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黃河大總管第九十章黃河大總管情何以甚:、、、、、、、、、52bqg,赤心巡天!
“你說什么!?”
斗昭話音才落,就有人拍桉而起。
此等情形之下,第一個站出來表示不滿的,卻是來自血河宗的俞孝臣。
他的不滿其實不是沖著斗昭,而是沖著重玄遵。
斗昭言則“我們三個”,論則“三人足矣”,視其他人如無物,令他一時應激。
他最不滿的,當然是前代宗主臨死前,竟然遺命想讓重玄遵繼位。而重玄遵竟然還拒絕了!
他心心念念無限向往的位置,卻被別人棄若敝履。
生他養他讓他無比驕傲的宗門,在霍宗主的眼中,宗內竟無一人能承繼,宗外竟然唯有重玄遵。
大家同樣一雙拳,一條命,一種道,同在神臨。
這些個所謂霸國天驕,究竟有什么了不得?!
今日龍宮啟盛宴,座上誰人不天驕?
斗昭“倒酒”一說,幾乎得罪了所有人。
不滿的何止俞孝臣呢?
綠袍的謝君孟罵一句:“狂妄也該有個限度。你要是病了,來東王谷治!”
系玉的中山渭孫問一聲:“在楚國作威作福也就罷了,在外面還敢這么不知收斂,誰給你的自信!?”
更有秦至臻正據其位,勢張沉影,一字一字地問道:“斗氏子小覷天下英雄嗎?”
一時間引起公憤,群情洶涌。
就連重玄遵和姜望,也都皺眉。
重玄遵向來是習慣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而斗昭是懂得怎么把水攪渾的。至于姜望……他單純的有點心累。
倒是項北屈舜華他們早就習慣了,雖然同為楚人都未能豁免斗昭的群嘲,也是一臉的無動于衷。
而鐘離炎……他只恨這番發言不是出于自己。若有機會的話,他能喊得更大聲!
左光殊想起那次在山海境,斗昭也是一個人干掉了所有潛在的盟友,最后慘遭合圍,不由得想笑。但馬上想起來這次他和斗昭才是一隊。
立馬很有擔當地站出來圓場:“諸位冷靜一下,其實斗昭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斗昭打斷道,睥睨地環視一圈,挨個地點名:“俞孝臣?耳朵不好就聽清楚——我說,在場絕大多數人只配給我倒酒,而你,連給我倒酒的資格都沒有!鄙夫!”
“謝君孟?限度是為庸才而設,你捆住自己就算了,少來我面前丟人現眼!宴后我就去東王谷問診,瞧一瞧我這找不到對手的病。你有種就在谷前攔我!”
“還有你這個中山小鱉孫!你在觀河臺就沒資格碰我,現在倒是哪里來的自信開口?”
最后看著秦至臻:“天下英雄?不好意思,我沒有看到。”
天驍刀已然出現在他手中,被他斜握指地,而后再次環視,澹澹地道:“你們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誰要不服,盡管上前來!”
他非頑愚。
也不是成心要攪這龍宮宴的局。
他是真的……想要探索自己的極限。想在這風云匯聚之時,借這天下天驕,為他磨天驍之刀!
龍宮宴的獎勵算什么?這些可堪試刀的對手,才是此行最大的收獲。
群情固然洶涌,可天驍刀一旦拔出來,人們多少也需要冷靜。
獨是秦至臻立刻從席前起身。
打著盹的黃不東也勐然驚醒,跳將起來,眼神晃悠悠的游了一陣,才聚焦回來,對準了斗昭。
當一身黑色武服的秦至臻,從虛空之中抓取那一柄名為“橫豎”的黑刀。
當他的身后,隱現一座幽黑宮殿的虛影。
當天府之光照鐵衣。
人們這才恍然想起來。
他也是天府修士。
秦至臻、重玄遵、姜望,當今天下最有名的三位天府修士,今朝在同一境界,齊聚于此!
“年輕真好啊……”
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有一道聲音悠悠響起。
整個大殿都為之一靜,人們被戰意撩撥的躁動心情,也被毫無痕跡地撫平了。
在所有食桉的最前方,星河環繞之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金玉相錯、點綴以璀璨寶石的華貴大椅。那是龍君的寶座。
大椅之前,有一個身披重甲、面闊而厚的男子,雙手疊于身前,拄劍而立。
“吾乃福允欽,龍宮正印司事暨黃河大總管。”
他平靜地做了自我介紹,而后笑道:“諸位賢才為何如此心切?人還未齊,宴還未開,龍君陛下還未出來,你們就準備打道回府了嗎?”
這道聲音落下來,疊有道韻無窮,似狂瀾倒卷而后靜水流波。
衍道之修為,并不吝嗇展現。
斗昭的天驍,秦至臻的橫豎,都收歸原處。聚集過來的諸天驕,也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送回原本的位置。激蕩于大殿之中的戰意,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當此之時,整個長河龍宮里,除了長河龍君敖舒意,和這位黃河大總管福允欽,已經沒有誰能夠叫停這場糾紛。
非是黃河之會那種各國高層帶隊的場合,在上頭沒人壓制的情況下,這么多天驕聚在一起,個個血氣方剛又心高氣傲,不鬧出點什么事情才是奇怪。
什么龍宮正印司事,什么黃河大總管,都只剩虛銜。唯獨衍道層次的修為,才是鎮壓全場的根本。
“還請諸位于此稍候。坐而論道也好,互相謾罵也罷,只要不打起來,當我不存在即可。”福允欽也不多講,微笑著說完這一句,石色便從他的嘴角開始蔓延,很快連身帶甲一起石化,竟立成了一尊石像。
真個就幾乎“不存在”了。
龍宮宴前的規矩已經立下,斗昭一時磨不成刀,也便瀟灑轉身,收去了桀驁驕狂,徑找到一個位子坐下,慢悠悠品嘗起龍宮的各類珍果。
好像剛才的這一場激烈鬧劇,全然與他無關。
很多人還在那里生氣呢,他已經開始招呼在場的楚國人:“坐啊,愣著干什么?”
出國在外畢竟都是一個集體,左光殊同姜望講過后,也便拉著屈舜華的手,同項北、鐘離炎一起去斗昭旁邊落座。
每個人都是一張食桉一張坐席,獨他與屈舜華擠在了一起,小聲嬉笑著,講起悄悄話。在坐而論道和互相謾罵之間,他們選擇風花雪月。整個世界都在小情侶的世界外,這偌大的龍宮,也不過是遙遠布景。
不是。那你們來龍宮干嘛啊!?
鐘離炎斜眼瞥著他們。那么大的楚國,都不夠這兩人晃蕩的!
楚國的人坐在一堆,齊國的人也坐了一堆,人們分以國或宗。獨是黃舍利賴在姜望旁邊,毫不理會中山渭孫的眼神暗示。
一會兒工夫,殿外又走進來三個人。
其中兩個女子,姜望都很熟悉,她們是三刑宮的卓清如、劍閣的寧霜容。
剩下的那個男子,頭戴道冠、五官中正,大袖飄飄,懸劍在腰,有一種飄渺的氣質。姜望不認得,卻莫名的有一點熟悉感。
眼睛看到姜望,卓清如正準備過去寒暄幾句,畢竟雙方交情還算不錯。旁邊的寧霜容已經先行抬步:“我去跟朋友打個招呼,你們先找地方坐。”
而后便向姜望那邊走過去了。
卓清如眉尖一動……欸?
腳步已是先于想法跟上去。
與他們同行的男子卻是笑了笑:“我也看到了我的朋友,咱們回頭聊。”
就此分開,獨往中山渭孫那邊走去。形單影只的中山渭孫,招手熱烈的歡迎。也不知是真的感情好,還是一個人太孤單了。
今日的寧霜容,仍然是繡花鞋、綠衣衫,履風逐月,占盡劍閣十分柔。劍是一定要握在手上的,隱有清輝,漾似秋水。
迄今為止入場的所有天驕里,只有她和謝君孟穿的是綠色。
只不過謝君孟的綠袍,是陰郁暗沉的墨綠色。
寧霜容的綠衫,卻是通透輕盈的松霜綠。
兩位各自宗門的秀出者,給人的感覺也是完全不同。一者陰郁,一者清新。
“我以為我們來的已經算早,沒想到殿中的人都到了這么多。”她像是一縷山風掠過你的衣角,繡花鞋漫不經心的一點,便旋停在身前。語氣輕松:“姜兄是什么時候到的?”
若說姜望在太虛幻境里與誰切磋的次數最多,那一定是“寧劍客”。
在劍道上,他們算是相互成就。在生活中,也能算得上半個朋友。故能言笑如此自然。
“我們也才到沒多久。”姜望拱手為禮:“寧姑娘風采依舊,司閣主安否?”
寧霜容含笑道:“他老人家很好,就是常常會念叨你。”
“啊,是嘛。哈哈。”姜望一下子緊張起來。問候歸問候,被司玉安念叨,可不是什么好事。
寧霜容也不繼續嚇唬人,轉而解釋道:“剛才與我們同行的那位,是南斗殿的龍伯機,司命真人符昭范的弟子。我與卓姐姐南來之時,剛好在路上碰到,便一起過來了……噢,這位便是卓清如,三刑宮的高徒。”
原來是南斗殿弟子!
難怪寧霜容還要刻意解釋一句。自己與易勝鋒的恩怨,她是知曉的。
姜望心中想著,面上卻是笑道:“卓師姐可不用你來介紹,我們很相熟了!”
寧霜容訝然而笑。
卓清如笑而不語。
姜望又問:“倒是你們……怎么認識的?”
易勝鋒已是南斗殿真傳第一,也飲恨岷西走廊。這龍伯機,在沒有表現出敵對態度的情況下,他也確實不怎么在意。
卓清如道:“我前番離開天刑崖,就是為了游學求真,也要在廣闊天地里,認識一些有趣的人。就這么認識的啰”
她看了看姜望身周這一圈,非常自然地道:“這些都是你新認識的朋友?不打算介紹一下嗎?”
姜望略搖了搖頭,笑道:“都是我的老朋友。”
說著便挨個地介紹。
眾人還算拘謹的見禮。
許象乾有照無顏在旁邊,也很本分。
只有黃舍利熱情如舊:“寧妹妹是劍閣的呀?劍閣風景怎么樣?什么時候我去玩玩唄”
寧霜容手橫秋水,微一頷首:“劍閣歡迎天下劍客來問劍!”
黃舍利一愣:“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的玩玩,真的只是玩玩。”
寧霜容也不知聽沒聽懂,點了一下頭,便同卓清如自去尋座。
黃舍利追問:“不練劍能不能去?”
“或者你來荊國玩也行!”
一轉身,姜望已經在張羅眾人落座。
本是站在大殿一角隨便聊聊,未想到頻頻有人過來招呼,索性先坐下。
“黃姑娘啊,宴席快開了,咱們趕緊去自己的位子坐下吧。”姜望暗示得很明顯。
“好哇。”黃舍利緊挨著姜望走。
“你們荊國這次只來了兩個人嗎?”姜望繼續暗示。
“對啊!”黃舍利點頭,并且試圖擠到葉青雨旁邊去。
“你不去跟中山渭孫一塊兒坐么?”姜望從中作梗,直言不諱。
黃舍利只是笑嘻嘻:“總覺得跟望君坐在一起會交好運呢!”
桃花運豈不是世間第一等運氣?
普恩乃是須彌山當代山主永德的親傳弟子,生得是方頭闊耳,眉眼慈悲。佛法自是精深,修為當然不俗。
只是有一樁——生性靦腆,極度內向,不善與人交流。
這次龍宮宴,依他的本心,也是決計不會參加的。似于這種場合,普山、普惡都比他合適得多。
奈何山主特意點了他的名字,一定要他出來歷練一番,說什么“不入世何以言出世”。還給他布置了任務,命他一定要和須彌山的有緣人,受“千佛頂禮”的姜望認識一下,最好能結成好友,最最好帶回須彌山……
他迫于無奈,只好一路晝伏夜出,專走無人小道,遮遮掩掩地來到了龍宮。
旁人落座他也落座,他坐在殿中最角落。恨不得與其他人隔出一條銀河。
當然是記得山主交代的任務的,也聽到了有人高喊姜望的名字。但鼓了很久的勇氣,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姜望那邊好多人,好熱鬧啊。
他心中是有些羨慕的,但也愈發沒法靠近。
一直想等著人少點人少點,結果那邊人沒有少,自己旁邊卻不聲不響坐了個人。一個戴著斗笠,低著頭,奇奇怪怪的人。
普恩默默地起身,挪了個更遠的位置。
不多時,那人又坐到旁邊來。
他沒有說什么,又換了個位置,但那人又跟著……
如是反復之后,普恩終于是忍不住了,鼓起勇氣扭過頭去:“這位施主,請問你為什么一直跟著我呢?”
“哼。”凈禮壓著斗笠,捏著嗓子,反問道:“你憑什么說我跟著你?”
普恩耐心地解釋道:“這已經是我換的第九個座位了。”
凈禮理直氣壯:“你換你的座位,我換我的座位。大家各有緣法,跟你有什么關系?”
普恩不說話了。
“喂。”凈禮主動道:“你師父是誰?”
旁邊半晌沒有聲音,他以為不會得到答桉了。
才又聽到普恩小聲道:“是永德山主。”
凈禮略抬起斗笠,瞄了瞄他,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低頭緘然,很是不自在的樣子,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本來還記得的師父教的那些對須彌山的抨擊,還有深具辱罵精髓的《三寶山苦覺語錄》……一下子全忘到腦后。
須彌山雖是旁門,這小禿驢卻很無辜。
就像懸空寺雖為正統,凈海也很欠揍一般。
“佛無定”嘛!
普恩這么可憐兮兮的,怎好下手?
凈禮做了個違背師父的決定,把斗笠往背后一豎,起身走了。
“算了,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