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書

第二百七十一章 真·相濡以沫

“嘩啦啦!”

趙長河抱著昏迷的岳紅翎從水中鉆出了腦袋。

這“漩渦”掉下來,下方居然是水!而且是一望無際的,極為廣淼的水,一時半會都看不見岸在哪里。

趙長河無語至極,都不知道現在夠不夠力氣抱著人劃出去,劃哪個方向是岸?

沒被強者和軍隊弄死,結果逃命逃得摔進海里淹死這才叫搞笑了,傳出去是不是能把赤離他們活活笑死,算不算同歸于盡?

抬眼看天,看不見天。

黑蒙蒙的一片,周圍應該是時空壁壘,這是一個獨立的異度空間,不知道是上古的哪片海洋或者大湖單獨被分割在此。

從外面有陣的情況看,更近于人為的“保護”或“隱藏”,有人布陣就不可能是天然。

不知道這里對應了一個什么上古故事,趙長河無心去想,把五感展到極限,身后眼強化視覺和夜視能力的效果開滿,總算看見東邊隱約有海岸線的樣子,便死命劃了過去。

他受的傷一點都沒比岳紅翎輕,之后的戰斗和策馬顛簸也沒比岳紅翎少,岳紅翎修行比他強多了都昏過去了……要不是剛剛改造了體魄還算能頂,怕也是早已昏迷。

但撐到了現在也屬實是最后一口氣,總感覺岸邊觸手可及的一點點距離都仿佛天塹,游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沉。

左手還抱著個岳紅翎,單手劃水更是虛弱無力,幾次三番都感覺自己要沉下去了,硬是丹田一口氣生生頂著,死死咬牙支撐著意識。

但從頭到尾也沒有興起把人拋開的想法,一絲一毫都沒想過……哪怕決定自己能不能堅持劃到岸邊就只差這么一松手。

可就是從來沒想過。

心中唯一的念頭,把她帶到岸邊。

懷中的岳紅翎慢慢睜開了眼睛,迷糊地打量了一眼周圍,很快醒悟什么情況。

看著趙長河辛苦得已經開始猙獰的臉,岳紅翎眼波漸漸迷蒙,亂世書的評價再度泛過腦海。

長河照晚霞。

不是落日照長河,是反過來的……也許詩意之中另有意境,文人雅士可以討論不休,但此時此刻無需爭議,就是他在照顧自己,且豁出了他自己生存的幾率。

身在他懷中,岳紅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趙長河的真氣已經徹底枯竭,甚至在透支,那本身就很丟人的經脈甚至已經有了開始萎縮之象,他完全是在靠肌肉力量在硬劃。

然而越是純靠肌肉,牽動傷口就越嚴重,此時看不見的水面之下,可以猜得到鮮血正在汩汩外流,也不知道水中干凈不干凈,否則光是這樣的感染,就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岳紅翎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地湊近。

趙長河都快神志迷糊了,完全不知道懷里的女人已經醒來,純靠本能吊著一口氣在水中狗刨。不知不覺間,唇邊一陣溫潤。

他一個激靈回過神,兩人的唇已經徹底接合在一起。

一口清氣從她口中渡來,暖暖的,沁入身軀。

趙長河果斷運轉了雙修功法,立時便覺得如同干涸的大地注入了活水,瞬息之間春暖花開,丹田重新滋潤,真氣再度滋長,枯竭的經脈開始有了涓涓細流,又滲透肌肉骨骼。

簡直重獲新生一般的體驗。

彈盡糧絕之時的一個雙修,效果離奇的好。

他完全是本能地想要索取更多,開始加大力氣吸吮,并嘗試叩關。

岳紅翎愣了一下,卻終究順從地微微張開,任他入侵。

昏迷本來是一種對身體機能的自我保護,在昏迷時內功自轉,自我恢復了一些真氣,這會兒被他盡數攫取,一滴不留。繼續下去,這其實叫采補,但岳紅翎一點抵抗都沒有,還主動松開丹田的防御,任他去采。

實際上僅僅相吻是無法達成采補效果的,怎么都無效。雙方配合的結果,經脈沒滋潤多少,反而干涸的嘴唇潤潤的,越發鮮艷。

岳紅翎腦子被吻得迷迷糊糊,恍惚中冒起了一個無厘頭的想法——這個是不是“相濡以沫”這個詞的本意?

“嗒”……

擁吻之中,趙長河手腳下意識繼續前劃,短短的“天塹”此時卻很輕松地達到了,趙長河的右手已經扒拉到了岸邊的實地。

兩人同時反應過來,微微分開,各自無聲地爬上了岸,心中都有些怦怦跳。

在此之前,岳紅翎親過他的臉頰,說“只是獎勵”。

這回不但擁吻,還很深入,比當初思思假扮她的時候輕輕吻個唇深入多了。

岳紅翎想起當時思思的話,“我覺得換了是你呀,多半做的事也差不多……”

也許吧……尤其是這次再遇的他,不管從哪里,都如此讓人心動。就像孤獨地在沙漠前行,春風襲來,綠洲便在那里。

于是心也落在了那里。

趙長河轉頭看她,落水之后的女俠,亂發貼額,眼神迷蒙,微微垂首,那樣子真的有別于往日颯爽的她,有種落難柔弱的反差。那微微含羞的垂首不言,是女俠最后要面子的倔強,卻更觸人心弦。

此時此刻,才真的像個女人一樣。

他“咕嘟”咽了口唾沫,低聲打破了沉默:“內息如何?”

岳紅翎定了定神,簡單回應:“枯竭。”

本來昏迷自我保護之中是自動恢復了一點的,剛才不是全送你了么……

其實她知道趙長河這會兒想說什么。

兩人都是傷號,體質不比往昔,又是這樣濕漉漉的,還不知道要不要感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不需要別人找到這里,自己就要病倒在這了。

可是大家雖有行囊在身,行囊也全是濕透的,無法即刻擦身換衣。

那怎么辦?

趙長河自顧脫了身上巴圖給的草原衣物,隨手丟掉,露出精赤壯實的身軀。

岳紅翎頗有些羨慕,男人就是方便。

趙長河解下身上行囊,摸索了半天找出火刀火石,擺出來晾在一邊:“這玩意兒比火折子適性好點,晾干看看能不能打火,我先周圍找找能不能找到干草之類,而你……”

他站起身來,慢慢走向黑暗里:“伱先脫了想辦法擦擦,我、我不看。”

岳紅翎目送他步履蹣跚地消失在黑暗,心情復雜地撇了撇嘴。

其實剛才那氛圍,別說他看不看了,直接抱著自己脫了好像自己也未必會反抗。

只不過大家又傷又疲,又臟又臭,是確實沒有心情就是了。

但怎么說呢……還不如你趁著氛圍來脫呢。

這四處空曠連個遮掩的地方都沒有,哪怕你在黑暗里應該看不見,自己當面脫又怎么脫得下去啊!

正揪著衣領子糾結呢,黑暗中傳來趙長河的聲音:“這邊也有巖石堆,看上去是一個標準的海灘……你把火刀火石帶過來,躲石堆里面去,我繼續找找是否有植物之類。”

岳紅翎整理好他鋪在地上的東西,循聲找了過去,果然黑暗之中看見嶙峋亂石堆,有些石塊極大,各自四周佇立著,躲在中間仿佛一個天然的小屋一般,配合著無邊的黑暗,這就沒來由地有了些安全感。

哪怕實際上沒有任何區別,沒門沒窗的遮擋,他真要看,探個頭就完事了……可心理上就不一樣。

岳紅翎咬著下唇,慢慢解開了濕漉漉的衣裳,任由白玉般的身軀露于黑暗。

誰說我臭了……其實我的身軀已經不染塵垢,只有衣服臭而已……

不對,你才臭!

那邊趙長河開足了眼力四處搜尋,倒也找到了地上長出的枯草和周邊一些枯黃的樹木。他忍著小腹的劇痛,取下龍雀劈下了枯枝。

岳紅翎就在石頭后面靜靜地看著他,明明大家虛弱成這樣,心中卻很奇怪的反而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這種感覺奇怪無比,說不清道理。

就像一個虛弱的妻子,看著頂天立地的男人披荊斬棘,營造自己安全的小屋。

如頂梁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