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權宦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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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佟兒?」

李清懿冷漠開口。

佟兒無比緊張,以至于額上一直不受控制的冒著點點汗星:「是,我是佟兒。」

「你是崔家哪位主子身邊的婢女,為何要離開崔家返鄉。」

「奴婢是……是龐姨娘身邊的婢女,姨娘體恤奴婢家中有老小要照顧,所以準放奴婢回鄉……」

陳正道:「你昨日不是說你只是出城給龐姨娘辦事嗎?」

佟兒一怔,頓時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方才是順著對方的話答的,下意識的便說出了返鄉回家的話,「我……」

李清懿看著佟兒說道:「想必你并不了解我,所以,我可以原諒你方才那句胡編亂造的謊言。但接下來的話,你若有半個字虛假,我便讓你嘗一嘗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李清懿面無表情,語氣平常,眼中既無冰寒也無憤怒,可佟兒卻覺得異常恐怖。

自己若違背了她,絕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她又怎么敢說真話!她深深垂著頭,死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李清懿看著她的模樣,并不多說,只是一伸手,示意長闌。

長闌將一只深褐木匣打開放到交到她手里。

陳正也忍不住伸長脖子往里面看去,只見那盒子里邊居然只是一把梳子,不由奇怪的對視一眼,不明白李清懿要做什么。

佟兒聽到動靜,也小心的往盒子里看去,卻并沒有她想象中的蛇蟲毒藥。

李清懿看著她輕輕一笑,將那把梳子拿起握在手中,拿到佟兒眼前,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老人家說起過,有人在山里被野熊舔掉臉的故事?」

眾人莫名,都往她手中的梳子上看去。這才注意到,這把梳子居然泛著金鐵之光。

那手掌寬的梳板上立著密密麻麻足有幾十根尖銳的梳尺,如同野熊舌頭上的倒刺一般,頂端微微勾起。

佟兒頭皮炸起,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了個干凈,「這,這是什么東西?」

李清懿將梳子往佟兒臉前一遞:「你想知道這是什么?你可以試一試。只要一下,你的臉,就如同被熊舌舔過一般。皮肉盡去,深可見骨。」

李清懿話音一落,連陳正都愣了。

就算是混跡市井,見過無數血腥慘事的姜順聽了這話都不敢置信。

他看著前面那個纖細的少女,這樣的事情,她是怎么清清冷冷,不帶一絲情緒說出來的?

看熱鬧的人都覺得寒毛直豎,更別提佟兒這個被恐嚇的人。

她頓時篩糠般顫抖起來:「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與你無冤無仇……」

「不要對我說這樣無意義的話。」

李清懿冷笑一聲:「我的耐心有限,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有半句虛言,不管你做沒做過壞事,都要先吃點苦頭了。」

佟兒脊背發涼,驚懼的幾乎要閉過氣去,她不明白為什么眼前的少女這么可怕!

李清懿眼里有一抹笑,她上輩子跟在秦增身邊,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刑訊逼供這種事,是得了東廠真傳的!

就連這把梳子,也是從秦增那里借來的。

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先說你在崔家的身份。」

佟兒張了張口,想重復自己剛才的回答,可看看那把梳子和眼前面無表情的少女,不由泄了氣,眼淚瞬間流了滿臉。

她咬牙說道:「我是崔家庶子崔長信的貼身婢女。」

李清懿看著她似有委屈不甘的神色,繼續問道:「你與崔長信是否十分親近?」

佟兒一聽這話,便知道對方早就有所猜測。

她痛苦的閉了閉眼,自嘲的笑了一聲,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情緒。就如同閘門一旦打開,洪水便會洶涌而出,不再有克制的必要。

她含著眼淚,咬牙說說:「我十歲進府便到崔長信身邊服侍,整整九年。在這期間,我們有了感情,但我在府中見慣了妻妾之間的腌臜,并不想給人做小,便一直沒有答應他。直到有一次他病的重了些,病中,他百般央求,說不想留下遺憾,這輩子最想要的女人是我……我一心軟,就與他有了夫妻之實……」

破舊的窗欞透過幾縷光束,投射在佟兒不斷落下的眼淚上,那些晶瑩剔透如寶石的水珠,被她哀凄痛悔的神色削弱,變得晦暗無比。

「從那時候起,我便一心一意的只為了他好,什么事情都要先想著他。可我卻始終因為他還未娶正妻而得不到名分。但他從未對身邊其他的丫頭有過非分的舉動,我便也安心等著,直到有一天……」

「你發現他所說的不過是騙你的?」

「是!」佟兒的聲音突然尖利了起來:「他是騙我的!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只喜歡得不到的東西!」..

姜順等人聽了這話不由尷尬,佟兒卻無暇注意他們的神色。

她恨恨道:「我萬萬沒有想到,與我一起時溫柔體貼的崔長信竟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生!他竟然自己的庶母動了心思。」

陳正驚異道:「你是說,崔長信看上了他父親的小妾?」

佟兒緊抿著嘴唇點點頭,半晌繼續說道:「寧姨娘不過二十出頭,是老爺最寵愛的妾室,平日里便是個妖嬈的性子,與龐姨娘是死對頭。可崔長信卻偏偏對她動了歪心!有一次正被我撞見他們深更半夜在園子里……」

「我驚怒之下幾乎要沖出去給寧姨娘幾巴掌。可我卻突然意識到,我只不過是個婢女!一個被少爺玩弄了的婢女!我根本就沒有資格去指責他們任何一個人!而且,這種事情,一旦宣揚出去,他們會有什么結果我不知道,我自己卻是必死無疑的!」

「所以,你不甘被玩弄,生出了報復的心思,對嗎?」

李清懿聽到這里,幾乎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原來姜順的妹妹姜萍兒只不過是受了池魚之災。

果然,佟兒說道:「沒錯,我不甘心。那晚之后,我便明白,崔長信為什么對身邊那些投懷送抱的婢女不感興趣。因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只喜歡得不到的,興許正是因為這樣,他那時才會對我百般哄騙。我為他付出了自己,卻換來了什么?對于這樣一個骯臟的畜生,我怎么能讓他好過。」

佟兒的眼淚已經止住,面上剩下的只有恨意。

她說:「我在他跟前近身服侍,想在他的藥里做手腳是易如反掌的事。我面上裝作什么都沒發覺,卻在每次煎藥的時候,都將其中一味藥的藥量加大。」

「原本崔長信身體雖然不算好,但也不像傳言中的那般虛弱,大多數時候都是龐姨娘為了爭寵小題大做。可從那之后,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同時,在我有意無意的提醒下,龐姨娘知道了他兒子和寧姨娘的事……」

佟兒冷笑道:「龐姨娘又驚又怒,她怕極了。這件事情如果被老爺發覺,他們母子都要受牽連,失寵是必然的事情。于是,她便想法設法的想要掩蓋。于是她以沖喜為借口,給兒子定下了一戶好拿捏人家。」

「一來,龐姨娘盼著兒子得了新鮮人,與寧姨娘斷絕往來。二來,新婦出身低微,將來發現崔長信和寧姨娘的事情,也不敢張揚出去。不然,就算崔長信是庶子,也不可能娶一個平民的女兒。」

姜順聽到這,也已經明白了他妹妹的死因,他頭上青筋暴起,幾乎想一拳將眼前的始作俑者給打死。

但他生

生的忍了下來。如果此時佟兒死了,那么龐姨娘就無法得到應有的報應。

李清懿贊嘆的看了他一眼,如此還能保持理智,倒是個有分寸的。

佟兒說道:「崔長信成親那日,身體已經很虛弱,我又將他的藥里加了些麻黃……麻黃能夠誘發心悸,像他這般身體,足以導致其猝死……」

說到這,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經明了。

陳正問道:「可人已經死了,龐姨娘為什么要說是姜萍兒克死了崔長信,對她又有什么好處?」

「世上不該有那么多的巧合,卻處處都是巧合。」

佟兒嗤笑一聲,看了一眼姜順說道:「龐姨娘暗中尋了許久,才盯準了姜家女兒,臉蛋長得俊,性子老實,家里也沒什么威脅。這才命人設計姜老丈輸了大筆銀子,逼迫他答應嫁女沖喜。她怕夜長夢多姜家父子反悔會生出變故,便以姜家沒有嫁妝為由提前把姜萍兒接到了崔家,置辦嫁衣等物。」

姜順整個人都僵住。

佟兒看著他冷笑道:「說來也是姜萍兒不走運。新婚前夜,崔長信那個畜生死性不改,又找了寧姨娘糾纏,誰知,卻被姜萍兒給撞見了。」

眾人也不僅感嘆事情實在太巧了。

「呵……龐姨娘想著,反正姜萍兒第二日就要嫁給崔長信,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成了崔長信的人,姜萍兒為了自己的下半生,也不會亂說話自毀前程。而且,又有她時時敲打著,她覺得不至于出什么亂子,所以只是將姜萍兒看管了起來。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崔長信卻在拜堂時死了!哈哈哈……哈哈!」

佟兒忍不住大笑,瘋狂的大笑,為龐姨娘的愚蠢而笑,為崔長信得了應有的報應而笑。

笑著笑著,她又一次泣不成聲。

姜順卻等不及她哭完,目眥欲裂的問道:「所以龐姨娘生拉著我妹妹給崔長信陪葬,是想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