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的她,千人所指萬人唾棄,死了之后,還不被人放過,她也真夠慘的。
鐘少虞為自己默哀了片刻,才驚覺哪里好像不對。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既然死了,她怎么還會有意識?
死……
隨著這個字再次浮現在她腦海里,死前的種種不甘、憤怒和仇恨瞬間席卷了她的心頭。
臨死前的那種拼了命的想為自己叫屈卻無門的絕望,順著她的血脈蔓延至她全身的每一個角落,讓她每一寸肌膚都叫囂著疼痛,她呼吸一窒,倏地睜開了眼睛。
她躺在一張床上,滿屋子飄著沁人心脾的花香。
屋里的裝飾很奢華,但卻毫無美感可言。
鐘少虞還在打量著這個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道欣喜地聲音:“夫人,你醒了?”
夫……夫人?
鐘少虞看著說話的小丫頭,被她嘴里這稱呼喊的渾身一僵。
她什么時候嫁人了?
她死之前明明還未出閣呢。
“夫人,你別再這么傻了,你現在還不明白嗎,就算是你真的死了,尊上也不可能過來看你的。”小丫頭端了一杯水,喂給鐘少虞。
鐘少虞抿了兩口:“你……是誰?”
小丫頭手里的杯子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碎成了片:“夫人,伱連我都不認識了嗎?我是綠蘿啊。”
小丫頭說著,亮出了真身,一株藤長不過一米的綠蘿,葉子是嫩綠色的。
她像是生怕她記不起她一樣,還將藤蔓纏繞在她的手腕上,用藤尖撓了撓她的掌心。
鐘少虞:“……”
不遠處有個鏡子,鐘少虞被看了過去。
鏡中倒影出來的并非她的臉,而是一張她完全陌生的、稚嫩的小臉。
鐘少虞看了看鏡中自己陌生的臉,又看了看綠蘿,雖然信息量很大,讓她腦袋嗡嗡了兩聲,但她好歹生前是仙門的翹楚,這種事情還是很快被她大致搞了個明白。
她當初死的很慘,被挫骨揚灰的,尸骨未存就算了,魂魄還被放在山河鼎里灰飛煙滅了。
她從這個世上應該是消失的徹徹底底,既不會踏入生死輪回,更不可能魂穿到別人的身上。
山河鼎是仙門法器,不可能出現紕漏。
除非是有人想盡辦法存了她一縷魂魄,利用什么上古禁術救了她。
綠蘿幻化回人形:“夫人,你記起來了嗎?”
鐘少虞回神,雖然很多疑惑她還沒搞明白,但眼下有更重要的狀況需要她搞清楚:“那個,我是誰?”
綠蘿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
沒等她開口,鐘少虞又說:“我這會兒腦子不太清醒,你能給我講講之前發生了什么嗎?”
這只小綠蘿妖心思單純,聽她這么一說,立刻止住了哭:“也對,夫人跳河的時候,磕傷了自己的腦袋,短暫的記憶不好,也是會的。”
在小綠蘿妖講的話里,鐘少虞大概弄明白了自己現在霸占的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一株鳳凰花妖。
從小愛慕他們口中的尊上,仗著自己家族救過尊上一命,死皮賴臉的道德綁架尊上以身相許。
尊上壓根沒接這株鳳凰花妖的話,但鳳凰花妖覺得這就是默認,強行搬到了尊上的宮里來住,還逼著宮里的人喊自己夫人。
她搬過來差不多有個十來年了,各種賣慘裝病要死要活,就是為了逼著尊上過來看她一眼。
迄今為止,一次都沒有逼成功過。
小綠蘿妖講的繪聲繪色,鐘少虞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這小鳳凰花妖可真慘,這十年要死要活了也得有個上百次了吧,一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都沒能見到尊上一面……
鐘少虞替小鳳凰花妖惋惜的搖了搖頭,正準備問小綠蘿妖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叫什么,門突然被一陣風刮開了。
一道身影閃了進來。
那是一位格外標志的少年。
他身著一襲黑衣,五官美的出奇,接近于柔美。
但他神情淡漠,眼底泛著的高傲的冷意,沖淡了他臉上給人的那種陰柔感。
小綠蘿妖看到來人,立刻跪倒在地:“尊上。”
隨著她話音落定,鐘少虞的表情定住了。
她沒想到自己死了之后還能活過來,更沒想到自己一復活先撞上的人會是他。
她生前最大的死對頭,那個她誓死要除掉的大魔頭姜予。
她都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到底幸運還是倒霉,那種刻在骨血里的責任,讓她條件反射的捏了個符咒攻擊向他。
符咒攻歪了,擊碎了一枚照明的夜明珠。
鐘少虞:“……”
這位鳳凰花妖修成人身這么多年,每天只顧著追男人了,修行差的簡直是一塌糊涂。
這要是放在她活著的時候,這種劃水怪鐵定會被她一腳踹下無夢山。
姜予面無表情的盯著鐘少虞看了片刻,微微偏頭,將視線不冷不熱的落在了旁邊碎裂了一地的夜明珠上。
他什么話都沒說,只是抬了下手,那些夜明珠碎片就變成了粉末,消失在了空氣中。
鐘少虞渾身打了個哆嗦,自動將姜予的舉動解釋成,現在灰飛煙滅的是夜明珠,接下來就是你。
室內鴉雀無聲。
姜予緩緩地轉著頭,再次看向鐘少虞。
這次他沒過多的停頓,而是邁著步子沖著她走了過來。
他的眼神冷的不像話。
鐘少虞看著姜予,默默地吞咽了兩口唾沫。
她剛活過來,就要死了嗎?
那她重生的意義是什么?
姜予越靠越近,甚至還動了動手指。
這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的動作,落在鐘少虞的眼中,演變成了要動手殺了她的意思。
她不是怕死,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還怕什么死第二次。
她前世死的冤,好不容易活了過來,她總得把那些謎團都給弄明白,把前世真正殺死她師父,屠了整個凈土城的兇手給找出來。
但蒼天好像一點也不照顧她,給了她重活一次的機會之后,顯然是后悔了,立刻讓姜予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死對頭大魔頭來處理掉她。
你說這個小鳳凰花妖要死要活了十年都沒能見到姜予,怎么她一死他就來了。
姜予已經站在了床邊,他微微抬了下手。
他什么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床上的鐘少虞突然就將被子往身上一裹,擺爛似的一閉眼,“嗷嗚”了一聲,“重生可以撤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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