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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久違的心理高位讓宋域一時間甚至有些飄飄然。他強行喚回了自己的理智，給自己那番話打了個補丁：“當然，你們要我拿出十足確切的證明，這我做不到。但我相信，等我說完這一切后，你們會發現，這是唯一可以解釋鎮妖關中的事的可能。”
時隔半個月，朱美人多少是有點忘了被宋域打臉的感受了。一聽這話便微微瞇了瞇眼睛：“少城主如此有把握？”
宋域點了點頭：“此事還得先從我給二位畫的那幅繪像上的人說起。”
唐崖一直沉吟不語，搞不清宋域底細。到這時方才接話：“此人的身份我們已經查實，乃是十八年前行走天下的一名左手劍客。據說劍術高超，但并沒有什么過人的事跡。十八年前他曾進入鎮妖關。這樣的云游俠士一般都是不服朝廷的，肯配合登記已屬難得。至于他是什么時候走的，平安司中還就真沒有什么記載了。”
聽了這許多，宋域點了點頭：“唐掌事說得很完整，那么接下來就是爾等不知道的事了——這個左道千，很可能是在鎮妖關中被困十八年。”
知道這背后有一個名叫“bug”的東西的解南石沉默不語，唐崖等人則是大驚失色。尤其是剛在洞中被困三個月的馬廣照，更是情緒激動：“不可能！即便那人修為很高，可以不吃不喝活十八年，可被困在鎮妖關中，并非只有吃喝才是最大的威脅。”
那種對未來無能為力的孤獨感和無力感，對馬廣照來說才是最讓他恐懼和崩潰的。
宋域并沒有直接反駁馬廣照，而是問唐崖和朱美人：“兩位先前都曾在衛所供職，可知道鎮妖關三層有了如此變故？”
“未曾聽聞。”
“不錯，從前的鎮妖關深層也絕非現在的光景，若非如此，馬兄和你們原先武掌事等人也不至于進入鎮妖關第三層。”宋域點頭。
馬廣照點頭，聲音堅定：“不錯就是約莫三個月前起，鎮妖關中才出現了那片陰影。”
“所以鎮妖關三層并非在十八年前就連通了那片虛無幻境。”
“不，不對。”朱美人其實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宋域想說什么，可主觀上她并不想就此接受，“既然那虛無幻境是三個月前才誕生的，又如何能困住十八年前的左道千？”
因為上一版的版本更新將左道千刪去了呀。只可惜宋域不能直截了當地就此回答：“因為這種‘困’，并不是物理和現實意義上‘困’，倒是更像將左道千整個人的存在都困在其中。”
這句話顯然過于概念化，也又那么點危言聳聽。營帳內一時間很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待宋域的進一步拆解。
宋域看向解南石，得到后者的首肯后，他才說道：“這位左道千前輩，我在游歷時也有所耳聞。他的劍術很高，卻自覺遇見瓶頸難以再精進。于是為求攀越武道巔峰，他采取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手段。雖是修劍，卻既不勤學苦練，也不找人切磋，而是走上了一條科學研究的道路。”
這個新穎的名詞顯然把唐崖等人都聽蒙了。這也在宋域的意料之內，他好整以暇：“左道千雖然名聲不顯，但劍術確實已經到達極致。想要突破這個極限，他選擇了一條非人的道路。”
除去宋域，馬廣照是在座人等里修為最低的一個。而論起修行眼界，他便是實打實的墊底了。話到此處，馬廣照只覺得宋域的話里他幾乎沒一句聽得懂的：“非人的道路？難道……難道是……！！”
“不錯，他研究起了異鬼。”宋域的聲音是一種不帶任何溫度，極致的冷靜，“他會想，為何天下的大修行者不計其數，卻始終無法根除殺盡異鬼異獸，讓它們為禍人間。異獸尚有過人的身體素質，可以解釋它們為何如此強悍。那異鬼呢？他們沒有皮囊那樣容易灰飛煙滅，有了皮囊也不過是借宿人類的軀體，為何能擁有人所沒有的力量。
于是，他開展了對異鬼的研究。”
宋域的聲音讓整個營帳的溫度都似乎下降了許多。解南石心中對此也有猜測，但此刻也因宋域比他心中猜想更進一步的定論而敲得一聲聲悶響。
除去左道千的另辟蹊徑，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父親，那個消失在歸墟里的身影，是否也是出于類似的理由……
連解南石都這樣，唐崖等人對此的接受程度就更低了。朱美人當即直呼“不可能”，卻被宋域一聲反問：“怎么不可能？你們覺得不可接受，是因為你們還沒有窮盡人間的方法。倘若到你們走投無路了，你們是不是也會選一條沒有人走過的路？”
朱美人被懟得臉色鐵青。反倒是之前最慌張，如今最擺設的馬廣照陰惻惻地說了句：“我會。”
這兩個字發自肺腑。那三個月里，如果給他一個不做人的機會，他想來也不會拒絕。
唐崖雖然穩重一些，但心頭的震顫不比其他人少。許久后，他才低沉開口：“你的意思是，他想要成為異鬼？”
“我不確定。”宋域雖然知道謎底，但還是作出了一些保留，“但他肯定會希望與異鬼們產生一些溝通，不光是言語的那種。”
營帳內又是一片安靜。
還是唐崖，猶豫著問道：“那么，他成功了嗎？”
“對于提升武道，超越巔峰一事，他顯然是失敗了。”宋域說道，“但作為超越人的存在，他成功了。十八年前，左道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到現在，我們在那里遇到的那個人，他也不能被稱為是左道千了。”
解南石對于那些宋域沒能解釋清楚的理論一直混混沌沌，到這時也終于明白了一些。他喃喃道：“他的存在被吞噬了。所以，他才會一直問自己是誰，甚至想要成為你。”
宋域看著解南石，緩緩點頭。
其實想來這甚至有點勵志。在宋域的角度看來，就是《見神》中的角色AI演算程度有了超乎工程師們想象的超進化，所以產生了像解南石這樣的覺醒NPC。
與此同時，解南石并非唯一的覺醒NPC，起碼在上一個版本里，左道千疑似覺醒。
但他的覺醒顯然被安石科技注意到了。所以上一個版本中，左道千被刪除了，被丟進了“黑箱”，成為一個雖然數據存在，卻不存在在游戲里的NPC。
但是因為一個Bug，左道千化身為“無名”，重新回到了《見神》。他存在于那個不應該存在的虛無環境里，但仍有回到正常的世界的本能。所以他帶著自己那些未被刪除的設定，竭力想要獲得一個身份，一段作為他自己的回憶的數據。
起先，他或許還試圖重新成為左道千。但是虛無幻境里見了武五、馬廣照等六人的回憶，見了宋域、解南石等人的回憶，這些都不是左道千的回憶。
于是左道千對這些回憶的對象進行了挑選。好巧不巧，宋域就是一個原本不存在于《見神》的人物，左道千稱呼他為“有魂無身之人”。因為他進入這里的確實只有一段移植數據，而并不是他整個人進入到了這里。他的身體還好端端的在外頭的游戲艙里躺著呢……
呃，好吧，就出不去游戲這一點來說，可能也算不上好端端。
總之，宋域的出現是絕對突兀的、不合常理的。但神奇的是，整個世界都為了讓他合理而進行了相應的調整，甚至給予了他一個天庸城少主的尊貴身份，讓它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主角，這個世界的中心。
有什么比宋域更適合侵占的身份？尤其是在“無名”遲遲無法找到“左道千”的時候。
如果不是解南石是個覺醒NPC，且杜安辰很可能在覺醒邊緣，他們的數據已經不是原有的那套邏輯，因而導致他們始終記得有宋域這么個人。宋域也很難說當安石科技清楚bug以后，他的數據的去向會是哪里。
再恐怖一點，會不會當游戲艙的bug解除后，回到他的身體里的是這個無名的數據？
宋域對一些可能會讓這些角色世界觀崩塌的信息進行了隱藏，但余下的信息仍是令所有人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少城主，你說的這些……我不敢相信。”唐崖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帶著疲憊和不可置信，“可我也確實無法辯駁。”
朱美人也嘆了一口氣：“我會把此事報告給司長，由他判斷。無論如何，少城主現在的說法看來，也算是自圓其說。倘若真是如此……”
頓了頓，朱美人糾結了許久，才硬邦邦擠出了一句話：“我首先要替衛所的弟兄謝謝少城主。”
這一晚朱美人他們也沒閑著，再度派人去查了鎮妖關的第二層和第三層。第三層還有些人沒有回來，可第二層那片怪異的暗影已經確定消失了。從第三層回來的人的報告也與從前沒有什么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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