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一百九十二章 郎君不歸已白眉

第一百九十二章郎君不歸已白眉作品:《》

姞燕如美麗的身影如琉璃碎去。

那面又墜向姜望的梳妝鏡,鏡面也隨之出現密密麻麻蛛網般的裂痕。

而在那月亮之上,姞蘭先僅剩的那具人身,也開始有了裂隙!

像是一個并不精美的、紅彤彤的瓷器,即將歸為碎渣,被掃進塵堆里。

即便是遠古妖庭重寶,幫助遠古妖皇統御天下、制約大妖的無上寶具。即便它在幾千年的時光里專意屠龍,犧牲其它、換來對龍族的絕對壓制,要剝走姞蘭先的龍身、乃至于帶走姞蘭先,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姞燕如先碎,紅妝鏡后裂,姞蘭先再裂。

為什么覆海那時候說,「現在我們永遠在一起了。」

因為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看到自己將和姞燕如一起破碎。

而從頭到尾,面對姞燕如從紅妝鏡中殺出來,一心奪身、一鏡照龍,直至超脫之路斷絕、完美道身被剝離,乃至于人身破碎的此刻,他根本沒能做出半點有用的反抗。

或是不想,或是不能。

或者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以海族絕世天驕的身份,甘冒奇險,隱入人族求學。羽禎當年以身涉險,潛入現世,尋求龍妖合流,幾可類之!

不敢去那些天下大宗,頂級名門,只能問道于一些庸才俗夫,而竟也觸類旁通,學貫百家。

他以人身成衍道,而又自解留神通。以天府秘境,催熟鏡花水月。算得皋皆躍升的時間,養雙生花而引雙生花,以假修真,在關鍵時刻,成就可以比肩曾經覆海之軀的人族真君……

他料定所有,只等這最后一步;日真真切切地踏出了這最后一步——

而盡是一場空!

這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

靈智覺醒在一個滅世驚雷肆虐的夜晚,幾萬里的電光噬滅了一切,而他僥幸在電光肆虐的范圍外顫抖。

他看到焦黑的同族尸體幾乎鋪滿海面,視線所及是灰黑的一層一層。

他看到雷光砸進海底,打破了地殼,巖漿噴涌而出,淹沒了許多來不及逃開的海族,最后冷卻凝固,化作山頭。

那是他靈智初開、初次成為海族之時,也可以算作他的新生。而滄海給了他一個盛大的生日慶典。

他永遠忘不了那種恐懼!

當年他若是不來人族,以他的絕世之才,也有成就偉大的可能。可海族若不能真正學習人族,了解人族,斷不能贏來喘息的余地,斷無可能打回現世。

昔者妖庭橫世,人族為奴為婢為爪牙為血食,匍匐求知,學于妖而終制妖。

如今人族鎮壓諸天萬界,海族偏居滄海,求生都難,焉能閉門自困而待死?

他是海族最天驕,革新法術,抬舉賢師,優化體制。

他也要成人族最絕世,從一具被現世認可的、擁有絕頂天賦的人身開始,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親手殺死姞燕如也只是其中一件。

雖然學貫人族海族,但世無兩全……他只能做出選擇。

他一路就是這么走過來。

每一個有資格邁向偉大的人,都必然是堅定地相信自己的人。都必然懷揣著一以貫之的理想,有萬山無阻的決心。

可是此刻他問自己,他后悔過嗎?

他永遠是在努力,思考,探索。他永遠是在學習,修行,強大自己。

他活過了那么漫長的時光,可此時想來,值得咀嚼的回憶,竟然寥寥無幾。而最鮮活的那些片段,都是他最殘忍的證明……

這時候他聽到了一聲奇怪的聲響。

這聲音其實并不奇怪,無非利刃入肉。

但對他來說又確實奇怪,因為從來只有他殺人,何有人殺他?

姞蘭先有些不可置信地低頭,首先看到的是一雙赤金色的眼眸,自下而上,那目光仿佛也似長劍一般貫來。

他當然看得出來,其間有大暢皇室秘傳《乾陽之瞳》的影子。

他當然認得,此時一劍貫在他心腹要害處的,就是那個以身為載器,掩護姞燕如靠近的小子。就是那個大聲說姞燕如一點都不憔悴、很美絕美完美的小崽子!

小小神臨!小小神臨……

許是陷在回憶難以自拔,許是超脫之路的破碎也帶走了他的意志,許是龍軀剝離、人身崩潰的過程太痛苦。總之姞蘭先愣了一下才抬掌,但眼前已經只剩一道青云印記,身上只剩一道貫通的劍創……其人來又走!

我乃覆海,我乃姑蘭先!

我曾經三次登臨絕巔,三身皆衍道。

我曾經踏上超脫之路,距離偉大只差一個落腳。

你區區神臨……

你怎么敢!

看著這個人族小子不斷后退、不斷挪移身位,冷靜尋找戰機的樣子,姞蘭先在驚詫之中,生出一點可笑的情緒來。黃口小兒欲斗耶?

他在人身跌境的巨大失重感里,立即把控了平衡,攤開了他的五指。

哪怕已經跌落衍道,哪怕此身只有洞真,哪怕修為還在跌落,他對戰斗的理解,也絕不是什么神臨修士可以比擬的。

他五指微張,就要像捏死一只螻蟻一樣,捏死這個莽撞的年輕人,教會其擦亮眼睛的道理。

恐怖的力量發散之時,他感受到來自鏡花的強烈抗拒。當然這完全不能影響到他的力量,但這種明明已經非常微弱、卻還非常努力的抗拒,讓他愣住了。

人在衰弱的時候,心也跟著脆弱了。

在這個瞬間,他想起來很多很多。

他甚至于想到,時隔四千多年后,他看到的姞燕如第一個真心的、不摻雜恨意的笑容,就是因為這小子大聲喊出來的很美絕美完美。

多么勇敢的小東西。

多么鮮活的生命力。

回想自己的一生,他從來沒有年輕過,而容顏永駐的姞燕如,也心老成墟。

可憐嬌顏鏡前老,紅妝偏殺鏡中人。

時間太殘忍!而他終未能超脫。

終此一生,他都困在時間和空間的囚籠里,不能脫離這一切而存在。但大千世界,誰又不在籠中?

想到這里,姑蘭先收回了視線,微張的五指并攏,往上輕輕一托,托出一面水鏡來。鏡中映出一對雙生花,她們抵背而坐,各望一方,都只露出一個側臉。

她們五官如此相似,而面容如此不同。

竹素瑤表情陰冷,眼神狠毒。

竹碧瓊癡望遠方,泫然欲泣……

這是一個早就習慣了的地方,曾經執行過無數個任務、參與過無數次試煉的天府秘境。這里有形形百態的人,有周而復始等待閱讀的故事。

竹碧瓊重新回到了這里,好像出去的日子不曾真的出現過,又或者只是天府秘境里諸多故事中的一種。

是啊,她枯萎在道歷三九一九年的天涯臺,死在離開姜望懷抱的那一刻,葬入月門中。

所謂滿月潭歸來,成就釣海樓真傳,變得殺伐果斷,幫姜望查找十四的消息,幫忙截殺張臨川的替命分身,主動參與迷界戰爭……不過是她在寒風中瑟縮的夢。

這個世界太冷,她是一個離開懷抱不能活下去的……軟弱的人。

但哪怕是故事,哪怕只是閱讀故事,她也不想要那個人死去。她也想要阻止,虛假的阻止,一次又一

眼前光移物轉,流影如瀑。

又有新的故事了……她茫然地想。

但耳中聽到這樣的聲音——

到了告別的時候了。

最后一個任務,是考驗你們的修行。

我給了你們同樣的教導,同樣的培養,對你們一視同仁。

但一枕黃粱夢也空,鏡花水月難成真。

花可以并蒂,人不能雙生。

你們之間,只能有一個‘真,。

誰是鏡中之花,誰是對鏡梳妝的人?

我也期待答案。

那么開始吧,用最簡單的方式,用價們的戰斗,來告訴我誰才是真。

聲音很熟悉,話的內容也聽得懂。

而竹碧瓊茫然地看到,自己處在一個巨大的圓臺廣場,姐姐竹素瑤站在自己的對面。

要與自己的姐姐戰斗,廝殺,決出唯一的……「真」嗎?

她心中生出巨大的惶恐,那種無法形容的情緒破洞,像怪獸一樣將她吞沒。

為什么都已經死掉了,躲在幻境的角落里,還要面對這樣的選擇?

為什么……

「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她聽到姐姐這樣說。

她看到姐姐向她迫近。

「不……沒有……」她搖著頭不斷后退,癟著嘴想哭,但使勁不讓自己哭。

這是她的姐姐,她最親最親的親人。

她第一次開脈,第一次學會道術,第一次飛在空中……都是在姐姐的陪伴下。

「我早就告訴過你,天底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竹素瑤雙手掐訣,張熾著恐怖的道術波動,表情獰惡地進逼:「為什么你這么蠢,我犯過的錯你還要再犯?要一錯再錯!」

「不是的。」竹碧瓊一邊搖頭,一邊后退。她好像只會搖頭,只會后退。好像永遠是那個離開了姐姐的羽翼,就無法獨自生活的、沒用的人:「不是這樣的。至少他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竹素瑤眼神恐怖,聲音尖利:「你那么喜歡他,待他百般好,他卻視而不見!你為他拼命,他卻說什么?只是朋友!」

「本來就……只是朋友。」竹碧瓊恐懼著,逃避著,也執拗著:「他很好。他沒有對不起我。」

「你給我站住了!」竹素瑤尖聲怒喊:「既然敢反對我,就拿出你的力量來與我斗一場,維護你想維護的事情!你是個廢物嗎!你的道術呢?神通呢?我是怎么教你的!」

「不,不!」竹碧瓊站定了,緊閉著眼睛,不敢再看前方而淚流滿面:「你殺了我,你殺了我吧姐姐!我是假的,我在鏡中,我沒有用,我早該死了!」

竹素瑤一巴掌將她扇倒在地。

尖利嘶吼:「起來!還手!」

竹碧瓊就在地上不爬起來,使勁地蜷縮成一團,嗚咽著道:「我打不過你,我不想打。」

竹素瑤走上前去,毫不留情地將她一腳踹開!

「我叫你……還手!」

竹碧瓊被這一腳踹得飛了起來,又跌跪在地,而她索性雙手抱頭,把自己埋著,哭得傷心極了:「嗚嗚嗚,姐姐你殺了我吧,求求你了,嗚嗚嗚,我好難過……」

竹素瑤飛到她的身前,冷酷地抓起她的頭發,將她提起來。逼著她與自己對視:「睜開眼睛!睜開!」

竹碧瓊死死地閉著眼睛,哭喊著:「我不!我不……」

啪!啪!啪!

竹素瑤連扇幾個耳光:「睜開!還手!睜開!還手!我叫你看著我,我叫你還手!」

「別打,別打我

了,姐姐,我疼!」竹碧瓊哭喊著抬起雙臂,擋住自己的臉。

但竹素瑤一次次打開她的手臂,一巴掌一巴掌劈頭蓋臉地扇。「我叫你還手!還手!還手啊!!!」

「你走開啊!」竹碧瓊終于無法再忍受,雙手使勁往前一推!

她的雙手感受到一種柔軟的阻力,而又順暢地往前。那感覺,不像是推到了一個人身上,而是推進了一塊豆腐里。

她驚恐地睜開淚眼,看到自己的雙手,正陷入在姐姐的心口里,兩只手接觸到的正在跳動的事物、正是姐姐的心臟!

啊!啊!!啊!!!

她驚恐地想要抽離,手臂卻被緊緊地攥住!

竹素瑤緊緊抓著妹妹的手,將其死死地扣在自己的心臟上,而用那雙刻毒的眼睛,認真地盯著她:「記住了,碧瓊。不管是誰傷害你,你都一定要殺了他。哪怕那個人……是我。」

心臟附近的血液是如此滾燙,竹碧瓊感到自己的手已被燙傷,而姐姐的手掌像鐵箍!箍得她好疼好疼,疼到了自己的心臟里。

她的小臉皺成一團,眼睛擠成了奇怪的形狀,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嗚嗚嗚地說不出話來。

竹素瑤用左手死死按著竹碧瓊的雙手,也擠壓著自己的心臟,而抬起右手來,輕柔地為竹碧瓊撥了撥頭發,在那細微的、心臟炸開的嘭響里,用最后的力氣說道:「不要再愛了,傻孩子。」

「除非有人……像我一樣愛你。」

雙手滾燙的感覺已經消失了,手臂上的緊箍也好像幻覺一般。

竹碧瓊淚眼婆娑地,看著面前的姐姐,像一個泡沫般隱去。她徒勞地雙手前探,卻只探了空!

她張開嘴哭喊,卻沒有聲音!

鏡中之花不可觸,水中之月又已遠。

眼前的世界,裝著徹底消失了的姐姐的世界,正無限的縮小。

唯獨竹碧瓊自己,仍然跪坐在那里。而本來包容她的世界,變成了她眼前的、一顆透明的種子,又飛進她的心口。

她抬起淚眼,首先看到的是覆海的面容,其次才是覆海所在的月亮。月亮之后是高高的天穹黑暗中有隱隱的金色。

痛苦的血線縫合了天穹的裂隙,那磅礴的、被死死堵住的威嚴,何似于心室里泵動的血。

她恍惚明白,自己又一次從鏡花水月的幻境里出來。而這里還是偉大的迷界戰場,她還是那個渺小的人。

她下意識地扭頭,想要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她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何時身由己!

覆海佇立明月,仿如神明,俯瞰身前跪坐的竹碧瓊以及遠處忽然調動力量、以不俗身法靠近的姜望。

軒轅朔和皋皆的僵持仍在繼續,誰也不肯先退,誰也不便再進。

覆海抬手的時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力量,已不能再干預其中。

這具人身的墮境還在繼續,從頂級真人的層次一路滑墜。

身體的恍惚感,也像這該死的人生般。

罷了……

他以一記恐怖的眼神,將那個莽撞的人族小子轟得飆血直飛。

而后才收回視線,仍然看著竹碧瓊,看著這個認識了很久、相處了很久的小女孩。

看著她的消瘦,她的單薄,她的無南和軟弱。

一朵小白花,開在殘垣間。

花開人不知,花謝無人憐。

覆海緩緩開口:「想不到鏡花水月一場夢,最后是這樣孱弱的你,成為我唯一修出來的真。」

「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我

到底是人族,還是海族?有時候我也已經分不清。」

「說點什么呢……」

「曾經也有一個人,像你愛他一樣愛我。但是我沒有珍惜。」

「你也沒有被珍惜。」

「愛一個不愛你的人,是世上最不幸的事情。」

他抬起一根手指,遙遙點向竹碧瓊的眉心:「你我也算有緣。抹掉你的愛就當做我最后的禮物。」

這遙遙一指,飄渺無痕。

什么煊赫的光影都沒有,更不存在翻天薇地的感受。

竹碧瓊只是忽然發現自己能動了,她順著慣性扭頭,看到了那頓止倒飛身體、抹去嘴角血跡,再一次執劍趕來的人。

她發現他并沒有那么神采飛揚,也并不是無所不能。而是和她一般,同樣在偉大的棋局里身不由己。同樣的無力。

她還流著淚,她還感到悲傷,她還記得她和姜望經歷過的一切,她甚至知道姜望是想過來救她。但是再看著這個人,心中已經沒有了洶涌。

靜如古井,波瀾不驚。

曾經為這個人的牽腸掛肚,都還歷歷在目,但都像是別人的故事了,隔著一層,如在鏡中。

她明白,從此自己的喜怒哀樂,都再與此人無關。

心口很痛,應該是難過的感覺,可是她已不覺得難過。

為什么還在流淚呢?

好像是這具身體的習慣。

她回過頭,站起身,走向覆海。

在這個過程中,竟有霜色上眉梢。她的一對柳眉,漸漸變成了白色。

懷島有杜鵑,殊異于其它。

謂之「郎君不歸己白眉」,故名「白眉杜鵑。」

此刻她行走于高穹,何似花開。

覆海看著眼前的這個作品,雖然自身的修為還在跌落,已從洞真到神臨,雖然身體已經搖搖欲碎,卻滿意地笑了。

說是送禮,但他從未問過竹碧瓊愿不愿意。

說是憐惜,而更近于高高在上的施舍。

就像當初引這一對姐妹為雙生鏡花,就像在兩人之中挑選唯一的「真」。他只有自己的心情,本也不必考慮螻蟻的感受。

我輩生來絕世,縱然終歸破碎。

來人間一趟,總要留點什么。

白眉竹碧瓊?

聽起來不錯,大約會有不錯的故事展開。

不精彩也沒關系,至少這篇章到此刻是有趣的。

一切終將結束。

覆海的目光從這個女孩身上移開,再次看向那個沖過來的年輕人。略略皺了一下眉頭,到底該說這小子勇氣可嘉,還是不知好歹?

他通曉百家,深語人心。但很明顯,他不懂姜望。

距離尚有千百丈,先以劍光橫。

轟隆隆隆!

神魂世界里,一座至尊至貴的石門轟然推開!一只五光十色的佛掌,握持著洞金析,如握降魔杵,推門而出!

覆海抬手就將這只佛掌托住,往回一送,連同那縷金光一起,送回石門后。更是順手帶上了門!

雕蟲小技!

但剛剛結束了神魂世界的交鋒,才以劍指剖劍光,還在考慮給予那小子什么樣的懲罰。覆海便看到,撲面而來的道術洪流!

竹碧瓊!

神魂世界里那道被關上的石門,再一次強行打開,至高無上,懾服萬邦。其后是—顆顆巨大的念頭殺出此門,好似千軍萬馬齊沖陣!

而在現實世界那洶涌的道術洪流之中,忽然間躍出了白眉竹碧瓊的身影,素手一橫,已掠脖頸!

銹骨飛鳥!掌橫

覆海的脖頸繞開一大圈鮮血,潑灑得好寫意。

他的雙手本來握成拳又松開。

「本來就要死了。」他略顯委屈地嘟囔了一句。

在最后的時刻,他沒有問為什么,沒有做任何別的事情,但竟大笑起來:「最愛我的人,也是最恨我的人。我培養的人,也是毀滅我的人。我愛過的一切都不存在,我想象過的一切都不能實現,三身衍道、兩族合流、一世超脫,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緣!妙不可言!!!」

他的人身連同他的聲音一起破碎掉,碎得仿佛化進了月光里。以事先誰也不曾想過的方式,就這樣結束了他的傳奇。

竹碧瓊在明月之前回轉,看著姜望,白眉披發,一身月華。

姜望疾飛的身影戛然而止。

「你怎么樣?」他問。

竹碧瓊還記得這個人,所以她說:「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