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上午。

燕京。

一座90年代的老式的商品房里，鄭華騰見到了柳家輝。

柳家輝在燕京的房產并不少、裝修富麗堂皇的別墅，也有好幾幢。

只是，08年以后，柳家輝搬離了別墅，很“低調”地住在90年代聯眾電腦開拓海外市場時候買的商品房里。

他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前段時間，女兒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曾當著記者的面說，父親很喜歡這套商品房，這里的一草一木，都藏著父親奮斗時候的痕跡。

網友們一陣贊嘆……

紛紛將柳家輝夸上了天，說柳老這么成功了，依舊不忘初心，甚至有人將民族的脊梁這種稱呼，都用上了。

“哈哈，鄭總，進來，不用脫鞋，隨便點……”

“柳總風采依舊……”

“還行……”

柳家輝目光囧囧，很熱情地將鄭華騰迎了過來，親切地握了握對方的手以后，雙方便坐在了靠窗邊的茶室上喝著茶。

這些年……

柳家輝雖然一直處于半隱退狀態，但其家族在整個資本圈里的卻異常的活躍。

旗下資本無數，涉及科技、金融、民生、互聯網、出版等行業，幾乎覆蓋了目前的主流行業。

其岱山會成員結構密布，盤根錯節，真要算起來，這幫人在整個華夏，都是一股極為恐怖的力量，說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也不為過。

互聯網風風雨雨二十多年……

無數的中小型資本在風雨中破碎，有人稱那一場場資本墳墓的背后，有人在掌控著一條規則。

活下來的那些資本，大家都很自覺，都遵守著一條紅線，誰都不會輕易去逾越。

茶香四溢。

鄭華騰盯著茶。

目光想起很久以前，張勝跟自己聊天的時候，送了自己一一盒茶葉。

不知怎的，心中那股復雜的情緒，已縈繞到了極致。

現在想來，那茶葉，大概是杭城的地攤貨……

柳家輝不知鄭華騰所想什么東西，只是一邊泡茶，一邊跟鄭華騰聊著互聯網這十年……

從騰技科技聊到甲虎科技，又聊到搜度，最終，聊到了張勝，聊到了最近的一些新聞，以及網上的風風雨雨。

鄭華騰面色如常，談笑間喝了一口茶，但不知怎的，覺得這茶略微有那么些許苦澀感。

在見柳家輝之前，他也見到了一些人。

領導層面含糊不清，大概意思說這一次，張勝調動的能量全部匯聚到了一點，又在規則層面上，掌控著輿論戰。

這一次，他們不好貿然插手，只暗示了他們誰都不會幫，一切都按法律層面行事。

鄭華騰那一閃而逝的情緒隱藏得極好，但依舊被柳家輝這個老狐貍捕捉到了。

他很快便岔開了話題，聊起了馬蕓華，聊起了打滴行業，似乎帶著些許興趣。

鄭華騰也很敏銳地感受到了雙方合作的點，緊接著，開始聊起了未來打車的行業……

大概半個多小時以后，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緊接著，一個長發的女人走了進來……

長發女人看到鄭華騰的時候很激動，仿佛見到明星一樣，又是跟鄭華騰握手，又是合影。

鄭華騰也很配合著笑。

女人名叫柳紅。

柳家輝的女兒81年出生，畢業于燕京大學，兩年前剛從哈佛大學深造回來。

當柳紅坐下來以后，這場茶座會的聊天，便很快就變成了柳紅主導，她的思維很敏捷，聊起未來互聯網產業的時候，想法諸多……

鄭華騰和柳紅聊天很愉快。

不知不覺中，便又過去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以后，鄭華騰笑著走出商品房，柳家輝帶著柳紅將鄭華騰送出了小區門口。

等鄭華騰坐上車以后，柳家輝笑容漸漸消失。

“你認識林夏？”

“認識，她的書很火，我挺喜歡的，我算是她的書迷，也算半個朋友，啟明星出版社我們有股份……嚴格來說，張勝的一部網絡，就是我們啟明星出版社出版的……”柳紅遲疑片刻，隨后點點頭。

“哦？張勝還寫網絡？”

“09年的事情了……”

“你組個局。”

“好！”

7月1日。

上午十點鐘。

盛騰科技。

張勝默默地看著宏威MINI預定單在短短的十多天時間，突破了十一萬。

嗯……

這是華夏新能源車里，一次歷史性的突破。

如果全部交付，那么，單單宏威MINI這款車的銷售額便將逼近三十億！

不過，張勝的目光，卻始終很平靜。

銷售額破三十億，但利潤卻極為有限。

算上補貼，除去各項開支、最終十分之一的利潤都占不到。

只能說，勉強保一保本……

不過，墊資倒是并不多，基本上宏威MINI都是先收客戶三分之一的定金，然后，用這一部分的定金購買各種零部件。

至于廠房房租、包括各種營業稅……

基本上靠著扶植，能免的免，還能拿一筆當地的環保排量補貼。

綜合下來，形勢依舊是比較樂觀。

而且，博世科技里的那一批鋰電池，盡管利潤更低，但只要銷量跟上去，那么，終歸是利潤可觀的。

張勝腦海中浮現出自己的一塊產業圖……

有那么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活在陽光下面的感覺真好。

辦公室里。

聶小平激動地暢說著未來。

他說，今年他們的銷售要破五十億！

他說，他今年目標是幾個地區，幾個廠，爭取在明年開春前，將宏威MINI電瓶車全部交付……

他說，明年他們宏威新能源科技要成為華夏新能源領域電動車里的領軍者……

三年內，跟華夏比威力汽車扳扳手腕。

五年，跟老美主流電動車品牌特克拉斯扳扳手腕……

張勝靜靜地聽著。

一個人在獲得巨大成功的時候，很容易就會被成功所磨滅，導致最終沉浸在迷茫的喜悅之中，從而漸漸忘記黑暗之中的對手。

此時此刻，聶小平，已經有這種征兆了。

他甚至說出了造車，原來這么簡單的話。

“那么，你準備在研發上投入多少呢？”

等聶小平說完以后，張勝突然問道。

“研發？”聶小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愣，緊接著，閃過片刻迷茫：“會投入一些吧……”

“比例是多少？”

“今年到手的純利潤，如果有三億的話，我大概，會投三千萬？十分之一……”

“那伱會在營銷上面投入多少？”

“營銷，張總……我們營銷還需要花錢嗎？你手里頭項目那么多，隨便指甲縫里流一些，甚至，你站在臺上振臂一呼，各版新聞就刷爆……”

聶小平思索片刻，但臉上依舊帶著野心勃勃的情緒，全然沒有任何危機感。

張勝很理解這種感覺。

一個曾經失敗的人，突然擁有了無盡的財富和來自四面八方的吹捧，很容易就看不清一些東西。

無數人，都是倒在創業階段的這一關，而無法再前進一步……

“如果我賺三億，我最少會拿出兩億，來進行產品的設計和研發工作……另外一億的五千萬，我要拿來維持公司最基本的運營……另外的五千萬里的三千萬，我會拿來打，最后的兩千萬，我會拿出一千萬來發獎金……”

聶小平聽完以后，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緊接著陷入了沉默。

大概幾分鐘以后，聶小平看著張勝：“如果按照你這個公式的話，那我們根本沒多少可以賺……”

“當技術落后，只憑著外觀和噱頭吸引人的時候，那就不是賺錢的時候……”

“研發是一個無底洞，大量的資金進去，都不一定能砸出水花……我們可以用市場、用銷量、用品牌去找國外的科技公司合作……國外的很多科技公司，對我們華夏這塊市場垂涎三尺……我不反對建立研發團隊，但是，我個人覺得，我們應該得留有余力的時候，再去研發……否則，我們一味地投入到研發，最終極有可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聶小平看到張勝的表情漸漸平靜，甚至平靜得帶著幾分冷意的時候，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理話。

隨后……

辦公室里便是陷入了很長很長的沉默。

張勝一聲不吭地盯著窗外。

聶小平突然很壓抑，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那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仿佛一度抓不住什么東西，也即將失去什么東西。

“聶總……”

當張勝的聲音刺破那死一般的寂靜的時候，聶小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們通過市場、通過銷量、通過花錢，我們能買到國外的核心技術嗎？”

“……”聶小平沉默。

“初期，我不否認，作為一家正在擴張的公司，你的想法沒問題，但是，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溫水煮青蛙的故事？”

“張總，自華夏加入WTO以后，我們一直做的事情，就是跟國際上合作共贏，這樣雙方效率都會很高……而且，現在無數的大企業，都在踐行著這一條路，而且，他們現在都活得很好，老牌企業的成功之路，有我們借鑒的空間……如果真出問題，國家不會不管的……”聶小平看著張勝。

張勝聽完以后……

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

只是，再次沉默。

片刻以后，他幽幽嘆了一口氣。

這是聶小平第一次看到張勝嘆氣，與此同時，也是第一次看到張勝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緊接著……

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提著一個飯盒。

“張勝，吃中飯了，我給你做了點吃的……”

“聶總，時候不早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當看到那個女孩子的時候，張勝的臉上帶著笑容，隨后，看向了聶小平。

聶小平點點頭。

隨后離開了張勝的辦公室。

只是，就在他即將離開盛騰科技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緊接著……

又朝著張勝的辦公室快步走去。

辦公室的門開了。

聶小平看著張勝正和那個漂亮的女孩子一起吃著飯。

他的喉嚨微微顫了一下。

“張總……”

“聶總？”

“我們，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宏威MINI包括宏威科技的掌舵權，還是在你手里，不管你要怎么做，要將宏威科技帶到何方，我都沒有任何的疑義……”

張勝聽完以后，并沒有什么喜悅，也沒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反而……

更加的失望了。

他看著聶小平，罕見地再度嘆氣，面容極為復雜，但終于開口：“我希望有一天，你才是掌舵人……一個合格的掌舵人，我更希望，你能站在一個更高的維度，去想一些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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