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九章朵朵青云玉清宮第一千零六十九章朵朵青云玉清宮←→:
,劍來
神霄城的桃花,與玄都觀一樣著稱于世。
董畫符就在此結茅練劍,不知城外寒暑。
其余八位同鄉劍修,都開始練習神霄城破格傳授的十數種劍法,一般的玉樞城道官,即便是劍修,想要獲得這些上乘劍訣,都只能老老實實靠境界、靠功德。
只有董畫符,就只是將那些劍訣默默記下,卻沒有演練這些有錢都買不到的劍訣。
除此之外,董畫符還是九人當唯一一個,至今不曾獲得白玉京玉樞城授道牒的人,關于此事,玉樞城內部不是沒有一些議論,但都被王脫瓜鋁耍作為神霄城兩位副城主之一的王停是一個頭戴金色芙蓉冠的中年道士,氣態溫和,極好說話,經常來茅屋這邊找董畫符閑聊。
如今神霄城城主之位依舊空懸,到底由誰來執掌一城,眾說紛紜。
兩位副城主,王褪竅扇司常另外一位道號“墨斗”的女冠蕭飛白,也是仙人,不過她還是一位劍術卓絕的道門劍仙,所以蕭飛白補缺城主,要比王禿羯更高。但有趣的地方,在于蕭飛白與王褪塹纜攏所以無論誰接掌神霄城,都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問題在于這雙道侶,都只是仙人境,擔任城主,終究有點“平庸”了點。
所以前不久就出現了一個變數,因為神霄城來了一個外人,劍修豪素。
雖然這位刑官,在劍氣長城籍籍無名,甚至不在城頭巔峰十劍仙之列,但是墻里開花墻外香,在浩然天下劍斬飛升境修士南光照,在蠻荒天下斬殺飛升境大妖玄圃,關鍵這頭大妖還是那座號稱人間第一高城仙簪城的城主。
故而連同神霄城在內的五城十二樓道官,如今都在猜測,有無可能,豪素直接擔任神霄城城主?
茅屋這邊來了個客人,老規矩,主人很窮,勞煩客人務必自帶酒水,這就叫劫富濟貧。
董畫符端起白碗,抿了一口怎么喝都覺得好喝的桃漿仙釀,好奇問道:“刑官大人,聽說你又要當大官了?”
按照二掌柜的說法,喝酒用杯不用碗,滋味至少差一半。
其余八個同鄉,如今在神霄城當了道士,都混得很不錯,常來這邊聊些白玉京各城、樓的小道消息。
那八位年紀都不大的劍修,
偶爾遇到修行關隘,就會去找豪素請教問題,一開始豪素都會為他們詳細解惑,結果沒過多久,豪素就就給他們訂立了一條規矩,一境一問。也就是說在每位劍修在某個境界,只能找豪素詢問一次,下一次提問,就只能等到破境之后了。
眼前這位屬于“自家人”的劍修,真是官運亨通啊,到哪都可以當官,羨慕羨慕。
豪素搖頭笑道:“瞎傳的,我來之前就跟陸沉約好了,只當神霄城的客卿。”
董畫符問道:“是明知當不上,所以賣個乖,還是其實當得上就是不肯當?”
豪素說道:“想當就當得上,但是沒必要,過多俗務纏身,只會耽誤煉劍。”
董畫符抬起酒碗,懸在空中,問道:“這就是刑官大人在劍氣長城一劍不出的理由?”
豪素神色黯然,搖頭道:“有些苦衷,不敢死。可不曾出劍殺妖,畢竟是事實,愧對老大劍仙的信任。”
在劍氣長城的戰場上,誘使每一位劍仙的出城廝殺、每一頭蠻荒大妖或跋扈囂張、或者看似莽撞的出手,往往都是一場布局深遠的陰險算計。蠻荒天下為了獲得一樁斬殺劍仙的戰功,可謂無所不用其極,設伏的誘餌,既可以是對劍氣長城某些年輕劍修的圍而不殺,也可以是蠻荒妖族被大妖逼著拿命去充當誘餌。劍氣長城的酒桌上,曾經流傳著一個據說最早傳自避暑行宮的說法,每一位成長起來的劍仙,都死了至少五位“未來”劍仙。
董畫符點點頭,咧嘴笑道:“當這么大的官,境界還高,還愿意跟我一個晚輩說這種服軟的話,刑官大人還算有點良心,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提了,走一個。”
這也是豪素愿意經常拎酒來這邊“討罵”的原因,在這里至少能夠聽見幾句真心話,不論境界,人間酒桌,平起平坐。
董畫符問道:“以刑官的境界,怎么不去別城高就?”
一位飛升境劍修,在哪里不是香餑餑。
神霄城如今在白玉京五城十二樓當中的位置,不低也不高。
豪素說道:“我好歹還掛著個前任刑官的頭銜,在這邊能夠照顧你們幾分。”
五彩天下的飛升城那邊,新任刑官是齊狩,寧姚卻只是代隱官,所以豪素在嚴格意義上,確實屬于前任刑官了。
董畫符抬頭望向遠方,巨城高懸,仙氣縹緲。
靈寶城是二掌教余斗的得道之地,南華城是三掌教陸沉的道場。
而別稱玉皇城的青翠城,曾是大掌教寇名的傳道之地,是白玉京建造出來的第一城,唯有道祖親手搭建的紫氣樓與之“同齡”。
至于十二樓當中的云水樓和琳瑯樓,都是大掌教傳下的道脈。
不知為何,才剛剛擔任青翠城城主沒幾天的姜云生,很快就閉關了。
外界猜測是姜云生得了一樁天大造化,要完成一樁數年之內連破兩境、證道飛升的壯舉。
事實上,這種猜測,對也不對。
陸掌教一只被他命名為“揍遍天下聰明處”的道袍袖內,曾經藏有一頭從天外天捕獲的化外天魔,然后悄悄丟到了“升官發財”的姜云生的道心當中,這就為所謂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青翠城的城主,不是那么好當的。姜云生若是無法勝過心魔,恐怕就可以直接兵解轉世了。
十二樓的副樓主,至多兩位,而且必須是仙人境道官才能勝任。
但是五城的副城主,人數卻沒有定額,一到三位不等,只憑城主個人喜好。
五城十二樓的高度,根據每甲子的功德累積,會有不同程度的抬升和降低。
董畫符好奇問道:“刑官大人,你知不知道大掌教去哪里了?”
豪素笑道:“這種白玉京頭等機密,我一個外人,上哪里知道去,下次陸沉再來這邊做客,你可以自己問他。”
不得不承認,陸沉是一個妙人。
神霄城的仙桃,青翠城的玉皇李子,都是天下公認的仙家美味。
青翠城位于白玉京最北方。
一座城,就擁有十大洞天之一的玉皇洞天,三十六洞天之二的“靈蓍洞天”和“斧柯洞天”,同時還占據七十二福地的三座。
這在整個白玉京都是獨一份的,甚至看遍數座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家。
青冥天下,山運最多。
天分陰陽,乾坤既開,清濁始分,在地融為海瀆江河,上配日月星宿,靈氣結為岳鎮山脈,下藏洞天福地。
十四州境內,各國都無“五岳”之說,但是每一州各有一座名山擁有“鎮”名,其中幽州在內的四個大州,可兼領“岳”號,有點類似山下官場的一部尚書兼領太師太傅銜,其余十鎮不得岳名者,單領鎮號,所以山下俗稱為四鎮岳和十鎮。每一座“鎮岳”,神君皆建造有靖室治所,其余十位山君,神位稍低。
今天兩位本該去參與玉清宮議事的副城主,竟然聯袂造訪茅屋。
豪素當然看得出來,他們都是陰神出竅的姿態,為了神霄城的千秋大業和香火傳承,這對夫婦,真是用心良苦了。
果不其然,王捅闃焙羝涿,開門見山道:“豪素,趁著玉清宮尚未商議你的身份安排,我跟妻子都愿意舉薦你擔任神霄城城主,只要你點頭,我們在玉清宮那邊的真身,就有底氣與兩位掌教建言此事了。”
整座神霄城自家祖師堂已經做好決定,都覺得讓豪素擔任城主,可行。
豪素也不含糊,直接搖頭道:“這種燙手山芋,不吃也罷。”
對劍修而言,什么都是虛的,唯有境界最實在。
豪素志在十四境純粹劍修,別無他求。
豪素坦言道:“神霄城底蘊有限,如果是讓我當青翠城的城主,我可能還會考慮考慮。”
當了那邊的城主,就可以順理成章占據其中一座洞天,開辟為道場,煉劍一事,事半功倍。
在這只有一座福地的神霄城,豪素不覺得當城主有任何實惠好處,為了個虛名,反而要常年分心俗事,劃不來。
蕭飛白苦笑無言,看了眼夫君,被你料中了,對方果然看不上眼一座“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神霄城。
白玉京五城,青翠城,靈寶城,南華城,玉樞城,神霄城。
先前因為神霄城多出九位劍修,位置一降再降的神霄城終于抬升百丈,百丈高度,只說抬升幅度,在巍峨白玉京這邊忽略不計。
但是神霄城畢竟止住了頹勢,這比什么都重要。
雖說青翠城在大掌教卸任城主之后,就一直在下降,“落地”的高度是五城當中最多的,但是勝在家底雄厚,“玉京十二樓,峨峨倚青翠”,可不是什么溢美之詞。神霄城與之相比,就像前者只有一顆小暑錢的家底,后者卻手握一顆谷雨錢,故而同樣是開銷一顆雪花錢,誰更敗家?答案顯而易見。
如今神霄城的高度,在當年被玉樞城超越之后,就已經是墊底,問題在于在五城排在末尾也就罷了,近五百年來,還先后被兩樓超越。在這么持續下去,神霄城真就名不副實了,就像外界諸州的某些刻薄言語,不如改名“神霄樓”,排名就好聽許多了。
老城主姚可久,道號“擬古”,已經身死道消在劍氣長城。
老道士也是王禿拖舴砂椎氖ψ稹
城內道官,六千余人,青黃不接。
近千年來,就沒有一位那種敢說必定證道飛升資質的大材道官。
王禿拖舴砂錐甲勻洗松無望躋身飛升境。如此一來,神霄城的下任城主,就必須有足夠的境界能夠扛起大梁,為神霄城再續香火,重振道脈。
豪素抱拳道:“實在抱歉,有負重托。”
王吞玖絲諂,失望之情在所難免,不過他仍是微笑道:“不敢強人所難,先生能夠擔任神霄城客卿,已經是莫大幸事。”
在兩位副城主道官告辭離去之后,豪素笑道:“董黑炭,你就這么認可隱官?”
董畫符點頭道:“我這個人懶得動腦筋,他想事情周全,而且陳平安身上有一種我說不上來的感覺,不常見的。”
豪素問道:“說說看。”
其實他這個刑官,對于當隱官的陳平安,認識沒多久,其實都沒說上幾句話。
董畫符猶豫了一下,“只說一種感覺,比如走在路上,哪怕我不認識你,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你身上的那股‘氣’,副城主蕭飛白更是,一看你們就是不好招惹的,哪怕那幾個同鄉,年紀比我小,境界比我低,但是我就可以清晰感受到他們身上的‘氣’,一天比一天重了。道氣仙氣,豪杰氣,富貴氣,官氣文人氣,拒人千里的傲氣,小人得志,咄咄逼人的氣焰……總之很多了,反正都是個模糊感覺,王涂贍蓯粲誒外,所以他跟陳平安有點像。”
豪素沉默片刻,說了一個字,“平。”
董畫符喝了口酒,點頭道:“就是這種感覺,走路,說話,臉色,眼神,坐下來喝酒,王透我的感覺,就是都很平淡,而且不會讓人覺得清高,也不是那種無欲無求才有的淡泊氣息,恰恰相反,人氣很足,但是不管什么身份,他們都配得上。可以跟這種人不投緣,就是很難討厭他們。”
白玉京最高處,并無正式稱呼,俗稱上清閣。
道祖偶爾在此傳道。按例除去三位掌教,以及小弟子道士“山青”,都不準擅自踏足此處。
白玉京的祖師殿名為太清殿,除了道祖和三位掌教,就只懸掛歷代飛升境道官畫像。
但是白玉京的“祖師堂”議事,卻在一處名為玉清宮的仙闕,屬于別有洞天的一處山水秘境,不在任何城、樓地界。
今天玉清宮就在召開一場規模盛大的議事。
有資格參與議事的,除了五城十二樓的正副城主、樓主,還專門邀請一些“無官一身輕”的天仙道官,年紀很大,資歷很老,其中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天君甚至都當過多年的正職城主、樓主。
一座玉清宮,如懸太虛中。
青云朵朵,道官或站或立。
關起門來議事,其中一項議程,是陸掌教建議,擔任神霄城客卿的劍修豪素,預先扣除掉一半搬遷明月皓彩至青冥的功德,以后豪素若是在青冥天下斬殺一位飛升境,白玉京不問責。至于白玉京之外,就該如何如何。豪素只要外出,該報仇就報仇。白玉京同樣不去管。
按照玉清宮規矩,議事道官是可以駁回三位掌教任何一道旨意的,只是今天一眾道官見余掌教都沒說什么,也就順水推舟沒有反駁陸掌教。
但是接下來陸沉補了一句,議事堂內可就沒那么沉默了,當場就有些道士發出冷笑聲。
原來陸掌教又開始犯渾了,提議豪素剩余一半功德,允許他在白玉京內與任何一位道官問劍,還是不追究。
一看情形不對,陸掌教急眼了。
其實事先就找了幾個自認關系不錯的摯友、兄弟和前輩,一個個都說好了的,陸掌教親自登門,通過氣,打過招呼的。
只說琳瑯樓的樓主王洞之,來玉清宮議事之前,就剛剛款待過陸掌教一杯清茶。
陸掌教說得唾沫四濺,歷盡千辛萬苦,險象環生,命懸一線,才從蠻荒玉版城撿漏而來的珊瑚筆架……今天議事,我說什么,你王洞之不得點個頭,給自家兄弟捧個場?
靠這幫不仗義的家伙,看架勢是靠不住了。
無妨,貧道還有師兄!
余斗看著“那張符”的師弟,終于開口說話。
在陸沉掌管白玉京的一百年之內,神霄城客卿豪素與誰問劍,扣掉剩余一半搬月的功德之外,再從陸沉這邊扣。
“陸沉”立即澄清道:“諸位,說好了啊,只是扣除南華城的功德,冤有頭債有主,以后誰要報仇,還是要找豪素,千千萬萬千,別來找貧道的茬!”
魏夫人微笑道:“糾正一下,方才陸城主說錯了,是扣除‘掌教陸沉’的功德,而不是扣除我們南華城,還需公私分明。”
其余兩位南華城副城主都公開附和魏夫人,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家城主。
陸掌教當城主當到這個份上,真是沒話說,這就叫服眾,得人心。
陸沉望向王停后者搖搖頭。
陸沉便有些遺憾,其實由豪素擔任神霄城城主,很適合。
但是沒法子,神霄城給不了豪素想要的私人道場。至于青翠城,豪素肯定不宜執掌此城,陸沉要是敢開這個口,今天玉清宮就能用唾沫淹死陸掌教,再加上副城主人數已滿,或者說一直是定額,大師兄如今不在白玉京,就算陸沉有點想法,以余師兄的脾氣,也不會答應,否則豪素轉去青翠城當個副城主,也不錯。
蕭飛白用眼神示意陸掌教說句公道話,管他豪素是什么看法,生米煮成熟飯,就說是玉清宮的決議,將豪素趕鴨子上架便是。
陸掌教竟然哈欠連天,開始閉目養神了。
今天玉清宮內,年紀最大的道官,當然是黃界首、龐鼎他們幾個白玉京老人了。
不過也有兩個年紀最輕的晚輩,屬于破格參與議事,年輕得過分了,此刻置身玉清宮,如年少青鶴立于青云上。
最近白玉京發生了幾件大事。
先是九位來自劍氣長城的劍修,進入神霄城煉劍,據說其中一個姓董的年輕劍修,資質極佳,而且他還是董三更的子孫。
再就是已經很久沒有收徒的余掌教,時隔六百年之久,終于收了個來自浩然天下的親傳弟子。
然后是劍氣長城的刑官豪素,從那輪明月皓彩當中御劍至神霄城,也在這邊落腳,據說白玉京極有可能會送出一個城主位置。
昔年倒懸山的看門“道童”姜云生,剛剛躋身仙人,就被破格提拔為青翠城的城主。
說是“破格”,除了姜云生憑此成為白玉京漫長歷史上,屈指可數的不是飛升境的正職城主、樓主。更因為這件事,竟然直接繞過了玉清宮議事,屬于余斗、陸沉兩位掌教私底下敲定的,與此同時,顯而易見道祖是默認了這項決議,所以在白玉京內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最后就是玉樞城張風海,離開鎮岳宮煙霞洞當天,就叛出白玉京,選擇自立門戶,找到了閏月峰辛苦,對外宣稱正式開宗立派,張風海擔任首任宗主,副宗主是一個籍籍無名的練氣士,陸臺。
這座橫空出世的嶄新宗門,成員寥寥,只有六人,就已經足夠讓青冥天下十四州側目了。
只因為譜牒修士當中,除了最新天下十人之一的武夫辛苦,還有候補之一的散仙呂碧霞。
還有據傳早已兵解離世的永州仙杖派女子祖師,道號“攝云”的師行轅。
袁瀅,曾經數座天下年輕候補十人之一,她有兩位傳道人,詩余福地的柳七和曹組。
所以陸臺擔任副宗主,而且他竟然還兼任首席供奉,才會顯得如此奇怪。
外界道官,幾乎很少有人能夠讓白玉京如此熱議。張風海是為數不多的例外。
每每提起張風海,白玉京道官無論境界高低、所屬道脈,都很惋惜。畢竟以張風海的修道資質,似乎當個道祖嫡傳,都無問題。
關鍵是這一進一出,白玉京就等于“損失”了兩個張風海。
靈寶城城主,道號“虛心”的龐鼎,開口問道:“那個陸臺是何方神圣?怎么跟叛徒張風海混到一起了?”
一個“陸”字,老道士咬字頗重。
陸沉開始眼觀鼻鼻觀心,心不在焉,神游萬里。
難不成天底下姓陸的,就都跟貧道有關啊?
玉樞城兩位副城主,郭解和邵象,一個冷哼不已,一個直接開口反問道:“敢問龐城主,我師弟張風海,他怎么就是叛徒了?”
龐鼎瞇眼笑道:“師弟?難道是我記錯了,張風海只是脫離了白玉京道籍,還繼續保留玉樞城道牒?”
前不久還在明月皓彩中喝了一壇萬歲酒的老道士,許祖靜手捧拂塵,這位公認心腸軟、好脾氣的玉樞城掌律冷笑道:“張風海有無玉樞城道牒,關你靈寶城屁事。”
師尊的關門弟子,小師弟張風海,是他們這撥師兄們的最大心結,沒有之一。
道號“權衡”的老道士黃界首,這位碧云樓的前任樓主,前不久連鎮岳宮宮主都卸任了,所以老人如今腰間再無招牌式的一大串鑰匙。
黃界首說道:“有一說一,張風海算不得叛徒,他是道祖親自送出煙霞洞的。”
龐鼎一時啞然。
不小心碰了個硬釘子。
陸沉輕輕鼓掌卻無聲響。
讓你找貧道的麻煩,觸霉頭了吧?
陸掌教身邊一朵青云,空著。
是同樣身為道祖弟子的道士山青,只因為遠在五彩天下,故而未能列席議事。
其實白玉京對這位道祖關門弟子,私底下風評不高。
竟然會被寧姚找上門問劍一場,輸得一塌糊涂,可謂顏面盡失。
就算對方是五彩天下第一人,是那個寧姚,也不奢望你山青勝出,但是好歹掙個雖敗猶榮的局面,結果竟然是毫無還手之力。
身為道祖弟子,什么時候如此不濟事了?當真可以成為未來的白玉京四掌教?
此外還有青翠城新任城主姜云生,今天同樣缺席。
隨后這座玉清宮內,位高權重的道官們,向兩位掌教拋出了一個個問題。
紫氣樓一位副樓主老嫗,她率先開口問道:“要不要中斷雍州魚符王朝的普天大醮,還是事后再來封鎖那個占卜結果?”
雍州雖然是十四州版圖最小的一個,但是邊境一條大瀆水底的“山巔”,建造有一座藕神祠,祠外有一棵萬年老樟樹。
占據這座水底山神祠的王朝,若是建造規格最高的大醮法壇,只需劈砍樟樹枝條,就能夠憑此勘驗四州吉兇。
前不久,女帝朱璇便建造一座供奉醮位多達三千六百神的普天大醮,她親自擔任主祀。
樟樹天然分出四個方向的樹杈,剛好分別指向雍州、沛州在內的四州,每枝各主一州運勢盛衰,這不是什么懸乎說法,而是天下公認的定論。
藕神祠內供奉有一件魚符王朝的鎮國神兵,槍名“破陣”。
魚符王朝之所以能夠長久屹立在雍州,很大程度上歸功于這件被白玉京記錄在冊的神兵,因為它是吾洲贈送給魚符朱氏開國皇帝的定情信物。
所以誰敢覬覦此物?
若是陸沉執掌白玉京,撒潑打滾也好,蠻不講理也罷,都會“勸說”那位年輕女帝別這么沖動行事。
但問題在于如今是師兄余斗掌管天下事。
所以這種魚符王朝的內政事務,陸沉只能勸,并不能出手阻攔。所以上次親自跑了一趟藕神祠,師出無名,只能無功而返。
關鍵那座藕神祠內,還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白玉京對此自然是知曉的,因為這本就是出自道祖的手筆。
之所以將一座山神祠建造在水底,水脈洶洶,萬年激蕩,不斷沖刷祠廟,屬于以大瀆水運鎮壓……武運。
只因為那座藕神祠內,除了供奉著一把名槍“破陣”,更鎮壓著曾經的“共斬”之一。
萬年以來,藕斷絲連,如巨靈持物,長久禁錮著那把桀驁不馴的神兵。
掌教余斗神色淡然說道:“魚符朱氏打造普天大醮,合乎規矩,白玉京不用管。”
既然掌教都這么說了,一眾道官也就沒有任何異議。
玉清宮議事第二問,“既然那位‘太陰’道友,合道所在就是作為遠古遺物的神兵利器,她能夠煉化此物提升自身道行,碧云樓能否贈予她那副封禁多年的甲胄?以此招徠她作為碧云樓的首席客卿?如此一來,神霄城有飛升境劍修的客卿豪素,碧云樓猶有十四境吾洲擔任首席客卿……”
不等那位老成持重的道官說完此事,余斗已經開口說道:“吾洲先前有過主動提議,以這副碧云樓甲胄作為交換,她愿意擔任碧云樓的副樓主,我已經拒絕,此事不用再議了。”
玉清宮內霎時間鴉雀無聲。
陸沉輕輕嘆息一聲。就知道。
女冠吾洲,都已經不能用天才中的天才來形容她了,她的存在,讓同時代的天下道官,全部黯然失色,
資質,天賦,機緣,心性,成就……當年的吾洲都冠絕天下。
她出身一座小道觀,憑借幾部最是尋常的道書、幾篇師傳心訣,在少女年歲時,就已經是玉璞境,并且一次出門歷練途中,獲得了遠古十二高位神靈之一“鑄造者”的一部分關鍵傳承。在那之后,吾洲在修行路上,更是突飛猛進,由于有此神通,煉物、破境兩不誤,她最終一躍成為數座天下的第一煉師。
吾洲在六百年之內,親手鑄造的半仙兵重寶,只是被她視為“次品”而贈送、低價賣出、甚至是隨手擱放在某處的,被白玉京記錄在冊的就有十六件之多。
白玉京既不插手魚符王朝事務,又不招徠舊道場位于雍州的吾洲,這就意味著朱璇劈樟占卜四州兇吉一事,已成定局。
一時間玉清宮內氣氛有些凝重。
陸沉說道:“那就繼續議事。”
“如何處置那座閏月峰?”
“玄都觀孫懷中,地肺山高孤,青神王朝姚清,他們三人,到底有無躋身十四境?”
“大潮宗和兩京山,uu看書在殷州境內,擅自打造一座紫薇垣大陣,篡改一州風土,是否合乎規矩?”
“此次天下十人、候補十人的評選結果,無比蹊蹺,是不是兵解山龍新浦在攪混水?幽州弘農楊氏有無參與其中?”
“弘農楊氏有人在去年末,在幽州古戰場遺址一處山巔,立起一桿旗幟,揚言要為天下拔除一魔,此魔是誰?”
“歲除宮文學高平,竟然不惜與前世滅其國、殺其身的守歲人白落為伍,豈不是天下頭等怪事?歲除宮又有那個道號‘無恙’的化名‘桓景’的人物助陣,這不是如虎添翼是什么,吳霜降心中所想,所謀何事,早已路人皆知!白玉京不該養虎為患,讓其坐大,自當趁早解決這個隱患。”
“僧人姜休,劍術極高,如今已經身在幽州,絕對不能聽之任之,任由他在并、幽兩州境內興風作浪。是否請他做客白玉京?”
“敢問陸掌教,陳平安如今真實境界如何?大致何時躋身止境神到一層?能否成為飛升境劍修?此人將來會不會問劍白玉京?”←→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