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永周聞言愕然愣在原地,被挑斷手筋的手在顫,那顆心,同樣也在顫…
他回過神后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置信的笑問道:“師弟莫不是在打趣我?”
“我是認真的…”
張修緣搖搖頭,說道:“此番下山,便是想來幫師兄治好手疾的。”
“這…這……”
童永周不禁有些失神,訥訥地問道:“我這手尋遍江南醫館都無人能醫,卻不知師弟有何妙法能醫此癥?”
他是知道太虛觀狀況的,也知道師父得了癔癥之后便沒有再授徒任何本領,可眼下這位師弟卻說能幫自己治好手疾,他如何能不驚?
“此事說來話長…”
張修緣沉吟了一會兒,半真半假的解釋道:“師父前些日子感身體不適,似是到了大限,便用妙法將一身修為連同那金針度穴的手段傳授給了我。”
“這……”
童永周聞言又是一驚,眉頭緊鎖的問道:“師父到大限了?”
張修緣點點頭,嘆了口氣的說道:“師父也知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有愧先輩,臨了大徹大悟,以求解脫。趁我們出門,他老人家在養心殿自焚而亡。”
“……”
童永周呼吸一滯,見師弟神色有些落寞,他有些無措的寬慰道:“師父他老人家以求解脫,想來是窺破了生死桎梏,羽化逍遙了,師弟節哀順變。”
“我也是這么想的…”
張修緣灑脫的笑了笑,說道:“師父將一身內力連同那金針度穴的手段傳授給我后,曾交代我,有時間下山幫師兄治好手疾。”
“……”
童永周聞言失神落魄的點點頭,呢喃道:“有勞師父掛念了。”
張修緣見師兄釋懷,也維護住師父的名聲了,扯開話題道:“師兄,能否尋一套金針來,我幫你治好手疾。”
童永周笑了笑,應道:“醫館內別的東西可能沒有,但這治病的金針銀針卻是不可能少的。”
說著將目光轉移到一旁的安九齡身上,喚道:“九齡,取一套金針來。”
“弟子這就去,還請師父師叔稍候片刻。”
安九齡行了一禮后緊忙跑出了門,不一會兒便取來了一套針具盒…
童永周打開盒子,取出里面的針囊鋪開,卻見針囊里包著九枚長短粗細各不同的金針。
“醫館中最常用的金針皆在此,镵針、圓針、鍉針、鋒針、鈹針、圓利針、毫針、長針、大針,共計九枚。”
他說完將針囊連同盒子一同遞到張修緣面前,又道:“師弟你看看還需不需要其他針,若是需要,我再讓人尋來。”
張修緣接過針盒看了看,笑道:“無需其他針了,有此九針,足矣。”
針演道法不比尋常,書中所記錄乃是‘以氣御針’的醫術,治療病人時也是以氣為主,以針為輔。
所需一枚毫針足矣…
手筋被挑斷,損傷的乃是整條手臂的經脈,其中針演道法中所記錄的小周天針法,便有接經續脈之效。
張修緣示意童永周坐在桌旁伸出手臂,而他則是伸出手指在那輕顫的手臂上按了按,尋找定針穴位。
待摸清癥結所在,他從針囊中取出那枚最短最細的毫針,輕搓慢捻的對著穴位扎了下去,真氣亦隨針而入。
童永周只覺得手臂暖洋洋的,隨后莫名失去了手臂的知覺,似乎整條手臂都不屬于自己了一般。
張修緣本以為會很麻煩…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行針治病,全按針演道法中的運氣之法進行,按部就班沒有半點經驗可言。
可施針運氣時卻沒有半點晦澀之感,不多時便已接上了那條手臂的經脈…
見經脈已經接上續好,他收功斂氣的拔出毫針,笑問道:“師兄,等恢復知覺可試試這條手臂有何不同之處?”
“……”
童永周點點頭,滿懷期待的看著自己手臂。
不多時,那條手臂便慢慢恢復了知覺,他嘗試著動了動手臂,隨即五指張合,攥緊。
他驚異的發現,抖了一年多的手不抖了,酸軟無力一年的手不酸了,而且手上的力道也極為充沛!
“這…這……”
童永周滿臉不可置信,顫顫巍巍的將自己另外一只手放在一起比較。
待看清一只手酸軟無力,不受控制的顫抖;另一只手攥的青筋暴起,卻依舊穩健有力。
他行醫多年見慣了生死離別,也見慣了悲歡離合,手筋被挑難自醫,在太虛觀中雖說已經釋懷放棄了醫途,轉而授徒。
可他畢竟是人,若真能醫治好手疾,誰又真會那般大度的說放棄就放棄?
不知何時,他眼眶已經紅了,臉上也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時間讓人看不出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
一旁的安九齡也是瞪著雙眼,滿臉不可置信之色的看著自家師父的手。
再看向那位師叔時,宛若神人。
“師兄,還有一條手臂呢…”
張修緣見師兄心中觸動,已是情不自禁,便揶揄的打趣道:“現在就哭是不是太早了些?”
“呵呵呵~哈哈哈哈~”
童永周聞言笑著抹了把眼角的淚痕,隨后又將另外一條手臂也放在了桌上,說道:“師弟,此番恩德,我不知該如何報答。”
“師兄不必見外。”
張修緣搖搖頭,反問道:“且不說同門之誼,就說被你救治的窮苦難民不知何幾,你圖他們報答了嗎?”
“……”
童永周默然的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
張修緣正色說道:“一來,我是謹遵師命;二來,我治好了師兄的手疾,也算是變相的救治了無數窮苦難民,算是一樁大功德。何談報答?”
童永周聞言嘆了口氣,笑道:“是我著相了,還望師弟勿怪。”
“無妨無妨…”
張修緣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隨即如法炮制的施以小周天針法,將童永周另外一條手臂也治好。
見其施展雙臂,便是面色都紅潤了幾分,他起身拱拱手請辭道:“師兄,此間事了,我就不久留了。”
“師弟何故急著走?”
童永周見他要走緊忙將其拽住,面帶急色的說道:“且不說師弟此番與我有再造之恩,難得下山來我這一趟,若是連飯也不吃就回去,豈不讓人戳我脊梁骨?”
“確實有事在身,不便久留…”
張修緣見他依舊沒有放手的意思,只好解釋道:“我這修為精進的有些突然,需得費些時間穩固修為,免得根基不穩,有礙修行。”
“原來如此。”
童永周早年也在太虛觀待過,雖沒修行,但多少也懂一些修行之事。
見其急著回山穩固修為,他也知此事不是兒戲,當下正色說道:“既如此,我就不留師弟了,但我得和師弟一同去趟太虛觀。”
“師兄也去太虛觀?”
“我雖還俗多年,但早年畢竟受過師父指點,如今他老人家仙逝,于情于理我都得回山祭拜一番。”
“那便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