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賢把話說完,就見鳳顏玉因震驚和詫異止不住的顫抖。
江瑾賢并未嘲笑鳳顏玉的失態,若不是他親耳在先帝病榻前聽到,恐怕會比鳳顏玉更震驚。
「你的貼身嬤嬤李嬤嬤,原為文獻皇后身邊陪嫁侍女,后指派為你的近身女官照顧你。這么多年來忠心耿耿始終如一,我沒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收買她。」
「當然,這些事情你既然聽到了,我就知道你會比我更不希望別人知道,就算是李嬤嬤也一樣。所以,你若是不信,你可以旁敲側擊找她求證。」
江瑾賢一副完全不急的模樣,大有反正我說的是實話,你可以求證完再來跟我繼續商量的意思。
鳳顏玉暗自攥緊了拳頭,咬牙道:「這樁買賣,看來是不得不做了。」
「江瑾賢,你真是卑鄙。」
江瑾賢笑得燦爛,仿佛鳳顏玉說的是什么夸獎他的話,讓他心情甚好。
「如果不是這樣,如何讓你親自下場救我性命呢?」
「我可很喜歡看你,明明厭惡非常萬般不情愿,卻又不得不做的樣子。」
「你!」鳳顏玉聞言,已是氣急。倒忘記了還要等孫貴妃把項思羽請過來,直接頭也不回的甩袖離去。
江瑾賢好整以暇地看著被他逼走的鳳顏玉,舒心地躺回墻邊。
他要讓鳳顏玉和他站在一條戰線上,坐在一條船里,永永遠遠地綁在一起。
無論用什么手段。
即使鳳顏玉恨他。
走到拐角處,鳳顏玉便看到了剛剛談話時被江瑾賢要求特意支開的玉桑。
玉桑瞧見鳳顏玉這般模樣,擔憂地道:「娘娘,您這是?江瑾賢跟您說了什么?您沒事吧?」
「我無事。」鳳顏玉煩膩地擺擺手,「現在回鳳儀宮,本宮有事要找李嬤嬤。」
彼時項思羽正在御書房內批閱奏折,孫貴妃帶著桃枝闖進來,就連劉大監都來不及通報。
孫貴妃雖然急,闖了進來,但仍然顧忌著禮數行了禮。
孫貴妃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句話:「皇后娘娘知道了陛下您關押了江瑾賢,攔著臣妾要救他呢!」
項思羽執朱筆的手一抖,竟然是把「已閱」二字寫歪了。
他挽尊似的放下筆,目光銳利地盯著孫貴妃:「你又為何會知道這件事?」
孫貴妃頓了頓:「臣妾原本想為陛下分憂,用一杯毒酒逼一逼這懿文太子讓他屈服,沒想到皇后娘娘中途卻闖了進來,要臣妾來請陛下呢!」
「貴妃,你擅自主張了。」項思羽的語氣連帶著眼神都冷了下來。
孫貴妃瞪著無辜的眼睛,凄惶地道:「陛下,這個時候,您更應該關心皇后的事,鳳皇后從臣妾手中救走江瑾賢,必會為了江瑾賢向陛下求情的!」
「陛下,皇后與您未必是一條心啊!您必須要多加提防啊!」
項思羽皺了皺眉:「那是朕和皇后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多加置喙。」
「陛下,忠言逆耳啊!」
「夠了。」項思羽站起身來,走到孫貴妃面前,「朕這一次可以不追究你擅自做主的違逆行為,但并不代表朕會被你牽著鼻子走。」
項思羽朝前走去,丟下一句話:「接下來,你不要干涉朕的行為。」
「陛下!」孫貴妃仰天,望著項思羽的背影,痛心疾首地道,「臣妾何德何能能左右您的決定?到底是臣妾牽著您的鼻子走?還是皇后牽著你的鼻子走?」
項思羽腳步一頓,孫貴妃凄迷地笑了起來。
她早就是看透了呢。
項思羽離開御書房
,孫貴妃卻沒跟上去,孫貴妃在御書房里待了一會兒也沒見人將她趕出去,想必是項思羽的默許。
過了一會兒,桃夭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娘娘,奴婢特來稟告娘娘,皇后沒有在地牢里等陛下,而是回了鳳儀宮,陛下也去了鳳儀宮。」
「那地牢呢?」
「地牢里現在只有懿文太子一人,陛下壓根就沒去地牢,是直接去的鳳儀宮。」
「好、好、好。」孫貴妃連道三聲,「陛下不能為了皇后狠下心來,本宮可以。如今看來,懿文太子必須死,否則后患無處!」
只有人死了,才能一無所有!
「娘娘!」見孫貴妃又要自作主張,桃枝忙拉住她,「剛剛陛下已經不悅,您還要?」
「可陛下并沒有追究本宮的任何責任,甚至連重話都沒有多說!」
「若是陛下當不成這個皇帝,又哪來的孫貴妃!鳳顏玉就是個妖后,本宮就知道她和江瑾賢余情未了,那日安小宮女夜晚看到的人估計是真的!這天寧江山遲早會斷送在她的手里!」
「桃枝,你莫要攔著本宮了。本宮就是拼上這條命,也要殺了江瑾賢!」
陛下既然喜歡鳳顏玉,想要留著在她面前的好印象,人也要,心也要。
她作為賢妃,自然要替陛下分憂的!
鳳儀宮內,鳳顏玉聽著李嬤嬤的話,一點點和江瑾賢說的需要確認的一些點吻合。
鳳顏玉的心一點點涼下去,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她唯一的親弟弟,竟然是被前任九江王毒殺!而她的母后,竟然是被……
鳳顏玉深吸一口氣,這個兇手,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選。
鳳顏玉的內心極為復雜,也極為心痛,她望了望窗外正在囑咐宮女做事的呂內司,瞥過臉去看著李嬤嬤。
李嬤嬤是不知道這些事的,只是李嬤嬤記得的一些旁的細節可以佐證江瑾賢說的這些事情,這些都是江瑾賢告訴他的。
難怪了,先帝臨終前那無比古怪的安排,都可以得到印證。
李嬤嬤一五一十地回答了鳳顏玉的問的這些問題,但必然是沒有理解鳳顏玉真正想問的到底是什么。
在她眼里,鳳顏玉問的這些問題,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
鳳顏玉正準備跟李嬤嬤交代些什么,外面通傳,陛下駕到。
鳳顏玉頓時肅然,還有些剛剛跟江瑾賢達成交易的不豫。
「阿羽!」
項思羽輕輕地「嗯」了一句,在鳳顏玉面前依舊溫柔。他坐在鳳顏玉身側,李嬤嬤和玉桑對視一眼,識趣地退了下去。
「你知道了江瑾賢的事情了?」項思羽沒有逼問,沒有質疑,只是一如既往像和煦的春風一樣問道。
「嗯。」
「那,你要求我放他走嗎?」
「不會。」鳳顏玉搖了搖頭,「抓到他是你的本事,我不會自私地讓你的努力白費。」
項思羽聞言,卻是苦笑了:「看來你的私心,還是他。」
「不,阿羽,我不是這個意思。」鳳顏玉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一瞬間慌亂起來。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鳳顏玉并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對江瑾賢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清楚一點,她視項思羽為這輩子永遠的朋友,她不愿意朋友錯看他。
她永遠在意友誼大過在意一切感情。
人沒有了愛情,依舊可以好好活下去;但沒有了友情,你在這個世界上只能是舉步維艱。
鳳顏玉的沉默思索在項思羽的眼中變成了遲疑,他猛地抱住鳳顏玉,鳳顏玉
驚了驚,重重地撞進他的懷里。
項思羽靠在鳳顏玉的肩頭,閉著眼,似在呢喃,似在求饒:「顏玉,不要背叛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不介意你之前去見江瑾賢,我不介意你護著江瑾賢,我不介意你之前和江瑾賢種種的過去,我只求你,不要丟下我。
項思羽緊緊抱著鳳顏玉,上一次他這么害怕失去是什么時候,好像是許多年前,父皇駕崩,他母妃決定殉葬的那一刻。
他哭著喊著,在母妃懷里鬧著,求母妃不要丟下自己,母妃卻是微笑著拒絕了他。
很平靜,沒有一絲猶豫,甚至連眼淚都沒掉一顆。
溫柔平靜的刀子最是割人,最是讓人痛苦。
當真是從來沒有不舍得過他。
鳳顏玉在項思羽的懷中有些窘迫,她明明到現在什么也沒做,項思羽卻已經想了那么多,跟她求饒。
她有的時候真的好奇,項思羽是不是有看透人心的魔力。
鳳顏玉的心終究是有些忐忑的:「你別這樣,你想多了。」
「你不會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
項思羽一點點放松對鳳顏玉的懷抱,兩兩對望著,看著對方眼中倒映著的自己。
項思羽笑了。
「這就夠了。」
「顏玉,我只要你一句承諾。」
項思羽似乎得到了自己的滿意的答案,再不問鳳顏玉關于江瑾賢的任何一句話。
鳳顏玉正準備再跟項思羽說什么讓她放寬心,但項思羽似乎不打算在鳳儀宮久留,他似乎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項思羽一走,鳳顏玉全身就仿佛脫力了一般。
她現在,是對兩個人做出了承諾,一個是不得不為,一個是從心而為。
鳳顏玉瞧著玉桑走進來,無力地喊道:「去通知宴寧,讓他把江瑾賢被關的具置透露給涼月。我不會參加他們的行動,我能做的,就到此為止了。」
江瑾賢能否獲救,全憑他的造化了。
鳳顏玉這邊這樣想著,卻不知道孫貴妃已經又到了地牢。
這一次,帶著必殺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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