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緣啞然失笑,頗為無奈的說道:“貧道這大半年來一直在觀中清修,未曾離開過山門,確實不知外界之事。”
“也是…”
趙承輝面露恍然之色,隨即嘆了口氣的解釋道:“近半年來,姑蘇一帶命案連連,就前些日子,城外李家莊數十戶人家遇難,近三百口老少更是無一人生還,那李家莊一夜之間就成了死莊啊!”
他心有余悸的感嘆道:“此事被人傳出,姑蘇一帶上至知府,下至庶民,皆盡人心惶惶,而趙某身為此間都巡檢,愁的頭發都白了。”
“竟有此事?”
張修緣眉頭緊鎖的問道:“行事這般殘忍,可是哪方匪徒流寇竄到了姑蘇一帶?”
“姑蘇因為注重商貿的緣故,周邊的匪徒流寇早就被圍剿殆盡了。”
趙承輝嘆了口氣,猶豫了一會的說道:“案發現場干凈整潔,莫說死者家中了,就是死者身上的錢財都不曾少了分不少,絕非是匪徒流寇所為。”
張修緣見他那般欲言又止的姿態,問道:“趙大人似是有什么猜測不好明言?”
“倒也沒什么…”
趙承輝身為都巡檢,知道上面有不能和外人說命案詳情的規定,那是怕以訛傳訛,引起恐慌。
道長方外之人,倒是不必擔心此事。
他輕聲說道:“據驗尸的仵作說,那些受害者皆是氣血枯竭而亡,死狀萬分驚駭,而根據死者身上的一些相似特性,仵作猜測最近那些命案大概率是同一兇手所為,而且那行兇之人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修行某種邪功!”
“氣血枯竭而亡?修行邪功?”
張修緣聞言不免有些驚疑,問道:“這等殘忍手段,這等狠毒心性,趙大人可知是哪方魔道巨擘所為?”
師父張陽明早年闖蕩江湖,死在他手下的匪徒流寇、魔道巨擘不知何幾。
他老人家也常拿邪魔歪道的事教育門下弟子,為人處世,品性一定要端正,切忌不可步入歧途云云…
故而張修緣也知道一些江湖上的魔道行事作風,如今聽聞此事,便下意識的聯想到了師父口中的邪魔歪道。
“若是知道就好咯…”
趙承輝苦笑著搖搖頭,感嘆道:“那兇人能在無聲無息間將李家莊屠戮殆盡,修為必然高深。而這些日子姑蘇城內外人心惶惶,就是因為至今都未能查出兇手是何方神圣。”
“……”
張修緣聞言默然了許久,也能理解姑蘇一帶發生這種事,趙承輝這都巡檢的頭上得頂著多大的壓力。
“不過現在也不用我愁了。”
趙承輝如釋重負的舒緩一口氣,說道:“前些日子李家莊一案傳出后,咱們的知府頂不住壓力,派人赴京上奏了此事,而朝廷也派來了風雨衛的霍千戶全權接手此案,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將兇手繩之以法了。”
“風雨衛,霍千戶……”
張修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笑道:“有風雨衛的千戶接手此案,趙大人倒是可以輕松一些了。”
他雖是方外之人,卻也知道風雨衛乃是大元朝廷中暴力機構,麾下能人無數,光是先天之境的武道高手都有數位之多。
最讓人心悸的還是他們耳目遍布朝野,情報系統極為發達,不僅在廟堂中監察百官,在江湖中也有無數暗子…
“是啊…”
趙承輝點點頭,隨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咋舌感慨道:“這些年來,陛下病重,圣后臨朝,風雨衛權勢驚人,也不知是福是禍哦。”
他原本就出自京城,也是官場之人,深知原本的風雨衛也沒那么大權力和實力,但自十多年前的那場叛亂之后,朝廷開始集權,大動作頻頻。
而風雨衛就像站在風口一般,麾下的實力和權力得到一個質的提升,至今已成大元朝廷中的第一暴力機構…
趙承輝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多嘴了,緊忙扯開話題:“此案雖說由風雨衛的霍千戶接手,但有些小事還需我交接,所以不便久留,還望道長莫怪。”
“理解…”
張修緣微微頷首,也不再多勸什么,更沒有什么善心大發主動幫忙的念頭。
“那就不多叨擾道長修行了。”
趙承輝拱拱手,道:“今日主要還是帶犬子來和道長道謝的,等忙完此事,趙某帶上吃食酒水,說什么也要與道長把酒言歡!”
“貧道靜候。”
張修緣亦是笑著拱手回禮…
兩人寒暄一番,趙承輝請辭帶著獨子離去,不曾想,下山時卻正好遇見了上山的安九齡。
兩人皆是一愣,安九齡反應過來后看著一旁的趙玉恒,也似明白了什么,笑著招呼道:“趙大人這是剛拜訪過師叔?”
“呵呵呵,不錯…”
趙承輝笑問道:“安小哥神色匆匆,可是童家醫館遇到什么事了?”
“是有點事兒。”
安九齡撓撓頭,說道:“昨日有京城來的大人到醫館,說是要我家師父赴京去太醫院參考,師父不日可能就要走了,讓我來尋師叔去吃個便飯。”
“這……”
趙承輝聞言微微一愣,滿臉不可置信的問道:“京城來的大人去醫館了,還要童大夫赴京去太醫院參考?”
“是呀。”
安九齡點點頭,說道:“我師父說還有別的大夫也被告知了此事,這姑蘇一帶被選中的大夫好像有三位呢。”
“……”
趙承輝聞言眉頭緊鎖…
他曾半只腳踏在京城的官場混跡過一段時日,知道那太醫院乃是專為宮廷,專為朱紫權貴服務的官署。
雖然也是行醫,但太醫院里的大夫是有官身的,而經過層層選拔,最終的佼佼者甚至還有成為御醫的可能…
而凡是與‘御’字沾邊的,都代表是跟皇帝分不開的,能夠給皇帝看病的才能稱作御醫。
可關鍵是,太醫院隸屬宮廷,類似于私人大夫,里面的太醫大多也都是代代相傳,很少從外界選拔…
風雨衛的霍千戶剛來姑蘇不久,就有‘京城的大人’到童家醫館,讓童大夫赴京去太醫院參考…
而陛下病重多年,如今太醫院又從外界選拔大夫,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他雖郁郁不得志,但畢竟在官場混跡了這么些年,該有的政治嗅覺還是有的,此番也敏銳的察覺到了此事背后可能會牽扯到一些難以明說的東西…
趙承輝本不欲多嘴,但想到童大夫的為人,而且治好獨子也算是欠了人情,當下意有所指的告誡道:“安小哥,京城不比其他,太醫院也非醫館,你回去后務必讓童大夫多加小心,牢記‘謹言慎行’四字。”
“啊?”
安九齡聞言有些茫然的眨眨眼,回過神后正色問道:“趙大人,您的意思是說我家師父此行可能不順?”
“非也非也~”
趙承輝搖搖頭,說道:“此行順與不順需得由童大夫自行左右,你只需將我這話傳達給童大夫即可,你家師父自然能領會其中含義。”
“……”
安九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行禮道謝:“多謝趙大人教誨,晚輩定會將趙大人的金句良言傳達給家師。”
趙承輝微微頷首,擺擺手示意道:“你不是要去請道長吃個便飯嗎,去吧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