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七十八章 誠于開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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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叉原來一直知道,姜望想要揉它狗頭來著……

以前當然不成,區區一個廚子,膽敢僭越,說不得便是吃干抹凈的結局。

現在則不同,雙方已經能算得上……人類那個詞怎么說?

“朋友”。

它不知如何表達親近,便湊上腦袋來,任其揉搓。

之所以在山洞里完成這件事,自然是身為王者的尊嚴不允許,若是被麾下戰士們看到這一幕,它真要鉆進巖漿池里去才行。

偉大的禍斗之王低頭求揉,姜望還真有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揉了一下,然后又一下,又一下……

還真別說,三叉毛順皮滑肉軟,這狗頭揉起來,手感相當不凡。

最重要的是那種格調!

這可是統御火山島無數禍斗的禍斗之王,是剛剛撲殺了畢方的一方霸主。

實力完全可以比肩神臨境修士,在這強者如云的山海境,也可橫行!

誰有資格揉它狗頭?

這要是說出去,都沒人敢信。

姜望在那里云中霧中的飄飄然里,享受著山海境絕無僅有的殊榮。

三叉也輕輕地瞇起眼睛。

在波瀾壯闊的山海境,此間洞窟有難得的安寧。

未幾,三叉后退幾步,離開了姜望的手掌。

仰看著姜望,張嘴輕輕一吐,一滴流轉著幽光的血珠,便飛到姜望身前。

姜望懵懂地接住:“給我的?”

三叉卻并不再表達什么,轉身走出山洞外。

姜望仍是下意識地跟在了它身后。

“吼!”

三叉威嚴地長嘯一聲,散落在不同地方的禍斗就開始聚集。

大軍匯合,黑潮涌動。

但這一次,那流動的幽光,沒有籠罩姜望之身。

幽光如潮,“流進”了空間縫隙里,也消失在姜望的眼前。

直到天靜海寧,風動云煙。

姜望這時候才恍然意識到……

自己自由了。

聰明如三叉,當然從來都知道……

廚子每天都想要逃跑,廚子并不喜歡呆在火山島。

禍斗大軍如潮涌而來,又如潮退而去了。

姜望像是被浪潮卷上海岸的貝殼,孤獨地擱淺在沙灘上。

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他本來以為,在他了悟三昧真火的奧妙,能夠用出更強的三昧真火后,三叉或許會把他盯得更緊。

畢竟廚子的“手藝”更好了。

沒想到堂堂禍斗之王,竟有這么不君王的柔軟。

那滴禍斗精血,便是三叉最后的禮物。

姜望握在掌心,久久無言。

天生萬物,有靈者皆有情。

獸猶如此,人何以堪?

從這一刻起,姜望不再考慮這山海境的真或假。

如果你的經歷是真的,你的感受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誠于自己的內心,忠于自己的感受。

則萬事萬物,于我何加?

是真也罷,假也罷。

或譽或謗,或榮或辱。

我自行之。

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一種久違的悸動。

不由得仰望天穹。

天穹無星無月,當然也看不到遙遠星穹的光。

但星光圣樓的力量,仍然可以投射至此。

他能夠感受得到,屬于自己的玉衡星樓,是怎樣寂寞地佇立。向茫茫宇宙傳遞自己對道途的模糊理解,一點一點地自我闡述和發揚。

那道途,他其實一直都看得到的。

畢方的三昧真火肆虐五府海,焚身灼魂,洞徹赤心的時候。

他更是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但……

現在還不能走。

那是最自由,也最危險的路。

所以更需謹慎。

此時雖有迫切的提升戰力的需求,但更應該著眼于未來。

走得遠,比走得快更重要。

還需要更多的準備才可以……

但現在。至少可以再立一星樓。

外樓境不是內府境,不需要每一座內府都圓滿之后,再叩開下一座。

本身星光圣樓在宇宙矗立的漫長時光,就是需要不斷變化、不斷雕琢的。星樓并立,彼此影響,反而能夠互相促進成長。

在山海境立星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說星月原是現世最容易立成星樓的位置,那么在隔絕星穹的山海境,一定比現世絕大部分位置都更難建立星光圣樓。

因為在這樣的一個地方,根本就觸及不到遙遠星穹。一般的外樓修士,哪怕依然能夠召來星光圣樓的力量,卻也不可能在這種“耳聾目盲”的狀態里,在遙遠星穹做些什么事情。

但姜望卻從一開始,還在火山島當廚子的時候,就有很大的把握。

因為他的玉衡圣樓,就立在玉衡星辰最核心的范圍里。

在遙遠星穹里錨定的位置,再清楚不過。

而以此出發,封禁了森海龍神的玉衡圣樓,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可以在遙遠星穹延伸。

再加上早已爛熟于心的七星圣樓秘法,哪怕不能見,不可聞,他依然清楚,他所選擇的第二座星樓的落點在哪里。

更何況……

也未見得就不能見。

此時此刻,就在畢方的洞窟之外,姜望仰望天穹。

他本以為他會在火山島立起第二座星樓,那是為脫離三叉魔爪所做的準備。

在今時今日,修為已至,心境也至,倒也沒有什么拖延的必要,水到渠成而已。

北斗有七星,姜望的第一樓選在玉衡,以“信”字定之。

為了那最自由又最危險的路,今日定下第二樓。

它所靠攏的星辰,位在北斗第六,名曰“開陽”。

遙遠星穹,一座青色石塔巋然而立,自放無盡之光。

璀璨星光瞬息億萬里,自玉衡而至開陽。

森海龍神在底座石牢里瘋狂撞擊,高聲呼喊:“糊涂,糊涂啊小兄弟!”

“我實不忍天驕蒙塵。”

“快停下此陋術,老哥哥我要傳你龍皇圣樓之法!”

此刻抽調的全是祂的力量,祂當然要說糊涂……

姜望充耳不聞,此時無法神魂顯化于玉衡圣樓中,但在山海境里,他的雙眸發生了變化。

那是燦爛的、不朽的赤金眼眸,又有赤紅光焰招搖其間。

先時在畢方巨量三昧真火的壓迫下,他在生死恍惚的界線,了悟三昧,而后本能地以乾陽之瞳,釋放了三昧真火,從而幫助禍斗徹底撲殺畢方。

在那種渾然天成的狀態里,交匯出了這門全新的秘術。

赤心神通、三昧真火,再加上乾陽之瞳……

是為,乾陽赤瞳。

核心的力量當然是在左眸,右眸暫時是儲存后備力量的存在。

燭九陰睜眼天乃明,山海境內無星辰。

但姜望仍要以此乾陽赤瞳,洞察星樓之妙。

他這一眼,以玉衡星樓為過渡,遙越星光,“看”到了宇宙深處。

那是一個無邊黑暗,又有無窮光明的地方。

諸天萬界關乎開陽星辰的光芒都匯聚于此,所有的期待、信仰、祈禱……一切外在的附著,也于此埋葬。

一眼無盡光,一眼無盡暗。

在光與暗的交錯中,偉大的意志靜靜流淌。

不可觸碰,不可測度。

這畫面一閃即逝,而后在遙遠星穹之中,在開陽星辰所籠罩的星域里,誕生了一個光點。

它似風中之燭,好像吹息可滅。

但有堅韌的意志蘊藏其間,有不朽的光芒為其照耀。

它生而不凡。

當它逐漸穩定下來,光點開始膨脹,開始在遼闊無盡的星域里,綻放屬于自己的光。

此光即此道。

此一字,是為“誠”。

他這一路走來,無財,無勢,常豎傲骨,自有固執,為何卻總能遇到一些朋友,與他傾心相交?

無他。

唯“誠”耳。

小到在一個不知名的村落里向一個平凡村民買狗,大到在霸主之國參與牽連甚廣的陳年要案……

不分貧富貴賤,不問利益糾葛,對人對事,皆以誠待之。

在臨淄,他只身入齊宮,給林有邪一個交代,給楊敬一個交代,給寄望于他的所有人,他所能給到的、最大的交代。

此為待人之誠。

在所求之道與高官厚祿相悖時,在所證之心與危險困境同行時,他只問本心。冒著忤逆齊天子的風險,放棄北衙都尉之職,放棄那唾手可得的大權在握、步步高升。

此為于己之誠。

所以在三叉和畢方的爭斗中,他回身抱火。

所以在余北斗和卦師的爭斗中,他劍撞人魔。

無關于利益、無關于其它。

只是誠于自己的內心。

對待他所認可的那些人。他擁有的不多,可是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所以也有很多的人,愿意給予他同等的真誠。

從西境到東境,從齊國到楚國,向以真心換真心。

誠者,真實無妄。

這亦是他所行的路。

于是宇宙深處,星光點點而落,一時似雨。

數不盡的星光匯聚而來,開始搭建獨屬于姜望的第二座星樓。

這一刻,從未有過星辰的山海境,天穹陡然出現了一道星光!

其芒璀璨,照耀千里。

整個山海境,數不清的強大存在,一時都驚異抬頭!

它們或者聰明狡猾,或者愚昧混沌,但此時也都隱隱有所察覺,山海境這一次開放,好像與以往都不同……

“誰?”

無盡海域之上,疾飛中的伍陵驟然停駐,驚疑不定:“誰在山海境立星樓?”

進賢冠二人組中的革蜚眼前一亮:“這倒是個法子!積蓄足夠的力量,等進了山海境再立星樓,借助星光圣樓立起那一瞬的天地感應,這不就在山海境指明方位了么!你說,我拿這個法子出去,能賣多少錢?”

“先不說這是別人的法子了……”伍陵的大小眼一錯:“在隔絕星穹、方位混亂的山海境立星樓,哪有那么容易?你連星域都尋不著!”

他的語氣慎重已極:“此人是誰?這等照耀星穹的召應之力,不是一般的星光圣樓能夠給予的。”

“還能有誰?”革蜚撇了撇嘴:“進山海境的七組人里,也就項北、楚煜之、蕭恕、姜望、屈舜華、左光殊這六個人需要立星樓,其他人都是四樓并立的。既然你把這事情說得這么難,那我們再排除楚煜之、蕭恕這兩個錯誤答案,還剩四個人。”

他攤開手:“你在這四個人里選吧。”

伍陵的眉頭皺得很緊:“明明是把難題交給我,你為什么還能用這種我占了便宜的語氣?”

“那我再幫你排除一點。”革蜚看著天穹那點星光:“這座星樓,不是立在四靈星域的,星光的本質不同。”

“你排除了個蛋!”伍陵呸了一聲:“這些人里,哪一個弄不到特殊點的星樓之法?”

想了想,他又道:“這是在哪個星域,你能看出來嗎?正好借著它給咱們定個位!”

“漫天星辰,億億之數。我哪分得出哪是哪?”革蜚怒道:“看得出它不在四靈星域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伍陵低頭看了看山河盤:“我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我們得加快動作了……”革蜚也道。

此時的山海境,尚還沒有什么大的變化發生。

但已經隱隱讓人感到不安。

機關迦樓羅振翅于空。

左光殊、屈舜華、月天奴,就站在迦樓羅寬闊的背脊上。

那耀眼的星光并沒有被他們錯過。

伍陵和革蜚能分析出來的東西,他們三人當然也能。

而且左光殊和屈舜華都在一起,他們能夠確立的范圍無疑是更小的。

“想不到項北還藏著這一手。”屈舜華的語氣里,有一些警惕:“我本以為,以他的性格,若內府已經走到了他所認可的位置,應該不會停留才對。”

“誰不是有備而來呢?”月天奴淡聲說著,抬眼看了看:“立此星樓的,我看蕭恕和楚煜之,也未必沒有可能……”

左光殊本來準備說些什么,見她們如此討論,想了想,終是沉默。

那種可能性,的確渺茫。

身穿紅底金邊武服的男子,提著那柄造型奇特的天驍刀,在空中招搖地前行。

天穹的星光他當然也看到了,但是看了一眼便掠過。

到山海境里再立星樓?

也就是說進來之前四樓都未圓滿,

有甚可慮?

不必說在這里立星樓有多難,不要說這星光圣樓有多稀奇。

遇不到也就罷了。

遇到便是一刀的事。

只是……

這朱厭到底去了哪里?

經過這么多天的跋涉,大小戰斗無數,他明明已經找到了《山海異獸志》所記載的位置。

可這小次之山,卻空空如也,真奇也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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