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尚未結束大魏芳華第五百三十九章尚未結束馬上到七月中旬了,太陽出來后、空氣中的濕度仍舊很大。依山傍水的合肥新城,在遠處仿佛籠罩在依稀的煙霧之中。諸葛恪不禁勒馬細看了一會。
合肥城的規模,與它的鼎鼎大名相比、確實有點不相稱。其面朝河渠,南北長度目測不足一里,東西寬度甚至不到半里,城墻圍成了一個不規則的長方形。
但想來也不意外,畢竟此城的大名、并非因為其規格宏大,而是位置的重要、以及在此地發生過的大戰。
諸葛恪等人一路來到了城下,城門早已洞開,城樓上插上了吳軍的旗幟,正站著一些將士。將士們見到諸大將到來,紛紛舉起兵器,一陣歡呼。
但是周圍連個百姓都沒有,目光所及之處、還能看到大量荒地。僅是站在城上的一些吳軍士卒喊叫,確實算不上熱鬧。
諸葛恪就這樣策馬進了城門。沒有臣服的降將,沒有隆重的儀式,明明曾經很期待、踏足合肥的這一天,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光景。
于是他便覺得,勝利來得似乎不夠痛快。就好像很想打噴嚏的時候,試了很多次終于強行“阿切”發出一聲,聲音卻不太洪亮!
一條寬闊的馳道深處,城中最高的建筑、便是北面的那座縣寺閣樓隱隱在望。諸葛恪眺望了一會,又回頭看城樓,遂在城門內翻身下馬。
諸將也陸續下馬,上前拜道:“恭賀大將軍!”“大將軍擊敗曹軍,進占合肥城,大功無人可及也。”“等到捷報傳回朝廷,陛下定將稱贊大將軍之功……”
“好,好,諸位皆有功勞。”諸葛恪聽到這里,心情漸好,還禮道,“吾等上城樓看看。”
諸將剛才說得沒錯,數十年來、吳國從來沒有攻陷過合肥。這事很快就會報到建業,到那時諸葛恪在朝中、名望必會大增。
而且皇帝對于合肥、似有某種執念,或因多年前難得一次親征、在曹魏張遼手里吃過大虧。所以此役算得上是滿足了陛下的一個心愿,可慰大吳皇帝之心!
眾人來到城樓上,諸葛恪觀望著遠處的河渠水面。不管怎么樣,終于站在了何處城頭、諸葛恪等人亦是感慨良多。
情緒稍微平靜下來,諸葛恪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在心中許久的疑惑:“曹魏于逍遙津聚集了那么多人,準備得很充分,便如很早就知道我軍要北伐似的。建業有內奸罷?”
身邊的陸抗也道:“大將軍所言極是,此番情勢、曹軍看上去是早有準備。致使我軍在逍遙津耗費了太多物資箭矢,兵峰已老,時間也拖延得太久了。若非如此,合肥城平素只有兩三千人,我軍直接兵臨合肥城下,或可徑直進入肥水、進逼壽春。”
陸抗才二十多歲,但沒人敢輕視他,因為他的父親是陸遜。
諸葛恪道:“不過逍遙津大戰之后,王飛梟徑直棄守了合肥城、我倒是沒想到。枉費我軍制作了那么多投石機。”
就在這時,丁奉的聲音道:“可惜阿,王飛梟本已是手下敗將,曹魏大將軍秦亮卻沒來,讓人頗覺遺憾。”
諸將頓時發出了一陣笑聲。
大伙都知道,吳軍能在逍遙津擊退王飛梟,主要還是靠遠勝于曹軍的兵力。不過戰場之上、本來就不用拘泥于公平對決,利用好兵力、氣候、地形,揚長避短,無論用什么辦法,只要能獲勝就是本事!勝了就是勝了。
城樓上也沒什么好看的了,諸葛恪遂率眾走下去,隨后去了縣寺中安頓。
諸葛恪剛找了間房屋,想休息一會,隨行而來的石苞便又求見。
兩人跪坐在幾筵旁,石苞說道:“先前大將軍猜測,建業混入了曹魏奸細。仆有辦法,可以嘗試查出誰是奸細。”
諸葛恪立刻來了興趣,問道:“如何辦到?”
石苞欠身道:“有個叫蔡弘的人,此時還在建業。他是司馬子元的心腹,不久前來吳國相見,便是想問仆在吳國的處境。姜維于漢中大敗后,司馬子元的靠山不穩、有意投奔吳國。”
他繼續道,“蔡弘認識曹魏校事府的細作,可以給蔡弘許諾,然后托他派人潛入洛陽,聯絡曹魏校事府的人。”
諸葛恪聽罷大喜,頓時覺得、有時候叛跿竟然比自己人還好用!因為自己人的地位很穩固,而叛跿還需要主動立功。
于是諸葛恪立刻決定,叫石苞追隨報捷的信使隊伍、先趕回建業與蔡弘商議,然后遣細作去洛陽。
……除了吳軍前線趕著派人回去報捷,魏軍這邊的王飛梟,也將棄守合肥的消息、趕緊急報于洛陽。
沒過多久,大魏朝廷很多人都知道了,正是大將軍秦亮下令、棄守了合肥!
既然秦亮已經決定要率軍南下,于是長史羊祜提出了應對輿情的法子,便是立刻上書,主張要在今年秋冬反擊吳軍、攻打東關。奏書會通過尚書省,不止有郭太后看到,朝臣們自然就會明白、淮南之戰尚未結束。
羊祜出了主意之后,便回家去了。當天姐弟二人又去了叔父家,他們經常過來走動。因為羊祜等早年喪父,那時羊家孤兒寡母、就是靠叔父庇護過來的。
羊徽瑜姐弟剛到叔父家,連叔母辛憲英也說起了最近的事:“合肥一向是大魏在淮南的重鎮,多年未失,忽被東吳占據,朝野會有不少議論了。”
羊祜遂道:“軍令早已發出去,仆亦曾簽名用印。此事沒什么問題的,大將軍若不下令,王公翼(王飛梟)可能在施水上、與不啻三倍于己的吳軍死戰,損失大量兵力、卻無甚益處。因為吳國有了大型投石機,我軍僅憑合肥新城、難以再守住城池。”
他稍作停頓,接著道,“但汛期一過,吳軍同樣守不住合肥新城。何況大將軍已然決定、今年要南下伐吳,秋冬時節,待我大軍一到,至少合肥新城會立刻易手!”
羊祜想了想,還是承認道:“不過眼下的輿情,確實不利。”
這時辛憲英身邊的羊耽轉頭,問道:“那日卿去拜訪了大將軍,觀之若何?”
辛憲英竟笑了一下:“早先聽到叔子說過、大將軍相貌堂堂,我見面之前便知他儀表不錯,但沒想到他長得非常俊朗。”
羊耽只是微笑回應,夫婦二人的年紀都挺大了,所以他聽到妻子贊嘆將軍的長相、并不介意。
倒是在羊祜身邊默默無言的羊徽瑜,聽到這里,不動聲色地抬眼,飛快瞟了叔母一眼。
辛憲英收起了笑意,正色道:“后來我才知道,見面那天,正是大將軍秦仲明收到揚州急報、并下令棄守合肥的時候;但我竟然絲毫沒能察覺!秦仲明當時是神色如常、十分沉穩。”
羊祜點頭道:“大將軍是那樣的人,在戰場上也很沉得住氣。”
辛憲英道:“未料秦仲明如此年輕,亦能不急不躁。”
她夫君羊耽的聲音道:“叔子不也是年輕人?”
辛憲英道:“那倒也是。”她沉吟稍許、接著說道:“不過第一次見面,秦仲明竟然暗中敲打了我一番!”
羊祜也好奇地發出一個聲音:“哦?”
辛憲英道:“先是談及我品評士人的事。后來他說了一句,待人寬厚也要看是誰,司馬家的人便不認為他寬厚。”
羊耽恍然道:“這是在提醒辛家、羊家不要與大將軍府作對?不過叔子、汝弟都在大將軍府為屬官阿。”
辛憲英道:“后來秦仲明也特地提及,他與泰雍相善,情誼甚厚。”
這時羊祜道:“大將軍待羊家也不錯。”
叔母辛憲英的神情果然放松了一些,點頭道:“秦仲明倒是個挺有擔當的人。他本人又不在揚州,合肥之事本該王公翼承擔。但他下達軍令,便把王公翼的責任卸掉了。”
羊祜此時沒有吭聲。
徽瑜則差點贊同叔母的話,隨即覺得不太合適、才忍住了沒說出口。每當談起秦仲明的話題,她都顯得寡言少語。
其實徽瑜早已相信,秦亮為人可靠。譬如她與秦亮算是已有肌膚之親,如今過去了幾年、卻一點風聲也沒傳出去,連羊祜都毫不知情。
聽到叔母辛憲英對秦亮評價很高,羊徽瑜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這時辛憲英又說了一句:“秦仲明知兵善戰,不知他今年攻打東關的戰事、能否再次獲勝。他剛出任大將軍,獲得輔政大權不久,若是連傳敗績,恐非好事。”
大家知道秦亮能征善戰,不過吳蜀兩國都不好打,否則三方勢力怎能對峙數十年之久?
羊耽也附和道:“朝中知兵者言,東關那地方,附近有水域、地形很復雜,情況與漢中又不一樣。漢中之難,難在不易通行。而吳國實力比蜀漢更強,兵力更多,又有水軍之利、增援東關很快,只看大將軍有何良策了。”
雖然叔父叔母有些擔心,但他們主要還是好意。正如叔父方才所言,羊家、辛家都有人接受了大將軍府的征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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