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湖水冰冷刺骨。
君司煊卻毫不猶豫地扎了進去,入水的瞬間,一股窒息感將他包裹。
刺骨的寒潭水沖入他的鼻腔耳朵,將他渾身包裹,讓他恍惚間失聰。
只覺得胸腔在狠狠陣痛,卻分不清到底是生理性還是心理性的痛……
那一瞬,君司煊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畫面。
秦音剛回君家時,穿著一條漂亮的公主裙,肌膚雪白,一看就被養得很好。
她一雙澄澈干凈的杏眸透亮地看向君家所有人,眼神有些迷茫,眸子忽閃忽閃地惹人愛。
那天他原本要去簽約一個很重要的訂單。
但卻還是忍不住為了剛回家的小妹,早早就在家里候著了。
小姑娘身后有個高高大大的青年為她提著行李,穿著一件黑T,脖子上掛著金屬質感項鏈,打扮潮酷痞帥,一張帥臉表情略顯倨傲,一直自覺地護在秦音的身邊。
小秦音看上去還有些拘謹,半靠在青年身后,他第一個上前,對上小姑娘怯生生的眼。
君司煊忍不住對秦音溫和一笑:“你就是小音吧?”
“妹妹,歡迎回家!”
他看見自己笑得那么友好,沒有絲毫后來對秦音的懷疑針對,劍拔弩張。
小秦音透亮的眸子驀然閃過更淬亮的光,乖乖巧巧對他點點頭,怯生生叫了一聲:“哥……哥哥?”
那一瞬,沒人注意到秦音身邊的黑衣青年身軀僵了僵,臉色有些白。
但他依舊用高大的身軀擋在秦音前面,面色冷淡地就看著君司煊。
君司煊身材頎長,一身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服,此刻微微垂眸,溫和儒雅一笑。
高大的身軀微微俯身湊近小秦音,薄唇溢開幾分調侃低笑:“小秦音,我是君司煊,君家大哥。”
“以后你可以叫我大哥。”
“在君家有任何不習慣的地方,都可以告訴我。”
秦音仰著小腦袋看著君司煊,眸底閃過一絲吃驚,緊接著乖糯地點點頭:“大哥好。”
等秦音認完了君家人。
送秦音回來的黑衣青年功成身退一般地離開,那人剛走到大門口,秦音就突然奔了出去。
他怕秦音太難過,便兀自跟了出去。
只見,君家大門口。
秦音扯著黑衣青年的衣角,低著眸纖細的肩膀垮下來,委屈巴巴的小模樣:
“哥哥,我不想回君家,你帶我走吧。”
他看見高大的黑衣青年背脊僵住,緊接著俯身揉了揉小姑娘的發頂,神色緊張:
“小音,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
小秦音搖搖頭,只繼續委屈巴巴地扯著青年的衣角,撅著嘴不肯說話。
黑衣青年似乎瞬間就懂了。
是小姑娘舍不得他,在鬧脾氣呢。
于是他無奈地嘆息一聲,彎腰垂眸認真地對上秦音的眼,道:
“傻瓜,他們才是你真正的家人。”
“他們失去你十幾年,這些年一定很痛苦,你忍心繼續讓你的血肉至親愧疚難過一輩子嗎?”
“何況小音,君家爺爺說了,你只有回到君家才能有不一樣的未來,你是富家千金,本該過最優渥的生活,跟著我們你會受苦的……”
小秦音眼眶瞬間就紅了,反駁道:“我在家才沒有受苦呢。”
“爸爸和哥哥對我都很好。”
小姑娘哽咽一瞬,又看向不遠處一棵大樹背后露出的半截灰色的衣角,眼底浮現一絲笑:“嗯,弟弟對我也好!”
在她說完這句話后。
大樹背后的小少年,冷著臉唇角勾起幾分弧度,白皙的下顎微抬,輕嗤:
“哼,誰對你好了。”
“麻煩精,自作多情!”
只是轉身的剎那,鼻尖還是酸了酸。
他才沒有舍不得那麻煩精呢,除了長得漂亮一無是處。
來了秦家后爸爸和哥哥都圍著她轉。
她走了正好。
他早就巴不得她走了呢……
秦謨見小姑娘眼眶微紅的模樣,嘴角揚起一絲苦澀的微笑,無奈地打著商量:
“那哥哥努力,賺很多很多錢,讓小音跟著我也是富家千金。”
“還是我們家唯一的千金,好嗎?”
那時候,秦謨看著小姑娘委屈得無可附加的模樣,在心底暗暗發誓,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將YM金融公司上市。
那時候,他就能風風光光把秦音接回秦家。
讓她名正言順享受千金優渥的生活。
秦音點點頭,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
她回君家的決定是君爺爺做的,君家任何人都無法反駁,更何況是本就無財無勢的秦家。
她要乖,不能給爸爸和哥哥添麻煩。
于是小秦音擦了擦眼角的淚珠,乖巧地點點頭:“哥哥,我在君家會乖的。”
“你放心好了,小音很討人喜歡的,爸媽和哥哥們一定會跟你們一樣寵我的。”
她那時候說得信誓旦旦。
在內心深處,對親情是很向往的!
這一點,秦謨也很清楚。
所以,他把她送回了君家,想給秦音一個靠近真正血脈親情的機會。
君司煊看完他們告別。
遠遠注視著秦音一個人垂頭喪氣地走回別墅。
他正準備上前打算帶她去選房間。
但別墅那邊突然嘈雜起來。
有人尖叫:“快叫救護車啊,棠棠小姐犯心臟病暈倒了!”
君司煊正要上前叫住秦音的步子一頓。
隨即毫不猶豫地沖向別墅的方向。
君棠月,在他的眼中,確實比一個剛回家的新妹妹重要太多。
后來他很忙,極少回君家。
偶爾也會在君家看見秦音,見她乖巧懂事地在沙發上為母親按摩肩頸,母慈女孝的場景讓他欣慰不已。
那種溫馨。
讓他心中對這個新妹妹也多了幾分關注。
以至于他以為,應該早有人給秦音安排房間。
直到一年后秦音住女傭閣樓的事情被鬧大。
他才感到心口驀然被什么錘了一下。
后知后覺。
在他眼皮子底下,秦音居然受了那么多委屈。
畫面轉換。
是秦音來到君家的第二年。
小姑娘依舊穿著她剛回君家的那條精致漂亮的公主裙。
但這次,裙擺已經被洗得發白。
他有次出門前,實在看不過去,便叫住秦音:“小音,這張卡你拿著。”
“去買點漂亮的小裙子穿。”
“女孩子家家,可以多花錢在打扮上,別怕浪費,棠棠的很多裙子都不會穿第二次,每個月還不是不斷買新裙子。”
“不是鼓勵你奢靡,是想讓你對自己好些。”
他站在秦音面前,將卡塞入秦音的手里。
正準備轉身離開。
就見君棠月就站在走廊不遠處看著他們。
那一瞬,不知為何,他只覺耳尖有些火辣辣地滾燙。
手里的卡沒拿穩落在地上。
君棠月溫柔地笑著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嗔怪地看他:
“大哥,你居然背著我跟姐姐說我壞話呢?”
君司煊尷尬地摸了摸鼻尖,尷尬一笑,蹲下身撿起銀行卡解釋道:
“小音的裙子確實舊了。”
君棠月體貼入微地上前挽住秦音的手臂,朝他道:“大哥,這就是你不懂了吧。”
“姐姐這條裙子是她曾經的哥哥賺的第一筆錢買的,意義非凡。”
“這可不是你給她一張卡買很多更好更貴的裙子,就能抵得上的。”
“何況,大哥你也太直男了,現在流行復古風格,好多衣服鞋子還故作做成舊款的樣子呢。”
君司煊不懂時尚。
眉心淺淺一蹙,不知為何,聽到君棠月這話,他看著秦音身上這條洗的發白的裙子就越發礙眼。
他瞥了秦音一眼,嗓音染上幾分冷意:“原來是這樣。”
“秦音,你的裙子是秦謨買的?”
一年過去,他早就認識了那個被譽為金融界曇花一現天才的黑衣青年秦謨。
秦音抬眸看著君司煊冷峭的眉眼,想起已經成植物人的秦謨。
以及秦家人怨憤自己不再見自己,心頭一陣悲涼。
她點點頭:“是。”
君司煊淡漠地看著她身上的裙子,想起秦音每個月怎么也跟棠棠一樣有三十萬的生活費,怎么可能買不起新裙子,倒是他的關心太可笑太多余了
他突然自嘲一笑,將銀行卡放入君棠月的手心,對秦音淡淡開口:
“既然你這么喜歡你自己身上的裙子,那就不用買新的了。”
“棠棠,你這個月的衣櫥也該更新了吧。”
“這張卡,你拿去花吧。”
說完,他便大步離開。
根本不管秦音在他身后,澄澈干凈的杏眸一點點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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