候發生了什么也全由林聽說了算。
其實這樣也好,畢竟宋域上位還是應當有點聲望才可服眾,而這聲望是由他造出來的,只此一點便足以將宋域牢牢控制在手里了。
想清楚這些關節,林聽雖還有些猶豫,卻已不似先前那般抗拒。他沉吟許久,嘆道:“域兒在外歷練許久,果然還是長大了不少。也罷,此事就交給舅舅來辦。只要你答應舅舅,切不可逞強。”
“這是自然。我怎能死在那種地方。”宋域嬉皮笑臉,滿腦子想的是有他家解小道長在,他哪需要逞什么強:“只是舅舅,此事我想盡快。”
“哦?多快?”
“明日?”宋域試探著問道。他怕再拖延一段時間,解南石就等不住了。
林聽只是想了想,點頭道:“時間太緊迫了,我的人手難以調動。這樣,你多給舅舅一天,明晚我將跟著你的人手清點出來。”
宋域攤手:“我要是偷跑他肯定不讓,但要是以不想放棄在平安司的工作,還想去見識見識,請舅舅幫我為由的話,他應該會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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