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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景國東天師府,寂然無聲。
當姜望按上他的劍。
剛剛登臨洞真、看到真不朽、一躍成為中央帝國頂層人物的景國當代天驕,瞬間成了待宰的豬羊。
所有人在此刻都要面對兩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姜望一劍之下,陳算是否能活?
事實上當這個問題成為問題,答案也就有了答案。
姜望的實力已經在一次次的傳奇經歷里,被反復地驗證。而他作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真人,已經很久沒有在現世真正出手,他現在的實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陳算一定不夠檢驗。這是所有人都有的共識。
現在姜望說只出一劍,沒人敢替陳算說一定接得住。
第二個問題——姜望會不會殺陳算?
按常理來說,應該不會。
哪怕高舉人道洪流之大旗,身披太虛閣之虎皮,哪怕陳算的確違律、的確拒捕,的確給了姜望動手的理由。殺死陳算的代價,也必然是沉重的。
姜望不該如此不智。
可是按常理來說,姜望也應該不會查天下城,更不會來大景皇都!
姜望現在的狀態,能用常理去揣度嗎?
拋開所有隔岸觀火的注視,真正面臨選擇的,是剛剛洞真的陳算。
此刻他腳踏八卦臺,終于看到真正高處的風景,如他自己所期待的那樣,終于擠上時代的浪潮……但卻要面對現世最耀眼的天驕,毫不掩飾殺心的一劍。
“我曾有三次機會與你爭輝,我輸了其中一次,放棄了其中兩次,我不甘愿。”
他身懷天機神通,在理論上能夠算定所有可能,抓取天機之下,必然遁去的“一”。
可若雙方實力差距大到一定的程度,天命只有一個“死”字,此外別無可能呢?
把握天機,也只是提前知死!
陳算從來是一個理智的人,就像當初出使草原,攜景國大勝之威,他本欲揚名,站穩時代浪潮。可是坐在臺下觀戰,算了許多遍,都算不到戰勝姜望的可能。最后也是根本不做嘗試,悄無聲息地離去。
此刻他看著姜望,以洞世之真的修為,仍未能看到那本該必得的一線天機。
又或許,這就是此世此時的“真”。
相較于其他人的不確定,他清楚地知道,面對這一劍,他必無幸理。
但他還是拔出了他的劍,直面姜望所帶來的如淵如海的恐怖壓力:“能以天下名劍長相思,證吾之真——陳某幸何如之!”
姜望沒有半點猶疑,一步而前,當場拔劍!
劍出半寸,寒光已漫天——
一只手按在他的劍柄上,將他的長劍按回,也將鋪天蓋地的劍芒,送回了鞘中。
時空如書頁被翻動,一個面容慈和、身材高大的老人,就這樣出現在姜望身前,好像他一直都在。彈指間弭風止瀾、靜好歲月:“小友好大的殺氣!”
剛才還寧為玉碎、誓決生死的陳算,立即收劍歸鞘,落下卦臺,低頭禮道:“師尊!”
剛才跟陳算都能好好聊天、耐心溝通的姜望,此時卻情緒激烈,咆哮道元、喚醒神通之光、強行拔劍!
他怒目圓睜,青衫鼓蕩:“東天師對我出手,竟是要包庇陳算,阻止太虛閣執法嗎?!”
在這種時刻能出現在這里攔下這一劍的,自然只有東天師宋淮。
或者更直白地說,這是姜望之所以來東天師府找陳算,陳算之所以在東天師府等姜望,不謀而合的因由。
他們都在等東天師的出現。
姜望大搖大擺走進天京城,在景國的底線之前反復發瘋。
景國方面只讓徐三這等年輕人出來應對,就是想說這是小輩之間的事情,把動靜往下壓,把事情往小里摁。
而姜望直接往東天師府來,甚至默許陳算成真再按劍,就是要把事情鬧大,往大里抬!殺一個神臨境的陳算,和殺一個洞真境的陳算,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
宋淮當然不會看不明白,可是他不能允許——
無論誰在賭這一局,怎么可以用陳算的生死作為籌碼?
陳算參與福地卡位,于他本人并無好處,全都是為了景國!被人拿住這件事情攻訐,景國只能選擇沉默,因為占不到一個“理”字。
但陳算都要因為這件事情被殺死了,那邊還沉默!
殺死陳算的人,事后一定會付出代價。那代價或許是非常慘痛的。可是對已死的陳算來說,又有什么意義?
宋淮站出來,表情并不體現憤怒,反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姜望,打量著面前這位現世第一天驕:“我若說是呢?”
就如同陳算在姜望面前的拒捕,可以視作一個笑話。姜望在他宋淮面前的激烈,也盡可做觀賞。
姜望臉上的激烈情緒,一瞬間都消失了,他平靜地與東天師對望,彬彬有禮地道:“既如此,請退三尺。”
“哦?”宋淮的手仍然搭在姜望的劍柄上,按住了這天下無雙的鋒芒,只是笑問:“為何?”
“來之前我應承過諸閣,向太虛道主承諾,此行我一定要維系太虛幻境的公平。無論涉及誰人,絕不姑息。”姜望道:“天師是天下表率,姜望是淺薄后生,然則天理昭昭,一劍而擔。此肩承責,并無退路。”
他以靜如深海的眼神,直面站在景國權勢之巔的東天師:“天師若要攔我,我亦當解劍而斗。雖不能當一擊,也將赤血橫空!”
他昂首道:“以姜望之死,使天下人一見中央大景背盟棄諾的真面目,有何不可!”
“開個玩笑而已。”東天師慈祥地道:“當初虛淵之建設太虛幻境,都是我第一個表態同意。我怎會不支持太虛閣?”
姜望靜靜地看著他:“姜某卻沒有開玩笑。”
“看來今日,你是非殺陳算不可。”正因為親手按住了姜望的劍,宋淮才清楚這一劍有多么狠厲。
姜望全然沒有給自己留余地,殺心堅決。如若無人相阻,他一定殺死陳算。正如陳算寧死不退,只能攔在劍前。
姜望自己往絕路走,也把陳算逼到絕路,再用陳算的絕路,倒逼東天師府。他這個東天師,是不得不出手。
用陳算換姜望,對景國來說,或許是一筆劃算的賬。但這個賬,在蓬萊島這邊不能成立。
“非我不能容陳算,是太虛鐵則不能容,是天下蒼生忍不得!”姜望語氣堅決,斬釘截鐵:“陳算已然認罪,還公然拒捕,我豈能退讓?天師大人,今日或者你殺我,或者我殺陳算,恐怕沒有第三種選擇。”
“好膽色,好豪氣!”宋淮贊了兩聲,又嘆一聲:“可惜你雖如此激烈,本座看到的卻不是壯懷,而是深恨。”
他慈祥地注視著姜望,傾注仿佛長輩那般的眼神:“姜望啊,你是太虛閣員,擔責天下,肩承萬鈞!若只是湎于舊事,囿于私恨,則奈天下蒼生何?”
“我向來尊重天師,可您這話,我聽不明白。我與景國,何來私恨?”姜望面露訝色:“早前雖有通魔之誣,后來又有道屬天子莊高羨在道門某些人配合下深入妖界迫害……如此種種往事,景國后來也都原諒我了。”
“我與半夏上真在楓林城外談笑風生,與傅東敘臺首在星月原握手言歡!”
他反問道:“今日這些,無論蕭麟征、鐘知柔、王坤、陳算,此前我們都幾乎沒有交集。可以說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今來中域,也都公事公辦、按律而行。您這私恨一說,從何說起?”
宋淮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與靖天六友,也無私恨嗎?”
“只不過是在靖天府吃了一碗閉門羹,被他們用元石侮辱而已。談不上恨字,哪有那么嚴重!”姜望絕口不提黃臉老僧,字字只扣著對天下城的調查,緩聲說道:“只是我畢竟今年才二十七歲,年輕氣盛,受不得委屈。心中這口氣出不去,我夜不能寐。”
“哦,這樣!”宋淮道:“年輕人火氣旺,可以理解。如果說只是一點小小的誤會,何必鬧得場面難看呢?本座或許可以安排你們見一面,當面說開,化解矛盾。”
“不,我已經去過靖天府,給足他們面子了,是他們沒有接。”姜望慢慢地說道:“現在不是我要跟他們見面。是他們要來這里,要來天京城見我。”
宋淮松開按住長相思的手,施施然道:“誤會是因他們而起,他們上門來解釋清楚,也是應該的。”
姜望這才道:“說起來,陳算之罪,雖然證據確鑿,且又公然拒捕。但東天師大義滅親,親手將他擒下,本閣倒也不必再出手。之后自有劇匱閣員復核案件,太虛道主監督,想來會是罪懲相符的結果。”
宋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便在此稍候。”
姜望輕輕一禮:“承蒙招待,姜某喝茶并不挑剔,霧山龍吟即可。”
宋淮只是招了招手,自有人去準備。
東天師這才看向陳算:“你剛證洞真,找個地方靜坐幾年,安心鞏固修為也好。御史臺的冗雜事務正好先停一停,予你幾分清凈——你意下如何?”
鉆福地的空子,挑戰太虛鐵則,無疑是重罪。但也不至于說能夠將陳算刑殺了。在囚牢里關些年月,是相對公允的結果。
陳算禮道:“任憑師尊安排。”
宋淮又道:“往后不要什么事情都應承,做事之前想清楚。有些人心里只有棋局勝負,看不到某一顆棋子的生死。你是丟了損了抑或化成齏粉,除了你師尊,有誰在意?”
他說這話并不避人,連姜望都不避。可見慈和的表情之下,是真個有怒意。
當初星月原之戰結束,也是他親身前往玉衡,怒斥玉衡星君星力加持姜望的“不公平”行為,為陳算強出頭。
這位天師,向來是愿意護短的。
陳算緩聲道:“弟子知道了。”
“放心。”宋淮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自由不廉價,沒人可以叫我宋淮的弟子白白犧牲。等你回來,應該給你的交代,一個都不會少。”
陳算低著頭:“弟子無能,讓師尊費心了!”
宋淮只是摸了摸他的后腦勺,仿佛摸著當年的那個黃口孺子,沒有說別的話。
姜望安安靜靜地坐回涼亭,沒有打擾這對師徒,陷入獨自的等待。
一壺茶,一柄劍,一個人。
靖天六友來得很快。
今天的一切事情,都因他們而起,他們無視姜望的一切動作,安坐靖天府。卻是王坤被打得頭破血流,陳算險些被殺。
當東天師表示不滿,他們也需要出來收拾自己的殘局。
一行六人,魚貫而入,頓讓院落顯得擁擠。
“天師。”
“天師。”
無論心情如何,心中作何感想,六真進得天師府的第一件事,還是紛紛向東天師行禮。
宋淮擺擺手:“這位姜閣員據說和你們有些誤會,冤家宜解不宜結,當面聊聊總歸沒有壞處——你們自己聊吧。”
于是六人同時轉身,同時看向涼亭中的姜望。
這交錯的目光呵!
姜望沒有感受到壓力,反而更多是一種熟悉。
在苦覺的命運里,苦覺的視角中,他也是這樣被這六個人所注視。
“我們終于見面了。”姜望說。
他仿佛是對靖天六友說,又仿佛是對那位黃臉的老僧說。
他的聲音很復雜。
蒼參老道的脾氣向來不好,對姜望更無耐心,戟指便罵:“豎子!我們已經一再容忍,你如何就昧了心肝,不知進退!”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姜望卻是平靜的那一個:“蒼參道長,你如何就對太虛閣員這樣不尊重呢?”
半夏伸手將暴跳如雷的蒼參攔在身后,看著姜望:“太虛閣的虎皮,你要扯到何時?”
“唔,我是道歷三九二六年九月當選的太虛閣員……”姜望認真地算了算,回答道:“還可以扯二十九年。”
他體貼地提醒:“這二十九年里,你們要格外小心。萬萬不可讓靖天府牽扯到什么太虛事務——本閣可是很嚴格的。”
半夏皺眉:“靖天府任你闖過,我們也親自來天京城見你,我們已經給足你容忍,你折騰得該是夠了!如此狂肆,你是代表誰?齊國?楚國?你覺得景國可以無限地容忍你,而他們可以無限地支持你?”
“如果一定要說本閣代表誰,本閣代表太虛鐵則,代表太虛道主,也代表一個名為‘姜望’的人。”姜望平靜地道:“景國不必容忍我,你們也不必。懂得尊重太虛盟約就夠了。是‘公正’二字太有棱角,會刺痛你們,叫景國用到‘容忍’一詞嗎?”
蒼參怒極而笑:“小子,你以為你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你今天所做的事情,李一都可以做,而且可以做得比你更絕!”
“什么意思?你要污蔑太虛閣員李一,說他并不公正,并不恪守太虛鐵則,而為你們景國的鷹犬嗎?他在太虛道主面前發過的誓,難道是謊言?他的品德,難道不值得你們尊重?”姜望拍桌而起,怒發沖冠:“本閣聽不得這等污蔑!你今天若是拿不出證據,本閣一定要替李一閣員出這個頭!”
李一當然可以做同樣的事情,這正是秦至臻在太虛決議里投下反對票的理由。
但對姜望來說,諸閣彼此監督,都不得不恪守公正,豈不正是所愿?
“姜閣員!”身穿素色道袍的茯苓女冠,輕描淡寫地開口:“你急著要見我們六個,就只是為了斗嘴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我們不能奉陪。”
在六真之中,她的瞳術最強,也最擅長捕捉戰機——就是她在戰斗中,第一個給苦覺造成傷害。此刻也是她站出來,斬斷姜望借題發揮的可能。
姜望靜靜地看著她,一直看得她心里發毛,才道:“咱們還是出去說吧,不要在這里嘈雜,擾了天師府的清靜。”
說話間他抬手按舉天空,剎那間風起云涌,古老的太虛閣樓自虛空降臨,高懸烈陽之下,傾落無限威嚴,叫六真悚然一驚。
姜望卻只是淡聲說道:“感謝東天師助本閣擒惡——陳算真人,請進吧!”
宋淮沒有再說話。
陳算也只是邁步走進太虛閣,平靜地接受了結果。
在并不占理,被大義碾壓的今天,他的天機一線,的確把握住了唯一的“真”。
此刻登天成囚這一步,進退未可知。
而姜望當著靖天六友的面,堅持先將陳算的事情了結。
這是他和東天師沒有言明的交換,這也意味著,他拿來倒逼景國的牌,又少了一張。
但這更說明——
這一次大鬧中央帝國的旅程,已經到了最后的時刻。
他手中掌握天下城觸犯太虛鐵則的案例數十件,沒有一人、沒有一事,能及得上陳算的分量。今日不成,他日更難成。
姜望對宋淮一禮:“今日為太虛事務,多有失禮。還請天師見諒。”
也不待宋淮說些什么,便自轉身,一步踏出天師府外。
他立身于整個東城最繁華的大街,但或許是徐三聽勸,提前疏散了民眾,整條大街此刻空無一人。
靖天六真漸次落于長街,或在檐下,或在街口,或在房頂,或與姜望面對面……隱隱將他圍攏。
姜望‘呵’了一聲:“瞧諸位這架勢,這是要圍殺姜某人?”
白術風度翩翩地拂了拂袖,笑道:“你是太虛閣員,我們怎會殺你?倒是攏近一些,想聽聽你究竟要跟我們說什么?”
姜望點了點頭,開口道:“鐘知柔她——”
“別說鐘知柔了!”蒼參不耐煩地打斷:“她死得很干凈,絕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你若不服,盡管去查,靖天府任你通行三月!三個月夠不夠?”
姜望訝道:“原來一個人自殺,竟可以自殺得這樣干凈的?”
“小子,你還年輕,有的是你長見識的時候!”陳皮道士那張丑臉皺得格外難看:“我厭倦與你游戲了!你撒潑打滾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吵著鬧著要見我們。現在見到了,你要怎么樣呢?你能怎么樣?”
“是啊,我能怎么辦呢?”姜望仰頭做迷惘狀,但又‘哈’了一聲:“可是我現在更想問——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要怎么辦?”
年輕貌美的甘草一臉嚴肅:“你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些,什么我們要怎么辦?”
“六位上真,請聽我分析。”姜望認真地說道:“你們因為鐘知柔的事情得罪了我,我年輕氣盛很記仇。這口氣不出,一直是個疙瘩。對你們來說,我多多少少算個麻煩吧?有史可載的最年輕真人,還擁有漫長的人生,還擁有無限的可能……被這樣的人惦記上了,你們難道可以安枕嗎?我站在你們的角度,都替你們覺得麻煩。”
“你這么一分析,還確實有點麻煩。”半夏就是那個站在姜望對面的人,此刻他看著姜望的眼睛:“所以年輕人,你有什么建議呢?”
“恰好我善解人意,恰好……我現在非常沖動。”姜望用極其冷淡的語氣,描述著自己的沖動:“現在有一個機會,給到你們。可以讓你們提前解決掉麻煩,以后安心養老——此刻我們如此之近,天氣又是這樣的好,咱們何不彼此按劍,一死銷恩仇呢?”
“可不能說這種玩笑話!”白術搖了搖頭,極具風度地笑道:“雖然你度量狹小,積怨不消。但你是人族英雄,又是太虛閣員,我們這些做前輩的,怎么舍得殺你?”
姜望淡聲道:“我們簽生死狀。死生無怨,誰也管不著。”
“這太突然了!”半夏皮笑肉不笑:“我們之間不是只有一點小矛盾嗎?怎么突然就要簽生死狀了?”
姜望看著他,微笑道:“都說了,年輕人容易沖動。”
“蒼參你不要說話!”半夏豎起一掌,直接截停蒼參的沖動發言,自己卻施施然看著姜望:“可是我們年紀大了,我尤其冷靜。我這么一大把年紀,跟你這種小年輕打生打死做什么?”
“不是你跟我打。”姜望一字一頓地道:“這份生死狀,是我一個人,對你們六個人。”
蒼參在屋頂上猛然往前俯身,躍躍欲試!
“很自信!很狂妄!很有趣!”半夏連說了三個‘很’,然后笑道:“但是貧道拒絕。你走吧!全世界都會原諒年輕人的沖動,我們今天也原諒你。”
他的笑容里,有一種施虐的快感。他們都知道姜望是為什么而來,但他們偏不叫他如愿。
“噓——”姜望立在長街正中,豎一根食指在唇前,湮滅此地所有聲音,使萬籟俱寂。
“話不要說得太滿,半夏上真!原諒豈是如此輕易的事情!”
“正好現在很安靜,我心中有一件深藏已久的往事,一直在拷問著我,讓我發狂地想要跟你們分享——你們想聽嗎?”
誰曾見過姜望此刻這般、怪異的笑容?
近癲近狂,卻又極度地克制,就連聲音也是輕緩的。
半夏看著他。
所有靖天六真,全部森冷地看著他。
姜望慢慢說道:“那件事情,你們不是一直在問,一直在追查嗎?”
“是的!”
“對于你們一直猜想的那個問題,我現在回答你們——是的。誠如你們所想!但應該比你們所想的都要更徹底!”
半夏已不能再保持平靜,白術的手已經按在劍柄。
而姜望依然是那樣的笑著。
“想知道過程嗎?”
他用食指輕敲自己的太陽穴:“殺了我,剖開我的腦袋,自己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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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