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四十八章墻角禿驢從此無心愛良夜第四十八章墻角禿驢←→:、、、、、、、、、、、、、、
寶塔如林,盡數懸于空中。
這一幕景象帶給人的震撼,非親見無法感受。
而那座純粹靠本身材質懸在空中,極目不見盡頭的雄闊主寺,更是顛覆了姜望對寺廟的認知。世上竟有如此建筑?
不愧是佛宗東圣地,無數佛子日夜誦念的地方。
姜望在塔林中穿梭飛行,直往懸空主寺而去。
左邊是苦覺老僧,右邊是凈禮和尚,頗像兩尊護法金剛。一左一右,“保護”得很嚴密。
“兩位大師。”姜望想了想還是說道:“貴寺很寬敞,你們大可不必靠這樣近。”
“說什么胡話!”苦覺老和尚斥責道:“你還小,不知世上人心險惡。這廟大妖風也大,池塘深,王八更多。那些禿驢個頂個的蔫壞!咱們師徒正是要團結一心,攜手并進,齊心協力,正本清源。掃蕩不正之風,將懸空寺發揚光大,等將來為師做了方丈,你就是下任方丈。”
“師父。”凈禮和尚在一旁聽得不對勁:“那我呢?”
“呃……”苦覺這才想起來,上次畫餅,是已經把下任方丈的位置許給凈禮了的,于是改口道:“你年紀大一點,懂事一點。做師兄的要讓著師弟。凈深是下任正方丈,你是下任副方丈。”
凈禮和尚倒不很在意正方丈被師弟搶了,讓著師弟原也是愿意的。只是撓撓光頭:“可是咱們懸空寺沒有副方丈啊。”
“凈禮啊,你怎的變得如此僵硬?”苦覺老僧批評道:“咱們出家人,要懂得變通。家都出了,你還守那些條條框框,那你當初出什么家呢?副方丈這個位置,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后也沒有。”
“師父說得對。”凈禮雙手合十,深受啟發:“是弟子著相了。”
兩人就這么你來我往的聊了起來,姜望在中間,完全不知道說什么好。
這不像是腦子正常的人能展開的對話。
別的不說,覬覦方丈的位置,還要“正本清源”,改革寺制……這么大一個事,是不是應該在沒人的地方討論啊?
姜望頭疼不已。
這苦覺老和尚異常頑固,又滿嘴胡言。但無論他說什么,凈禮小和尚都深信不疑,真是一對天造地設的師徒。
姜望愈發堅定了要敬而遠之的念頭,這對如此契合的師徒,他哪里配加入其中?
好在他飛行速度不慢,在苦覺凈禮師徒開啟下一個話題之前,終于在懸空寺主寺前降落。
令他意外的是,懸空寺的方丈苦命大師,竟然就在寺前等待。
那是一個白眉耷拉、面容愁苦的胖大和尚。
一看到他,便有命運無常之感,心生憂慮。
此前從未見過,但一看到他,便知此人是懸空寺的方丈苦命大師無疑。
姜望道心極堅,當然不會為這小小憂慮所動,主動出聲道:“竟勞方丈相迎,姜望實在惶恐。”
胖大和尚笑了笑,但笑起來比不笑更發愁、更凄苦:“無妨。適才姜施主在山門外說,此來是受觀衍法師所托?”
“正是如此。”
苦命大師點點頭:“我寺玉牒中,的確有觀衍之名。他在五百年前失落于秘境世界,音信杳無,想必施主亦是于秘境中得見?”
“是。”姜望道:“我是在大澤田氏的七星樓秘境里,有幸遇到觀衍大師。他……”
“等等。”旁邊的苦覺老和尚一把拉住他:“好處都還沒談,你急著說什么?”
苦命大師瞧著這黃臉老僧,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在苦命身后,一個面容嚴肅的黑衣和尚開口道:“苦覺,不是什么事都可以任你胡鬧的。”
“呵。”苦覺毫不客氣地冷笑:“苦諦你一個區區觀世院首座,也來教訓我嗎?”
懸空寺三大院,分別是降龍院、拈花院、觀世院,各自不分高低。三院首座,在寺中地位都僅在方丈之下。
但在苦覺口中,就成了“區區”……倒像他已經當上了方丈一般。
一般人還真看不出來,他苦覺大師在懸空寺里連個職務都沒有。
“我讓你少造口業!”苦諦和尚明顯是個嚴肅的人,看不慣他不守規矩,冷臉道:“剛才在路上,你亂說什么話?”
苦覺和凈禮對方丈之位大放厥詞,若真要追究,還是能追究一下的。
但苦覺沒有半點心虛的樣子,反而勃然大怒:“好你個長耳朵沒毛的黑兔子,又偷聽我說話!”
在場所有和尚里獨他一身黑衣的苦諦氣得聲音都在抖:“你敢大放厥詞,卻不敢讓人聽見?!”
“哼!奉勸你少做些聽墻角的虧心事。”苦覺老僧大義凜然:“佛門無上神通,不是讓你用來偷雞摸狗的!”
苦諦氣得聲音都尖了:“誰偷雞摸狗了?”
“呵。”苦覺成竹在胸地冷笑:“道歷三八一四年七月九日晚,你沒有做晚課。人在哪里?你把人家的蘆花雞偷著吃了,現在想不認賬?沒門!”
“你!”苦諦胸膛直鼓,仿佛要炸開一般。
姜望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
道歷三八一四年七月……好家伙,一百多年前的事情,還拿出來說。
苦命大師一張臉苦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當年那只雞,的確是苦諦偷的。但是他們幾個都有份偷吃,其中苦覺吃得最多!偏偏現在苦覺自己一個人大義凜然,好像跟他半點關系都沒有。
在場這些方丈啊首座啊,誰也不好站出來說,那是當年大家一起吃的。
畢竟是犯戒的事情,那么多弟子都看著呢!
在滿場沉默中,苦覺已經乘勝追擊:“你這偷雞小賊,墻角禿驢,實在有損我懸空寺的赫赫威名!我看這觀世院首座的位置,你已經不適合再做了。”
“掌門師兄。”他轉而一臉誠懇地看著苦命大師:“我就暫時擔當起這份責任吧。師兄你放心,我苦覺不是戀棧權位之人,不像苦病他們那樣,霸著首座舍不得挪屁股。待我尋到有德之人,就立刻卸任!”
誰都知道,他一旦真成為了觀世院首座,那個“有德之人”,大概是一輩子都找不到了……
苦病在旁邊勃然大怒。苦命專門勸過他,所以他這一次悶聲不吭,完全不發表意見,沒想到這也能被波及到,無妄受災。
頓時怒吼起來:“我怎么是舍不得挪屁股?降龍院司職護道,首座向來能戰者擔之。你要是打得過我,你盡管來啊!”
他身形干瘦,但聲量奇大,竟如洪鐘一般。
震得聽者暗暗心驚。
偏偏苦覺跟沒事人似的,還掏了掏耳朵,面對著苦命大師:“師兄你看看,你看看。動不動就要跟我打架。我懸空寺堂堂佛門圣地,竟然淪落為逞勇斗狠的地方。這像什么話?”
他搖頭扼腕,悲憤交加:“祖師們篳路藍縷,開創這份基業。一定想不到后輩僧人這樣不爭氣吧?我這顆心,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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