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早逝的亡夫又回來了

第99章 酒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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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子靖抵劍而上,越發覺得手中的劍雖然是自己握緊的,落點卻不是自己所決定的,而是被游追劍式局限到只能這么出劍。他望著瓊亦身后不足五步的矮圍欄,心道:看來,只能逼她落出場外了。

瓊亦接劍又向后退去一步,已是被他硬生生打入四方舞臺中的一角了。“盛子靖小瞧于我,否則我控不住他的。”瓊亦暗自想,“游追劍法入形入境后極耗精力,我撐不了多久,可他不知道,他一定會覺破除這劍法的最佳方法,便是逼我離場。”

覺得將我擊退出局便是你勝嗎?

恰巧,我也是這么想的。

距圍欄僅剩三步。

銀劍斜刺而來,瓊亦雙手握劍彈開了去,汗水從臉頰滑下,眼里有些發澀。

兩步。

“瓊亦……”望著盛子靖一劍較一劍大力的橫斬,凝光劍距她越來越近,盛玄怨死死盯著武試臺,握緊了佩劍承影。

一步。

蘇拂曉遮面閉眼,不敢再看,心中默念:阿奚哥哥……可別傷了陸姑娘啊。

臨界!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雙手握劍的瓊亦左手后收,聚真氣于掌心向身后臺下擊去,盛子靖借身高之勢壓下劍來,抵在弦歌劍上,瓊亦雙腿彎曲,身子被他壓得向后傾斜,重心快從雙腿間轉至腰上,方才借來的力已然不夠,若再僵持半秒,只會倒身下去。

瓊亦呲牙清喝一聲,一腳蹬在那木欄樁上,手上的力倒全數收了,盛子靖只覺面前的她力一收,幾乎要裹著人一同向高臺下跌去。瓊亦重重一拳擊在他腹上,錯身要避,盛子靖受下這一擊來不及躲開,第一反應竟是要玉石俱焚,拉著她齊齊向下倒。

瓊亦格擋下他襲來的手,盛子靖見帶不下她,反應疾速,凝光劍劍氣大盛向地面刺去,而他方趁這反擊之力回身穩住身形。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眾人看時只見身影交浮,瓊亦金蟬脫殼錯身回至臺上,而盛子靖劍氣刺地,急速穩住身形回身便斬來一劍,但為時已晚,在一剎之前瓊亦已定下勝負,弦歌已伸到了他頸喉,而她身前也早已用風凝術聚氣護好,他的劍如何也落不到她身上。

“……盛子靖,我……贏了。”瓊亦踮著腳才能讓弦歌壓在他頸上,直到說完這六字她才慢慢放下腳跟,收回劍刃。

出乎預料,座下嘩然。

“贏了?”

“陸家姑娘真勝了?”

盛玄怨不顧身旁人相攔,一口氣沖上了武臺上去扶她,瓊亦脫了力般倚在他懷里,連弦歌都差點脫了手,她回頭露笑,氣息不穩:“盛暻,我贏啦……”

“嗯!你贏了!”盛玄怨鼻頭有些發酸:“你打贏了!”

盛子靖摸了摸自己脖子,方才那凜冽劍氣停在頸邊,縱使是他也不禁全身一寒。“二哥,勝負已分,你總不至于再說些什么了吧。”盛玄怨扶著慢慢緩過氣來的瓊亦,語氣中帶了幾分責怨。

盛子靖望著瓊亦,淡淡道:“仍舊取巧。”

瓊亦握拳:“哈?”

“不過,我輸了就是輸了。”盛子靖說著將凝光緩緩收歸鞘里:“修為、劍法、心術,皆佳。總之,勉強不差。”

“勉強不差?我……我這還勉強,那!那你找幾個了不起的來啊……”瓊亦挺起身子爭道,盛子靖瞟了她一眼,自顧自向臺下走去:“嫂嫂十二歲時破境為高階修士,‘賦’術通化五行,十三歲入境。世上從不缺天才,僅是打贏我,取得一點成果便沾沾自喜,易落個自命不凡,平庸收尾的結局。”

“他!盛暻!”瓊亦跺了跺腳,滿心是氣:“他不會也一直這么說你吧?”

見她滿面疲憊,眼睛卻是亮晶晶的,活脫脫一臉求夸獎的表情,盛玄怨在她耳畔輕道:“你別聽我二哥說的話,你最好了。”說罷拉著她走下武臺。

“就是。”瓊亦揉了揉自己的臉:“我也覺得今天表現超好。該夸的時候怎么能不夸呢!”

“父親。”盛子靖回至溪邊席旁向盛尚霈行禮,只聽他訓斥道:“滋事武斗,回至白酆責司處領三十板子,輸于武斗,禁閉一月!”

盛子靖臉上無任何不滿,應道:“是。”坐回自己位上。

盛玄怨陪瓊亦回到陸氏席處,陸氏幾人皆起身相迎,有一外堂堂主,也正是楊小思的父親對她笑道:“溪言的修為和劍術進步可謂神速啊!我這做師叔的看在眼里,當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陸斌也道:“小五,劍法通曉,為師欣慰。”話里話外都是不假修飾的夸贊。楊素詠作笑點頭,表情滿意,溫和自若。

陸予皓絲毫不吝嗇夸贊:“小五,你真是讓大師兄刮目相看了。不想你進步神速,再過不久,怕是師兄都贏不了你了。”他說笑著,拉了拉身側陸闌珊,陸闌珊偏過頭去別扭著強言道:“哼,想不到你回回逃課都是偷摸著修煉去了啊,怪不得進步這么大。回廣陽必須和我比上一比,我可不想落在你后邊。”

瓊亦就當沒聽見她前一句話,揚唇應道:“行啊。”

陸斌打量面前并肩而立的二人:“見你們感情這么好,我倒放心了。”他說完望著盛玄怨,本輕松的語氣重了不少:“我徒兒將為你盛氏少夫人,卻也仍是我門下弟子。”

“是。陸宗主。”盛玄怨抱拳應道,他扶瓊亦回位上坐下:“你連戰三場,好好歇著。你已證明自己,不會有誰再敢為難你了。”

瓊亦點頭,捏著他的手:“那可不,你快回位坐著吧。”

“嗯。”盛玄怨口中應著,卻久久不愿起身,雙手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許久才不舍地站起回至盛氏席中。

沈微見盛玄怨許久才回席,問道:“陸溪言她身子可有礙?”

盛玄怨答:“母親,她無礙,只是累了。”

“沒事你怎么待了那么久?”秦寒川笑道:“我懂了,自己小娘子乘了風頭心里可勁開心吧?”

“嫂嫂……”盛玄怨垂頭并不搭理她,沈微清了清嗓子,秦寒川聽后端正了坐姿,倒安分了起來。

五族中人一陣唏噓夸贊,隨著新唱曲的歌女登臺作唱,眾人才漸從那場激烈的武斗中離了思緒。溪中羽觴緩緩淌過,已經有人作起了詩詞,瓊亦歇了好一陣兒才回過勁來,覺得口中泛渴,但春宴上只供有酒飲,并無茶水。她飲完杯中杏花釀,頭開始有些發暈發飄,連忙拍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我可不能醉。她自己叮囑著,不能醉。

飲下酒后口渴得更厲害了,喉嚨中發干發熱,日頭已攀過三竿,桃枝交錯著投下影子,卻絲毫談不上蔭蔽涼爽,瓊亦喚一聲楊素詠:“夫人,這里可供茶水?我有些渴。”

楊素詠道:“春宴素來以酒代水,溪言,你待一會兒,我喚侍從去取水燒水。”說罷招手喚來侍從,囑咐了事,侍從點頭跑遠。

要等多久……

瓊亦撐著身子半伏在桌上,明明溪流就在眼前,為何還要跑去遠處取水?

她等候了好一陣子,愈發口干舌燥,面前清澈的小溪一眼見底,溪底的鵝卵石被陽光照得干凈發亮,溪流奔攜而過的水汽灑在她臉上,頓覺一陣清涼。

渴……好渴。

再不來……我就要渴死了……

瓊亦望著那空空如也的杯盞,又望了望面前的清溪,心道,在水源前活活受渴,我可真是個呆子……

管不了了!

她握住酒杯悄悄環視四周一眼,見眾人留心于對詩,無人在意她,心道,很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舀上一杯溪水,湊到嘴邊飲下。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太渴,她只覺這溪水格外甘醇可口,一杯溪水下肚,難以壓下喉中渴意,便又舀上一杯一飲而盡。

一杯……

兩杯……三杯……

待有人發現時,她已半倚在桌邊,雙頰酡紅,儼然是一幅微醺的模樣了。陸予皓見她還抬著手去舀溪水,大驚失色:“小五,你在做什么?”

瓊亦哆嗦著嚇了一跳:“啊?我?”她并未放下酒杯,而繼續舀著:“大師兄……我渴了……”

陸予皓一時失語:“你可知這酒華山上的溪水……”

“嗯?”瓊亦將酒杯抵在嘴邊,眼神飄忽迷離,“怎么了……”

楊素詠也驚奇萬分,她扶住瓊亦:“溪言,你喝了多少?”

瓊亦伸出一只手來,“回,夫人……”她點著指頭,卻發現不夠數,又伸出手來點數:“六、七、八,差不多,這么多……”

“這孩子可真是!”楊素詠奪下她手中酒杯,“也怪我事先沒告訴她,這酒泉溪,溪水自為佳釀。”

“我沒醉,我喝的是……水,怎么會醉。”瓊亦身子發飄,雙手連連擺著,“我沒醉,沒醉。午后,還想上山頂去……”

楊素詠心覺好氣又好笑,轉頭向陸斌道:“宗主,不然叫人帶溪言下山歇去吧,她這樣一時醒不了酒,我遣人尋解酒藥,待她酒醒再回山,如何?”

陸斌看了瓊亦這樣兒一時也是啞然,不想小半個時辰前驚眾四座的弟子現居然醉成這副模樣,嘆著:“依夫人這么辦吧。”

現已進至春宴之末,歌舞已散,卻有毛遂自薦之人登臺展露長處。高臺上正是岳長樂在作舞,舞風活潑靈巧,動若脫兔,眾人看而嘆之:“都說岳夫人當年云袖作霞,妙舞曲罷,英雄折腰,從小長樂的舞姿上也能窺見岳夫人往昔風采,好舞,好舞。”

舞畢,岳長樂向臺下致禮,撫掌之聲此起彼伏,瓊亦撐住沉重的腦袋,迷迷糊糊地看一眼盛玄怨,只見他正目視舞臺,不知怎么就站起身子:“盛暻。”

盛玄怨偏頭望她,神情略帶愕然,只聽她道:“跳舞好看,我也可以……跳給你看的。”

她這般說時已提著劍跑向高臺,陸予皓一拍腦門:“壞了!”

雖說毛遂自薦,誰都可以登臺獻舞,可他這小師妹哪里學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