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渾濁最新網址:ibiquxs
這日,退守在褐谷的五族十派收到了一卷密信,信中情報極多,不僅包括提煉蠱丹的新地,還有邊防機密,以及昆翟王城的地圖。
密信沒有署名,見到字跡的蘇燁默不作聲握緊了拳。
這兩個月來,發生的變故實在太多,從晏庭深有意告別的那一日起,一切都變了。北山一族被魔宗牽制,雖有秦寒川出手穩住了大局,但也無法完全制止邪人惹亂造禍,因而面對西疆大軍壓境,只能派來部分支援。
十派之中,在四年前邊疆戰勢大好之時投誠的幾門派是最先伸援的,眼見西戎猖獗,五族頹勢,無數凡民淪為難民,尸橫遍野,十派之首的廣遙為保仙門名聲,也為籠絡人心,主動向五族助力,有了出頭鳥,其余門派也紛紛下水。清歸門偷襲蘇澤一族未遂,后知挑撥之人是昆翟汋侯,向蘇氏宗主蘇燁誠心致歉,愿結全派弟子,助五族殺回西戎偽修。
近一月來,戰局慘不忍睹,十派末流,全宗門的修士也不過一兩百,高階寥寥十幾,哪怕為首的廣遙,號稱弟子兩千,也難抵殺不絕的西戎偽修。五族中,謝氏毒門弟子損傷最重,謝琮歷經家破人亡,未老先衰,已是一頭白發。盛尚霈也好不到哪兒去,族山大亂,二子耳聾,媳兒喪命,三子被擄生死不明,未婚媳名聲敗壞,悲痛之下落了病根,現今局勢全由新輩掌控。
其間,當屬修為最高的秦寒川話語權最重,可她并不擅長戰術,反而多次被晏庭深用計牽制了許久,因而收到密信,便當是誘敵深入的計謀,沒有第一時間派弟子行動。
夜里,戎軍真如信上所說的,派了大部分兵馬回行,盛軒堯推測是昆翟內部出了什么變故,召集眾人商討。
十派掌門多為清修之人,不諳世事,也不攻于算計,每每在戰事上,多遵循五族吩咐,因而來此營帳內協商的,不是新任宗主便是當族少子,外加各族中見識廣的堂主副手。
蘇燁直說了:“密信是晏庭深寄來的,這是他的字跡。”
陸予皓眉頭一沉:“他這回又有什么打算?”
“既然是他,那信的內容也就不可信了。”謝旸羽壓低眼簾:“了塔上的弟子看到墨昀獨帶著不少人回行,說不準也是演出來的,就盼我們上鉤。”
盛軒堯搖頭:“若是真的計謀,他不會讓余下的戎軍如此戒備的。”
“也就是說,昆翟內部或許真出了什么事。”陸予皓思索道:“這樣看,帶人突襲未嘗不可。”
“昆翟內出事?難道是那些被擄去的修士借機會殺出來了?”蘇燁猜測道:“墨昀獨護主心切,才急忙回行。”
盛軒堯冷笑:“晏庭深提前知道,給我們派信,怕不是他放出來的。”
在一旁不做聲的盛子靖突然道:“既然是機會,我去將阿暻救回來。”他雙耳已徹底失聰,以為眾人在商討如何借機會突襲救人,身前幾人個個啞然,滿臉凝重,盛軒堯將他按坐下:“我們繼續說我們……”
蘇燁站了起來:“等下去白白浪費時間,反正戰況拖著也是敗,借機闖上一把,說不準還能勝。”
“做什么這么沖動?”謝旸羽咬牙道:“我們輸得起么?蘇燁,萬一真是陷阱,豈不是帶人送死?!”又道:“盛玄怨一個月前就了無音訊,他是為私情擅自離境的,現在說不準在哪兒。他真在西漠活著待了這么久,怕不是受了降還是做上了駙馬爺。”
盛軒堯眼神一凜,冷道:“謝旸羽,注意言辭!”
蘇燁的火氣噌的上來了:“姓謝的你說話不過腦子的?盛玄怨他一人平定陰陽災禍,一句苦累不說,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卻懷疑他受降?!”
“我懷疑今夜是晏庭深故意設的局,引我們自投羅網!”謝旸羽拍桌站起:“你們現在坐在這不全是我族人的鮮血換來的嗎?戰勢有多不利好我們,你們卻仗著人多勢大,仗著姻親關系,還仗著兩代世交想去救一個幾乎救不回來的人,當我族慘死的修士是做什么的啊?!”
陸予皓搖頭,主動撇開與盛氏的關系,將議題拉回正軌:“事非如此。謝公子冷靜些,我們談的是密信一事,也尚未定下決議。”
盛子靖見謝旸羽發作,也明白了,冷道:“過往沒有機會,今日好不容易戎軍松散,我自己去救。”
“哄哄鬧鬧的吵什么!”秦寒川走入帳中:“我的暗人查到了,墨昀獨確實是奉命回行,北部五營留有一將,西方陣地空虛,既然是動手的好機會,我族的人該救就是得救,順便將擄去的諸多弟子也一并帶回來。我傷好的差不多了,就由我帶人去截墨昀獨,你們去和十派掌門商量好,做好正面強襲的準備。”
謝旸羽想起了淪為戰俘的族人,點頭答應了下來,眾人又商討片刻,由秦寒川帶一隊精銳去途中劫殺墨昀獨,盛子靖抄近道救同袍,正面迎敵由谷內眾修抵上。
盛子靖去谷中尋愿意與他一同救人的修士,一聽說是去解救被擄同門,自發者不少,各門各族共三十來人,半數高階。蘇燁在他們一行動身前給盛子靖塞了一張字條,上面寫道:若見了陸溪言,還請攔下想殺她謝罪的人,她不是細作,帶她一同回來吧。
蘇燁不信瓊亦如傳言那般是叛徒,晏庭深已是事實,但瓊亦不是。
他恨極了晏庭深,恨他間接害死了自己父親,恨他誤了自家阿姐的感情,蘇燁無一日不想親手了結這個奸人,為死去的同門和親人報仇。
墨昀獨聽說素和瑾急召,想必是遇上了麻煩,御物飛行向王城趕去,卻被秦寒川領人攔下,刀劍出鞘,一場通天惡戰。
在秦寒川拖住回行戎軍之時,盛子靖帶人一路御劍趕到了綠洲間的王宮,王宮寂寥無人,滿墻滿地的血跡,目之可及的地方居然全是死尸,一行人極其詫異,戒備著往宮內趕。
盛子靖只覺得這里彌漫著一股似曾相識,但已完全變了樣的氣息,沒行多久,隊伍后傳來了欣喜的喚聲:“盛三公子!你還活著!”
殿墻的一端出現了盛玄怨的身影,他手里拖著劍,一步一步緩緩向他們走來,劍刃與地面磚石發出了“咯咯”的摩擦聲,十分刺耳。盛子靖聽不見喚聲與聲音,遲鈍回頭,只見那人影踏步而上,速度極快,還在招手的修士頃刻間化為兩截人尸,被活生生從腰處橫斬,眾人來不及反應,盛玄怨繼續挺劍,刺向下一人。
“師兄!——”陸漓悲痛出聲,身側的師兄上下分離,血淋了滿身,盛玄怨殺了一人還不夠,要取他性命,陸漓來不及躲開,被身后許一辰拉了一把,幸而活命。
“阿暻!你在做什么?!”盛子靖驚愕萬分,修士們也大驚失色,紛紛拔出佩劍掏出法器,陸漓驚魂未定,對著地上人尸痛喊:“三師兄!……”
三師兄雙眼未合,活不成了,只是虛弱道:“接小五…回去…就拜托你了……小七……”
盛玄怨抬手施術,滲透進他身體的真氣忽而爆開,霎時,尸骨無存。陸漓還沒能碰到三師兄的尸體就被爆炸波及到,轉而赤目看向兇手,字字逼仄:“盛玄怨!————”
“為什么?我們是來救你的!!”
盛玄怨用指尖揩掉臉頰上的血,沒有回答,在他昨日殺了晏庭深報仇后,繼而屠完了整座王宮,此時殺心最重,神智全失,眼前好不容易來了活物,自然不甘停手。他抬起了承影,劍身散發寒光,身形一動,向他們襲來。
許一辰持劍格下,沒想到他劍氣如此之厲,噴出了一口鮮血:“盛兄弟!你…醒醒……”
盛子靖抽出羅星劍,大喝著讓眾人散開,修士們分散,將盛玄怨圍在其間,試圖將他降伏,只可惜修為差距過大,法修控不住盛玄怨的行動,他又招招取人死處,他們卻極難對他下殺手,交手過程中,又有幾人傷亡。
“盛暻!”盛子靖劈在承影劍上,怒道:“你瘋了嗎?是我們啊!”
盛玄怨充耳不聞,見狀,盛子靖也猜到弟弟身上發生什么事了,他是來救他的,必須帶盛玄怨活著回去。
許一辰被劍氣掀翻在地,盛玄怨捕到破綻,能殺一人是一人,直沖許一辰而來,盛子靖突刺挑劍,謝氏修士見狀一個藥彈丟了過來,迷霧炸開,禪音的和尚見機用鐘罩套上,將盛玄怨鎮壓在下。盛玄怨在金鐘罩內吸入了迷藥,眼底更紅了,三拳兩掌擊碎鐘罩,踉蹌著仗劍而殺,劍法混亂,不見一點霽塵劍術的影子,只為殺生。
他與眾人打了一兩個時辰,才抵不過迷藥的藥力倒了下去,昏厥之前,神志似乎回來了,啞著嗓子喊了一聲“二哥”,撲通倒地。
修士們為救人而來,卻被他殺了大半,天武門的弟子打紅了眼,一拳要擊在倒地不起的盛玄怨頭上,被盛子靖攔了下來,他的臉色極其難看:“不可殺他,我知舍弟犯下大罪,也得帶回中土再定奪。”
陸漓被斷去一臂,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淚,搖晃著喊人去宮城內找俘虜,來此的三十修士,現在只余數十人,還都傷勢極重,他們在宮中上上下下繞了幾圈,沒見到任何活人,在王城內詢問,最后找到的,卻是煉化人蠱的皿池遺跡。
看著巨型坑洞,眾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不知道這處坑洞具體是用來做什么的,可是在這其間,有過同袍們的氣息。
他們消失了,只余盛玄怨一人活著。
答案近乎不言而喻。
若不是有盛子靖相護,十派出身的修士早就將盛玄怨在此處殺人泄憤了,陸漓怎么也找不到瓊亦,他不信盛玄怨能六親不認到把自己師姐殺了的,可若不是這樣,師姐為什么消失得那么徹底?
陸漓再不敢去細想師姐如何了,痛徹心扉。眾人害怕盛玄怨再醒暴動,給他鎖了意識,喂下迷藥,扛著他回行到了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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