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物是人非,前塵往事,恍如一夢中。
書簡湖,素鱗島。
原本在閉關的島主田湖君悄然出關,在山巔一座閣樓內擺下酒席,與一個儒衫綸巾的青年修士相對而坐。
田湖君臉色微白,甚至不敢說幾句寒暄言語,就像是一個自知頑劣的學塾蒙童在聆聽師長教誨。
青年收起思緒,微笑道:“秦師兄還是這么忙嗎?”
既然對方是一種疑問語氣,田湖君就迅速小心醞釀措辭一番,顫聲答道:“秦傕與墜鳶山趙浮陽是舊識,我與合歡山粉丸府虞醇脂也不算陌生,一百多年前虞醇脂曾經來過青峽島,師尊是讓我代為待客的,前些年虞醇脂的兒子虞陣,也曾悄悄游歷書簡湖,拜訪過我這座素鱗島,所以這次合歡山招親,秦傕不好推脫,就單獨趕去赴宴了,我需要閉關,也不愿與那合歡山扯上關系,便婉拒了邀請,合歡山酒宴就在今夜舉辦。”
該回答的,一五一十照實說,只是田湖君絕不多說多余話,就怕畫蛇添足,橫生枝節。
比如那合歡山,如今自稱什么小書簡湖。田湖君敢多說一個字?
她一時間心中恨極了那個虞醇脂,好死不死的,怎么就認識了這么一號婆姨。
青年喝了一口酒,是他登島之前專程從池水城那邊買來的烏啼酒,調侃道:“一百多年前?前些年?好像田師姐說話還是這般含糊不清。”
田湖君霎時間臉色雪白,趕忙報出兩個準確數字。
青年抬起手掌,用手心擦了擦嘴鼻,隨意道:“師姐不用這么緊張,號稱小書簡湖而已,又不是真的書簡湖,何況真的書簡湖又如何,如今不就在師姐與我的屁股底下。”
昔年泥瓶巷的鼻涕蟲,如今的白帝城顧璨。
多年前離開書簡湖,如今剛剛從蠻荒天下返回寶瓶洲。
顧璨沒來由問道:“師父沒答應劉老成繼任真境宗的第四任宗主,是有自己開宗立派的野心,還是在怕什么,躲什么嗎?”
田湖君心口好似遭受一記重錘,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怪就怪上次師父帶她一起去拜訪章靨,她聽了些不該聽的。
否則顧璨的這個問題,她便不用假裝不知道了。
“師姐又沒做什么虧心事,何必如此緊張,此地無銀三百兩么,我要不是清楚師姐的為人,就要對師姐疑神疑鬼了。”
顧璨放下酒杯,站起身,憑欄而立,“桌上的一對花神杯,就當是預祝師姐閉關成功、將來躋身元嬰的賀禮,不是仿造贗品。”
田湖君跟著起身。
顧璨說道:“曾掖跟黃鸝島的呂采桑差不多,可能不能算是什么朋友,但是他們比起田師姐和秦師兄你們幾個,在我心里,還是不太一樣的。以后五島派那邊,田師姐記得多多照拂,成了元嬰地仙后,在未來百年數百年修行路上,幫曾掖做一兩件雪中送炭的事情,至于錦上添花就算了,我不想因為這種事情欠師姐的人情。屆時曾掖身邊,自然會有人提醒田師姐出手相助,幫著五島派渡過難關,所以師姐不用費心思考慮何時出手、如何出手了。”
田湖君非但沒有心情沉重,反而松了口氣,輕聲道:“責無旁貸,我必定全力以赴。”
顧璨微笑道:“田師姐還是老樣子,說著斬釘截鐵的話,做著輕如鴻毛的事。”
田湖君頭皮發麻。
顧璨說道:“但是比我強。”
這次在蠻荒天下那邊脫困,他去了趟某座渡口,見到了那個已經貴為大驪藩王的宋搬柴,只是作為同一條巷子的多年鄰居,如今再見面,反而好像沒啥意思了,還不如年幼時那么隔著一扇門罵來罵去有趣。
顧璨突然伸出手背,輕輕抵住心口,整張英俊臉龐都扭曲起來,沒來由嘀咕一句,罵了句干他娘的曹慈師父。
因為跟那個已經神到一層的曹慈干了一架,結果輸得凄慘無比。
顧璨遙遙望向那座昔年作為劉老成道場所在的島嶼。
宮柳島如今是真境宗祖師堂所在。
現任宗主劉老成,仙人境,而且他還是寶瓶洲兩千多年來的第一位上五境野修,一洲公認是有大氣運在身的。
首席供奉劉志茂,道號“截江”,玉璞境。掌律祖師李芙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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