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三十四章人心荒蕪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三十四章人心荒蕪←→:、、、、、、、、、、、、、、
屋檐染碧,浮云碎絮。長街的這一頭,秦廣王以神臨之軀迫近洞真強敵,一步一印踏長街。
長發亂舞如狂蛇,邪眸已碧生荒草。
這種恐怖的力量,能夠荒蕪人心,能讓朽意自生,讓死志永存。
秦廣王殺死的人都是自殺!
但孫寅無動于衷,靜立街心,一掌橫隔,隔出了一重天。
代表理國之未來的范無術,一路疾行至此,被狂暴的力量余波所推動,飄搖的立于街邊屋脊。
而長街的盡處,卞城王仍舊按著褚戌在地坑,身如鐵鑄,紋絲不動。
只冷酷地說了句:“不關你事,別來送死。”
也不知對誰所說,但范無術對號入座。
“諸位戰于我國首都,我豈能目盲耳聾若無其事?今日我來觀戰,縱死,也得看看諸位是何方神圣!”
他一拂袍袖,身雖飄搖而自見風流:“請繼續!”
其時長街無雜影四散的行人已散盡。
這一條位于理國首都義寧城、已經被轟得七零八落的長街,各人有各人的堅決。
最近的城衛軍,也在兩個街區之外,持兵列陣,警戒布防。
理國的王宮,安靜得像是空無一人的雕刻。
在一陣感官上很久實際上很短暫的沉默后,孫寅收回了他的手掌,垂在身側:“那就聊聊吧。”
他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但不能完全不在意所謂“道友”的性命。
護道人可以為理想而死。
但如褚戌所說,不必要的犧牲,應當能免則免。
孫寅話音一落。
被按在地底的褚戌頓時松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立時癱軟下來,只想大口的喘氣。但呼吸受阻于面罩,以及面罩上的那只手,他只能直愣愣地看著卞城王。
不過卞城王仍然一動不動,整個人緘默如鐵,又保持著隨時都能炸開的鋒芒。只是順手斬去了范無術的耳識,不許聽聞,范無術也聰明的沒有抗拒。
而上一刻仍在瘋狂進攻、擺出搏命姿態的秦廣王,下一刻就長發垂落、綠眸轉黑,輕描淡寫地擦了擦嘴角。
“好啊,咱們慢慢聊。”他面帶微笑,一臉從容:“要不要喝一杯?”
好像從來沒有以命相搏這回事,他也從來沒有受過傷。
孫寅沒有在意范無術,也沒有回答秦廣王,只對還不松手的卞城王道:“你覺得是你先殺死他,還是我先殺死伱?”
卞城王并不相信孫寅松口的聊一聊,他只相信他手下按著的平等國護道人的性命,以及生死脅迫下勉強達成的和平。
他的聲音冰冷:“不妨一試。”
氣氛一時凝肅。
在這種壓力下,碎石都幾乎要被再碾碎一次。
“容我說一句!”褚戌很努力地道:“賭博是惡習,輕則破財,重則傾家,諸位莫沾染!”
“說得好!”秦廣王撫掌贊道:“這位兄臺品性高潔,正是我地獄無門需要的人才。哪一天你在平等國混不下去了,記得聯系我。”
褚戌熱切地道:“地獄無門的精氣神我也非常喜歡,要不然我現在就加入吧,勞駕這位同事松一松手。”
從頭到尾孫寅沒有和褚戌有一句對話,就像秦廣王和卞城王連個眼神的交互都沒有。兩個組織,四個人,存在一種怪誕而危險的默契。
孫寅仍然看著卞城王:“我有些好奇你的倚仗。”
卞城王冷漠地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劍氣很強,在我走后,還能屠盡游家滿門。而理國離劍閣不遠。在我來之前,我有劍氣一縷,已往天目峰而去。劍閣閣主司玉安嫉惡如仇,性情狂躁,你覺得他若知曉平等國護道人在此,會有什么反應?”
卞城面具之下,這雙眸子好像全無情感,就這樣與孫寅對視:“如果你愿意和秦廣王聊,還有一刻鐘的時間。如果你不愿意,也還有一刻鐘的時間。”
褚戌再次強調:“賭博害人害己!”
孫寅定定地看了他一會,終是轉回頭,看向從來不戴面具的秦廣王。
秦廣王再次微笑著發出邀請:“喝點兒?”
“你跟他們說了什么?”孫寅問。
“是他,不是他們,找上我的只有一個人。年紀、性別、修為,都不詳。但是很強,不現真身也能碾死我的那種強。”秦廣王很是認真地道:“他問我,游缺是不是真的死了,我說我不知道。我說我只能確定我真的殺了游缺,但不能確保他的猜疑一定是錯誤的。”
“還有呢?”孫寅語氣平淡。
“他又問我游家滿門被屠是怎么回事,我說我不知道,殺了人我們就走了。”秦廣王聳聳肩膀:“你知道的,我的生死完全被他捏在掌心,不可能對他說謊,最多就是這個程度了。”
“只有這些?”孫寅問。
秦廣王道:“對了,他還問了你的修為。我說是不太巔峰的神臨,試圖在戰斗的過程里沖擊洞真,不過我們殺得很及時。”
孫寅注視著秦廣王的眼睛,在這雙眸子里沒有找到任何慌亂的情緒,終是說道:“把褚戌放了,我們走。”
卞城王的態度始終冷硬:“你先走,他會很快跟上的。”
孫寅沒有回頭,只看著秦廣王。
而秦廣王微笑道:“我做不了他的主,不過我個人覺得,他的話是有那么一點道理存在的——你有反悔的資格,我們沒有。”
“這話說得實在,令我難以反駁。”孫寅道:“我越來越欣賞你們這個組織了,真想看看其他閻羅都是什么風采。”
秦廣王笑容滿面:“十大閻羅現在有的在魏國,有的在景國,有的在你面前,還有的你絕對不知道在哪里……作為首領我只能說,的確值得欣賞。”
孫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準備離開:“鑒于你們職業的特殊性,我就不說再會了。”
“欸等等。”秦廣王在袖子里摸索一陣,拿出一張黑色帶血線的名刺來,飛予孫寅身前:“我留個地址給你,下次做生意可以找我。想必我們的專業性,你已經看到了。”
孫寅沒有去接:“我們要殺的人,我們習慣自己殺。”
秦廣王笑容不改:“所謂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你們是有理想的人應該把精力集中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被按著一動不動的褚戌,很熱情地捧場。
孫寅終于看了這個被埋在地里的道友一眼,接過懸浮身前的名刺,大步往前。
秦廣王微微側身,禮貌讓行。
兩人錯身而過,三步之后,孫寅的身形便已消失。
范無術立于屋脊,并不言語,也不試圖去尋回耳識、聽到點什么。
今日在理國首都亂戰的四個人,除了褚戌或許存疑之外,剩下的每一個,都有單獨摧毀這個小國的能力。
這就是現實。
他的確擁有不俗的勇氣,但是在孫寅離開、危險解除之后,他反倒從心底生出恐懼來,感到一種巨大的空洞。一如這條繁華長街,此刻的瘡痍。
“喂!”
地獄無門秦廣王的聲音讓他清醒過來。
他低頭看去,正看到長街之上,秦廣王那輕輕揚起來的、清俊臉,以及一張飛至眼前的黑色血繡名刺。
正不知所以,便聽對方道:“有生意的話,可以聯系我。”
范無術輕輕將這張名刺摘下了,沒有說話。當然也并不打算聯系。
而秦廣王已經邁開步子,對卞城王喊了聲:“走了!”
長發飄飄,步履從容,踏過碎石,路過旗幡,漸行漸遠。
卞城王的手,慢慢從褚戌臉上移開,然后慢慢起身,就這樣帶著森冷的面具和黑袍,走向了遠處的日落。
在這個過程里,褚戌始終一動不動——他們之間的差距,在一合成擒的時候就已經體現。實在是沒有什么折騰的必要。
等到耳邊已經聽不到腳步聲,視野里仍只是狹窄的一圈、橘紅的霞暈。
他才從這人形的石坑里翻身而起。
扭頭看到屋脊上的范無術正瞧著他。
下意識地羞恥的縮了縮頭,伸手摸向面罩……唔面罩還在。
“看什么看!”他挺直了脊梁,狠狠地嗆了不禮貌的理國人一句,又瞪了一眼,略微看了看方位,朝著與地獄無門閻羅相反的方向飛走了。
范無術一言不發。直到各路高手、將領、城衛軍緩緩靠近,把有著巨大瘡口的長街圍攏,圍得水泄不通……他才轉身離開。
此身空為回頭浪子,再也搖不動折扇。
且說褚戌獨自離開了理國,循著隱秘的聯系,一路疾飛,飛到一處高山,降落在山頂。
帶著虎頭面具的孫寅,正負手看云霧。
“這兒離劍閣可不遠啊。”褚戌左顧右盼,有些后怕。
孫寅并不回頭:“他們說一縷劍氣驚擾了天目峰,你就真信了?地獄無門難道是什么正經組織嗎?司玉安殺不得他們?”
“同歸于盡也不是做不出來。”褚戌心有余悸:“我看他們挺瘋的。”
孫寅難得地點了點頭:“是挺瘋。這個卞城王不簡單,查沒查到他的真實身份?”
褚戌搖了搖頭:“一點信都沒有,他出手次數太少了。而且跟我交手的時候,也很謹慎,什么根底都沒漏——”
“嗯?”孫寅打斷道:“是什么根底都沒漏,還是根本沒動什么手?”
“瞧您!”褚戌尷尬地道:“這還怎么聊?”
孫寅頗為認真地道:“我看過他的劍術,不屬于現在的任何一個大宗,倒有點偷天府藏天機的味道。不過偷天府應該養不出這樣的劍客。”
褚戌也用心的思考過:“我剛剛發現了一個細節,這個卞城王,有刻意去保范無術的命。他和范無術應該關系不錯,至少也是熟人,不然他一個做殺手的,沒有必要在意范無術的生死……會不會是獻谷那個鐘離炎?那是一個真正的天驕人物,還是范無術的好友,而且脾氣也很惡劣。”
“這倒是可以作為一個線索……”孫寅沉吟道:“不過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倒不必為這個組織花太多精力,什么時候得閑,順手驗驗便是。”
褚戌不很服氣地道:“嘿。把我摁在地上砸,回頭別讓我碰見,我指定也得摁摁他。”
孫寅無所謂地道:“在不影響組織大業的情況下……只要你摁得過。”
“我偷襲!我喊著周辰、吳巳他們一起偷襲!”褚戌惱羞成怒,大聲嚷嚷:“我倒要看看這個姓鐘離的,到底窮橫什么!”
險峰之上,人聲漸渺,倏然無影蹤。
正如平等國護道人行色匆匆。
并不怎么見得光的地獄無門倆閻羅,也是匆匆地走了。
理國雖小,其所處的南域東部,可是有不少強大宗門。最近的劍閣,稍遠點有暮鼓書院,甚至于再往南去,還有儒門圣地書山!此外血河宗鎮禍水不去說它,三刑宮可是最愛“多管閑事”。
別看理國朝廷在他們亂戰之時啞口無聲,暗地里指不定已經發了多少控訴信——這向來是小國的生存之道。
出了理國國境,徑往西北方向走。
風聲獵獵,止不住秦廣王的話茬:“你怎么來了?”
“順路。”卞城王冷冷道。
“任務完成得怎么樣了?”秦廣王又問。
“你去殺還是我去殺?”
“你啊。”
“那就別廢話。”
秦廣王聳聳肩又問道:“話說,來理國之前,你真放一縷劍氣去挑釁天目峰了?”
卞城王冷酷地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我精神狀態怎么樣?”
“還不錯。”秦廣王道。
“那我就不會找死。”卞城王冷聲道:“司玉安心眼小的很。我真一縷劍氣殺過去,他絕對追著劍氣殺過來,不把整個地獄無門鏟平他都不會罷休。”
“都真君了還這么小心眼嗎?”秦廣王有些驚訝:“你跟他很熟?”
“一般吧。”卞城王淡淡地道:“曾經也針鋒相對,也仗劍同游。”
秦廣王‘哦’了一聲。
他一邊大步走在風里,一邊在懷里摸索,找出一個半癟的紙盒,打開盒蓋,盒里的禪面酥竟然并沒有碎掉。
他遞予卞城王:“吃點?”
卞城王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別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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