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正值夏汛,前些日子上游連著下了幾場大雨,河水暴漲,水流湍急,河水裹挾著泥沙樹枝從上游滔滔而下,水面下還藏著無數漩渦暗流。
白天人掉進去都難得找到撈上來,更何況現在是晚上,僅有月亮照著大地。
緊接著,陸惟之后又撲通撲通跳下去幾十個人,像下餃子似的,都是一個猛子扎到河中,尋不到人只得浮上來換口氣。
河面上響著許多人叫喊的聲音,都在焦急的大聲問:“找到沒有?找到沒有?”
水下泥沙渾濁,能見度極低,陸惟往下游游去,卻遍尋不到章毓卿,待胸腔內空氣耗盡,不得已浮上水面,只能看到茫茫的河面,再也找不到心尖尖上的那個人。
章毓卿剛掉下去時,他還能看到水中渾濁的血跡,但現在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盛夏的天,陸惟渾身冰涼,手腳都在顫抖,恐懼到不能言語。
他從未想到過,章毓卿會在他的面前,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受傷,極有可能死去,死不見尸。
月光灑在奔涌的江水之上,泛著冰冷無情的光,峭壁兩邊的叢林在夜風吹拂下嗚嗚作響,黑沉沉的似乎都要壓到從峭壁中間穿梭而過的河上。
水聲濤濤,震耳欲聾,那一瞬間陸惟內心冷到死寂。
方墨游到陸惟身邊,摸了把臉上的水,大聲喊道:“大人,水太渾太急了,這樣咱們找不到夫人的,我們還是趕緊派人到下游張網攔截吧!”
陸惟慘白著臉,仿佛聽不到方墨的聲音,又一個猛子扎了下去,往下游游去。
方墨慌忙叫隨行的侍衛去下游安排人手張網,他也跟著陸惟往下游游去。
兩方人馬加起來有四五十人,除了少數幾個不會水的,其他都跳進了河里去找,不少人都被湍急渾濁的河水沖的險些淹死,不得已垂死爬上了岸。
直到天亮的時候,盛歸心和陸惟幾個人還不死心的在河里找著,最終體力不支,被人拖上了岸。
陸惟臉上水淋淋的,分不清是河水還是淚水,跪在怪石嶙峋的河灘上,茫然呆望著奔騰而過的河水。
章毓卿到底去哪里了?她那么聰明,肯定有辦法上岸的。
可她要是上不了岸怎么辦?他還能再見到他的卿卿嗎?
盛歸心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用盡力氣一拳把陸惟打翻在了地上,又隨手拎起一塊石頭要往陸惟頭上砸,被方墨攔了下來。
何琦怒斥道:“小墨,你滾開!他該死!”
方墨擋在陸惟前面,痛哭道:“夫人出了事,大人心里也不好受啊!”
杜景儀紅著眼睛叫道:“他有什么不好受的?我們都聽到了,刺殺夫人的人就是他安排的!”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方墨叫道,“那人我根本不認識,是陸家跟過來的侍衛,不是我們的人!”
他真是做夢都想不到陸家的侍衛要殺章毓卿。
杜景儀怒道:“事到如今,還在花言巧語狡辯!”
“我說的句句屬實!我敢發誓大人一定是想找到夫人的,夫人現在還不知道被水沖到了哪里,正是需要人手尋找的時候,你們現在殺了大人,不就少了人手去尋找夫人嗎?”方墨焦急的叫道。
方墨奪過盛歸心手里的石頭,遠遠的扔開了,哀求道:“不管怎么樣,先找到夫人再說,好不好?”
盛歸心在急流中游了大半夜,本就力竭,揍陸惟那一拳時已經是強弩之末,此時頹然跪在地上,手捂著臉嗚咽出聲,“月明……”
他的月明妹妹,命太苦了。
很快有人沿著河岸帶著馬匹過來,眾人稍作休息后翻身上馬往下游跑去。
然而一連找了數日,下游也晝夜拉網攔截,卻一無所獲。
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章毓卿被人一刀捅穿胸膛,又掉入河中,怕是早已葬身魚腹。余下那些人不肯放棄,還在尋找,不過是不肯接受章毓卿已經不在人世,死不見尸的事實真相。
那日章毓卿設計,在蒼龍寺將泰昌帝父子的陰謀大白于天下,已經像雪花一般散布了出去。
章毓瑩回宮后,摟著小皇帝惶惶不可終日,親娘都顧不上哭了。她再蠢也知道,泰昌帝勾結胡人謀逆上位,是竊國者,人人得而誅之,她兒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天道正統的皇帝。
那日在蒼龍寺,章毓卿跑了之后,她母親的尸首就曝露在那里,她父親嫌丟臉竟然都不愿意收殮。還有不少人嘀咕著什么“偽帝”,把她氣的夠嗆。
原先只是寡婦帶著兒子孤立無援,任人宰割,現在好了,連唯一能拿出手的皇帝名號都要丟了!
“我兒子怎么就不是皇帝了?”章毓瑩幾近瘋狂,“本宮是太后!太后!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然而她提心吊膽的等了兩日,都沒見有人攻入皇宮,有幾十萬黑甲軍鎮守,誰想進京鬧事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陳留王等人都已經離開了京城,回封地了,不知道暗地里醞釀著什么見不得人的詭計,但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人進宮來找她和小皇帝,陸惟可還在京城呢!
還是章毓誠到處打探消息,這才知道,章毓卿逃跑路上,有人掉到了河里頭,運河下游攔了一二十道大網撈人!
雖然打聽不出來到底是誰掉進了河里,但不管是盛歸心還是陸惟都親自守在河邊幾天幾夜,有誰這么重要能勞動他們兩個同時守在那里?
章毓瑩險些要笑死了,這也是這幾天她得到的唯一一個讓她快慰的好消息了。
“真是老天有眼!”章毓瑩惡狠狠的罵道。
章毓謙也樂得拍手,“她殺了我們母親,這是遭報應了!”
“她肯定死了吧!”章毓瑩抓著章毓誠的手,不安的問道。
章毓卿那么聰明有能耐,要是沒死成,不得壓的她一輩子不得翻身?
章毓誠翕動了下嘴唇,不知道該說什么。
“還用問嗎?肯定早死透了,叫魚蝦啃爛了!”章毓謙笑嘻嘻的說道,“姐夫也是的,撈什么撈啊!費那勁干什么!”
章毓瑩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起身整了整裙擺,吩咐宮娥給她梳頭上妝。
二十多個宮娥們依次舉著放著華美衣裙首飾的托盤魚貫而入,等待她挑選。
“大姐姐,你要去哪里?”章毓誠有些不安的問道。
章毓瑩對著鏡子欣賞自己精致的容顏,笑道:“去找陸……惟哥!”
“你找他干什么?”章毓誠握緊了拳頭,忍不住說道。
章毓謙奇怪的瞟了他一眼,“這還用問嗎?章毓卿自己尋死,死的好死的妙!可大姐姐和姐夫的事不能耽誤啊!”
強敵環伺,虎視眈眈,他們一天沒抱上大腿,一天就寢食難安。
章毓誠鼓足勇氣說道:“大姐姐不嫁給陸大哥不行嗎?”
“你胡說八道什么?”章毓瑩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我不嫁給陸惟,嫁給誰?誰最有權勢?”
章毓誠心亂如麻,他直覺上這是不對的,結結巴巴的說道:“可,可我覺得,陸大哥心里喜歡的是毓卿姐姐,他,他,他根本就不喜歡你……”
話沒說完,章毓謙暴怒而起,抬腳就想踹到章毓誠身上,被章毓誠躲了過去。
“造反了你!你還敢躲?!”章毓謙大怒,掄拳打了過去。
就在拳頭要揍到章毓誠臉上的一瞬間,章毓誠揮起胳膊擋開了章毓謙。
章毓謙連著兩次都沒打到人,怒氣上頭,撲過來又要打,被章毓誠推了一個趔趄,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比章毓謙高一個頭,身強體壯,這些年又在禁衛軍中鍛煉,章毓謙這樣被酒色之氣掏空了身體的人,他一個能打三個。
先前章毓謙動不動就打他,罵他,羞辱他,他都默不作聲的忍了下來,現在他不想忍了。
章毓誠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雙手握成了拳頭,眼神發冷,滿滿都是失望痛苦。
宮娥們嚇的跑了出去,只剩下章家姐弟三人。
章毓瑩慌忙扶起了章毓謙,瞪著章毓誠訓斥道:“毓誠,你這是干什么?竟然打你哥哥!你好大的膽子!”
“我沒打他!是他想打我!”章毓誠胸脯起伏的厲害,“你們一貫都這么會顛倒是非黑白!”
章毓瑩看章毓誠情緒激烈,緩和了語氣說道:“不管怎么說,他是哥哥,你做弟弟的,怎么能不聽哥哥姐姐的話?”
“你們說的都是對的嗎?”章毓誠反問道。
章毓瑩被他問的面子上掛不住,怒道:“毓誠,你真的太讓本宮失望了!”
“他就是個蠢驢!要是陸惟當了我們姐夫,好處海了去!他就是蠢!”章毓謙在章毓瑩的攙扶下,站起來指著章毓誠的鼻子罵道。
只要章毓瑩當了陸惟的皇后,他們章家依然可以飛黃騰達,站在大夏的最頂點,世代享受榮華富貴。
章毓誠自嘲一笑,“蠢就蠢吧,我本來就不聰明。陸惟根本就不喜歡你,對你避之不及,你不顧廉恥也要貼上去,三番兩次自取其辱……我怎么有你們這樣的兄長姐姐,我怎么有那樣的母親……”
被人揭了短,章毓瑩臉色變了,“你再胡說八道,本宮就治你的大不敬之罪!”
心上人小劇場:
方墨:網友們,還是我,之前的提問大家忽略吧,我老板娘被我老板的爹噶了,我只能繼續跟著老板了。
網友們:我錯過了什么?一夜之間從情感調節節目竄到法制頻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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