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二十四章洶涌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二十四章洶涌←→:、、、、、、、、、、、、、、
海京平怒不可遏,幾乎要徹底撕破臉去,撕到碧珠婆婆身后的人。因為他這次是真的無妄受災,他壓根沒收半點好處。也只是感念姜望心誠,讓他說一句話罷了。
他非常清楚,這次海祭大典上的事情,最終還是崇光真人做主。
但碧珠婆婆一再攀誣,以實務長老的身份以下犯上,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把他當一盤菜!
他已是忍無可忍,不想再忍。
但崇光真人一言喝止,他也無法再說什么。終究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釣海樓的大局,勝過他個人榮辱。
而于崇光真人而言。
此時告狀的碧珠,是第四長老辜懷信一系的人,已死的海宗明,是第二長老秦貞派系的人。
至于被告的海京平,旁人或許不知,卻瞞不過他。其人與第三長老徐向挽,在很多事情上都早有默契。總之這幾個各有背景,且沒有一個屬于他這一系。
這些人背后的權力斗爭,他不想管,也不必管。
釣海樓再大,資源也非無窮,競爭是不可避免的。巔峰外樓那么多,晉升神臨的機緣出現時,誰去?誰不能去?這些都需要爭。
一個正常、健康的體系里,也少不了競爭。
只是要看場合,要有分寸。
在平日大可以冷眼旁觀,但在此時的天涯臺,卻不好讓旸谷和決明島的人看太多笑話。
不是說釣海樓內部不能有斗爭,但是烈度須有控制,在護宗長老這個層面就是極限了。
涉及靖海長老,就叫過火。
作為在場的釣海樓最高層,崇光真人必須要拿出態度來。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海京平與碧珠婆婆,眼神并不凌厲,但已經表達了足夠的警告:“今天是祭海之日,不論做什么、想什么,須得分清主次。你們之間的問題,事后再議。”
海京平縱有不滿,也只能先行壓下。
而對碧珠婆婆來說,她的派系第一目的,是擊倒海京平,打壓第三長老徐向挽的派系力量。她的個人第一目的,卻是趁機為自己攫取足夠的好處。至于這好處從誰身上要,倒是其次。
海京平和姜望既然保持了足夠的謹慎,叫她未有拿到受賄的證據,那么當場斗垮海京平已經是不可能,甚至于她要因為誣告承擔責任。不過拖延到海祭之后,她多的是法子解決。
此時崇光真人出面阻止,她正好順勢收手。
“謹遵真人之命。”碧珠婆婆恭順表態,但緊接著就道:“海長老的事情可以暫且不說。這個擾亂海祭大典的小賊,卻切不可放過。老身在此表個態,國有其法,宗有其規,老身的弟子竹碧瓊身犯不赦之罪,形神俱滅也是應當。老身……絕不手軟!且這事,她自己早已認罪,鐵證如山,辯無可辯,怎能為區區一個齊國來的毛頭小子,就耽誤海祭時間?”
“若這個也喊冤,那個也喊冤。四十五個囚犯一個個喊下來,咱們海祭大典,還要繼續嗎?”
最后她對崇光真人一禮:“請準許老身出手,為釣海樓擒下此小賊,自證忠誠,一洗身上臟污!”
眼看著在這天涯臺,海京平身上的收獲已經泡湯,姜望身上的收獲,她卻不想放過。
姜望雖然成功反殺海宗明,但沒有誰會認為是他獨力完成的。畢竟一境內府與四境外樓之間的差距,誰都看得清楚。
齊國方面當然是宣揚姜望天驕之姿,越級斬殺強敵。釣海樓方面卻普遍認為,是齊國在得知海宗明的行蹤后,派出強者為姜望保駕護航。
包括碧珠婆婆本人,也有著對付姜望的絕對自信。視拿下姜望為探囊取物,所以才一再的要求親自出手,就是怕旁人分潤了姜望身上的某種好處。
再如何被稱許為天驕,沒有足夠的時間成長,也只能被玩弄于指掌。只能匍匐于地,等待裁決!
崇光真人不置可否,只看向姜望道:“姜望,是叫姜望對嗎?今日已經夠鬧騰了,令本座心煩意亂。你現在退下去,不追究你擾亂海祭之罪。”
碧珠婆婆說得慷慨激昂,他卻并不理會。或許是為了敲打一番碧珠婆婆背后的人,但更大的可能,還是考慮楊奉和祁笑的想法。
他們之前才發聲,支持姜望說話,若釣海樓轉手就把姜望打殺,頗有打臉的嫌疑,卻叫兩位真人如何自處?
釣海樓再強,也沒有必要折辱當世真人。
而直接讓姜望閉嘴,既能堵住兩位真人之口,又能迅速了結此事。
待之后結束了祭海大典,在這近海群島,是非黑白,不還是釣海樓說了算么?
但是這個道理,姜望亦懂。
不然他為什么直到今天,直到近海群島各方勢力齊聚的時候,才開口為竹碧瓊翻案?
因為在此之前,他根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想找個人遞話,門都不知朝哪邊開,更別說試圖翻案。哪怕找到如山鐵證,也很難掀起波瀾。
而在此之后,竹碧瓊都沒了,翻不翻案,還有那么重要嗎?
不是他執意要選擇今天,而是今天的確是唯一的機會,最好的時機。
“真人,還請明鑒。”姜望恭恭敬敬,不失禮數:“姜望今日之行止,非是狷狂,更不是擾亂海祭大典,恰恰相反,是為了維護海祭大典的神圣意義!”
崇光真人看著他:“看來你今日是鐵了心。”
一位真人的壓迫感,有多強?
人們未必都能知道,但都可以猜想得到。
可人們也同時看到,姜望依然挺直了脊梁,
他端正坦然地與崇光真人對視:“非是心堅如鐵,而是義之所在,不得不往。姜望雖然不才,但也不忍叫英靈蒙羞!”
碧珠婆婆在一旁惱道:“真人何等尊貴,何必在這賊胚身上浪費唇舌?不如就讓老身來……”
她來來回回的,就是要仗著修為對付姜望。
“崇真人!”主位上端坐的姜無憂一撐扶手,站起身來:“你們釣海樓的下人,好像不太懂事。本宮怎么聽著,她要做您的主?”
實務長老雖然被視為下位長老,但也絕不是“下人”,這無疑是一種羞辱。
“你!”碧珠婆婆怒極。
崇光真人一抬手,止住她出聲,回頭看向姜無憂:“華英宮主三番兩次為此人說話,可見器重。但這海祭大典,非是我釣海樓一家之事。一家可耽,能耽萬家否?如真有什么內情,等海祭結束,再討論不遲。”
“正本清源,決明島可不覺得是耽誤。”祁笑冷不丁說道。
崇光真人與她對視,她端坐不動,面無表情。
這種真人之間對峙的壓力,叫人攥緊了心臟,幾乎喘不過氣來。
全場陷入窒息般的死寂中。
這片死寂,被一個似乎莽撞的聲音打破。
“我許象乾!也不覺得被耽誤了!”兩側人群里,兀地站起一個額頭奇高的男子,但見他高聲昂揚,說不出的慷慨:“凡正義所在,休說一時,便以一世來爭,也是應當!”
以他坐的位置,以他的修為,應該并沒有說話的資格。也不知天涯臺上,今日何來的這些莽撞人。
有人低聲問:“他是誰?”
“青崖書院許象乾!”不等人們交頭接耳出答案,許象乾已經自報家門:“這是家師墨琊,教我的道理!”
這份人情欠大了。姜望心想。
在這種場合搬出他的師父,搬出青崖書院,可不是說說而已。因為大儒親傳弟子的身份,許高額至少在此時,是真的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青崖書院!
而他一定未在事前得到許可,事后也必然會受到懲罰。不然書院弟子那么多,人人都可雞毛當令箭,書院名聲早就掃地。
幾乎是許象乾的聲音剛落地,又有一名英武不凡的男子站起。
但見他額纏玉帶,劍眉朗目,聲如金石:“不赦之罪若有疑處,當然要說清楚為好。耽誤一點時間又何妨?英靈回歸之路,不可有冤血!”
在他旁邊的絕美女子并未起身,也不見如何激動,只用霜冷的聲音補充道:“這是冰凰島的意見。”
如果說許象乾只是假扯虎皮。
那么李鳳堯和李龍川姐弟,是完全可以代表冰凰島,完全能夠代表石門李氏的。這一番發聲的重量,沉甸之極。
就在許象乾旁邊,沉靜內斂的晏撫起身拱手,溫文有禮:“我晏撫僅代表個人,不吝惜這點時間。還請崇真人肅清陰祟,還天涯臺一個明月皎皎!!”
他做不了晏家的主,也做不來許象乾那樣先斬后奏的事情。但他至少可以代表他自己,提供一份支持。
田常簡簡單單地站起來,只說了一句:“霸角島相信正義。”
又簡簡單單地坐下。
話說得簡單,分量絕不簡單。
霸角島是大澤田氏在海外的根基所在,與崇駕島同為田氏掌握的兩座島嶼之一。
大澤田氏在近海群島的分量,也是強過石門李氏的。
“我們龍門書院……唔!”
子舒剛剛跳將起來,就被旁邊的照無顏一把捂住嘴。
但這姑娘聲已出了半截,照無顏只好接道:“龍門書院弟子照無顏、子舒,都相信釣海樓會妥當處理此事。也謹代表我們個人,期待一個好結果。”
這話有些不偏不倚,但在此時出聲,本身已是表明了立場。
許象乾感動地看了照無顏一眼,若不是此時人多,真想要立刻與她執手相看。多體貼的女子!多么深愛著他!別看平日不假辭色,關鍵時刻,卻還是毫無保留的支持他!支持他的朋友!
恍惚間,許象乾幾乎一時都忘了,與他并稱趕馬山雙驕的姜青羊,還在場內求一個機會。
早就得到吩咐的重玄信,當然不會在此時落后。
雖然他實力不怎么樣,也不見什么氣勢,但起身的動作最大,幾乎是一躍而起,扯著嗓子道:“無冬島愿求正義,不惜時間!”
他好激動!
能在天涯臺上發聲,一生能有幾回?
什么宗主,真人,全要聽他說話!太霸氣了!
他早已承認姜望的天資,在親眼目睹武一愈輕松成擒之后,更認定姜望未來一定可以成長為一方強者。但沒想到姜望不僅天賦驚人,人脈也這么廣!
好家伙,天下四大書院之一的青崖書院,頂級名門石門李氏、大澤田氏、貝郡晏家,還有四大書院里的另一家龍門書院,再加上咱們重玄家,這是要橫行天下啊?
天下雖大,哪里去不得?
這些勢力里,一家一姓,或許在海上都可以不被釣海樓看在眼里。但是加起來的聲音,絕對不允許被忽視!
哪怕是釣海樓第一長老崇光真人,也無法漠然視之。
但他甚至是笑了起來,且還有閑心看了一眼楊奉:“不知楊兄怎么看待此事呢?”
旸谷的宣威旗將笑了笑:“我聽大家的。”
先時無甚波瀾,他出言諷刺。此刻群情洶涌,他反倒不肯爭做出頭鳥。牢牢掌握著分寸,與釣海樓正面抗衡,畢竟非智將所為。
崇光真人依舊淡然,仿佛眼前這近乎逼宮的一幕,并未帶給他任何影響。
可他畢竟轉了回來,看向姜望:“好了,少年郎。你現在有機會陳述你的所謂‘冤情’了。但我要提醒你,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證據……”
他輕笑道:“雖然不忍見天驕凋零,但祭海大典的延誤,必須有人負責。”
言下之意即是——你會死的。
如果說他之前只是漠然視之,只把眼前的事情,當成一幕頗為有趣的戲劇,甚至可以欣賞一下這個少年天才。
那么在被逼得讓步的此時——哪怕這種讓步如此微不足道——他也已經動了殺機。
這是來自一位當世真人的殺機。
姜望一直不吭聲。
但那些沉甸甸的情誼,他一分也未錯過。
救竹碧瓊難不難?
太難了!
他只是想要一個說話的機會,就要先百般討好碧珠婆婆,再苦苦哀求海京平。即便如此,也要上來就受一掌,吐過血才能說話。
這只是開口。
要想完整的把話說完,還需要崇光真人點頭。
可他連崇光真人家的門開在哪里都找不著,根本沒有求見的資格。
他與崇光真人之間,完全沒有交易的可能,因為雙方壓根都不對等。
重玄勝反其道而行,想出以輿論壓力倒逼崇光真人的法子,堪稱膽大包天。
按照重玄勝的計劃,是讓姜無憂發聲支持姜望,而后是大澤田氏撐場。(姜望事先與田常已經談好,田常也不知以什么由頭,得到了田安平的支持。)
這兩個有分量的聲音是前奏。
重玄勝早收買了一些小宗小派的長老,讓他們在必要的時候站出來說一兩句話。不用與釣海樓作對,只是表達一下渴求公義的“民意”,只要一個真相。
釣海樓自詡為近海群島之主,不可能公然踐踏民意。
如此才可以為姜望爭取到把話說完整的機會。
但沒想到,青崖書院,石門李氏、貝郡晏家,甚至還有剛認識沒多久的龍門書院弟子,也都愿意為姜望說話。以至于重玄勝收買的那些小宗長老,根本沒有出場的必要了。
因為輿論已經形成。
釣海樓當然可以無視這些聲音,甚至可以馬上組織起更多的聲音,將輿論打亂。只要釣海樓隨便暗示一下,多的是人撲上來說話。但剛才這一幕已經留在這里,不可能被遺忘。
用作海祭祭品的罪囚,是有疑慮的。這一點不會被人忘卻。
而且這些人,這些聲音匯聚到一起所代表的力量,誰又能真正的無視呢?
看吧。
哪怕是釣海樓第一長老崇光真人,整個海上最有權勢的幾人之一,現在也必須低下他高傲的頭顱,聽姜望說一說,他早該說出口的話。
哪怕其人的態度并不客氣,帶著威脅。但叫真人讓步,已是何其艱難!
姜望并沒有因為崇光真人的讓步而變得驕狂起來,他的態度依然端正、甚至可以稱得上謙卑。
“晚輩哪來的膽子,沒有證據就敢胡亂說話?”他對崇光真人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慢慢直起腰,轉頭看向碧珠婆婆:“其實,方才你有幾句話,說得很對。”
碧珠婆婆暗自心驚,在那些名門之后一個個站起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事情好像開始脫離掌控。姜望遠比她想象的更有能量,她已經最大限度認可姜望與重玄勝的交情了,卻沒有想到現在出聲的這么多人……這意味著,她的預案或許遠不足夠。
失算的后果是可怕的,尤其是深藏那么多不可告人之事的她。
但從她的面上,沒人可以找到半點慌亂。
她活了這么多年,非常清楚一件事,很多時候,人不是敗給對手,而是敗給自己的慌張!
所以她不僅不見慌亂,反而冷哼一聲,氣勢咄咄:“老身哪句話說得不對?天理昭昭,你這狼子……”
“竹碧瓊本性純良。能有今日,是為奸人所誘!”姜望猛地提高音量打斷她:“你這話說得沒錯!”
“但那奸人,不是海京平長老,更不是遠在內陸、根本聯系不上的我。”
他第一次用如此鋒利的眼神,狠狠盯著面前這白發老太,聲如截鐵:“而是你這個老虔婆!”
(兩更并一更,所以晚上無更咯。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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