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讀書郎

第四十三章 明月晚來驚鵲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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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明月晚來驚鵲枝

大概是眼前的場景太過奇怪,端著藥碗進來的信達,才合上門轉過身,就邁不開腳步。

長長的軟榻上,陳、薛兩人對坐著。他的好哥哥陳恒雙手抱胸,只屁股挨著榻邊,側身對著客人,臉上俱是愁眉不展。再反過來看薛寶琴,后者一臉的氣定神閑,比起陳恒更像此間屋子的主人。

他們剛剛說了啥?信達眨眨眼,帶著疑問走上前,將微熱的藥碗遞到春雁手中,“薛少爺,該喝藥了。”

出門在外,他們向來是如此叫寶琴的。后者笑著接過春雁的手中物,回道:“信達哥不必多禮。”

少女低著修長白嫩的脖頸,待小口慢咽后,方才對苦思的陳恒繼續道:“大哥,時間不早。既然想不明白,還是早些休息吧。”

帶著幾分悅耳的笑聲,捉弄過老實人一番的薛寶琴,領著丫鬟就往內房走去。

等這倆人走后,信達見陳恒還是久久未有動作,忍不住上前將二哥推了推。后者這才如夢初醒,再轉頭四望,露出迷茫的神色。軟榻上的棋盤,有幾分入戶的月光殘留。他竟然連寶琴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二哥,先歇息吧。”信達也看出親人的異樣。

“啊……嗯。”陳恒點點頭,心事重重的回到床上。

兩兄弟并肩躺在一處,信達睡眠向來極好,躺下去沒多久就睡熟。獨陳恒自己,拿著林妹妹送的那塊平安符,只一個人默默端詳著。

林妹妹,真的喜歡我嗎?

陳恒不由自主的陷入回憶。睹物思人,黛玉那張常帶著笑靨的小臉,也在腦海盤旋不去。

修筑在江河上的堤壩,被某人用力鑿出一塊缺口后。名為思念的涓涓細流,在八月的秋夜里靜靜蕩漾。

那自己對林妹妹,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似乎想到什么,少年微微皺著眉,一把握緊手中的平安符。陳恒得承認,他剛剛的心跳,跳的特別快。

“小姐。”

春雁極力壓低著聲音,生怕驚醒外頭的美夢人。她不解的用手推著始作俑者,又急又氣道:“雁兒是讓你……”

“噓。”寶琴突然伸出手指,遮在春雁的唇邊,“雁兒要聽話,知道嗎?”

“可是……”

床褥有些硬,和衣而眠的寶琴換過一個姿勢,用手抄過春雁的腰,將抗議的小丫頭壓在身上,笑道:“你還小,有些事啊……你不懂。”

春雁撇撇嘴,實在不覺得這種事有什么看不明白。不過是男歡女愛罷了,戲臺上她可是聽過許多呢。

薛寶琴不置可否的笑笑,沒去多解釋個中緣由。難道說她喜歡一個人守著某個秘密?說這種感覺,讓自己越發覺得日子妙不可言。

哪怕最普通的事兒,只要掩蓋起來,也變得有趣起來。

她抬抬手,輕拍在春雁的身上,安慰道:“雁兒再長大些,就知道了。”

“哦。”春雁癟著嘴,只把身子卷縮在寶琴邊上。似乎因為心疼對方,小丫鬟伸出手用力將小姐抱住。

“好香啊。”

聞著寶琴身上沁人的香味,春雁不由道。這姓陳的真沒眼光,這天下哪里還有我家小姐這么好看的女人。

正是八月桂花香氛四溢,寶琴動動鼻翼,淡雅清香便飄然而至。她微微側目,便見兩房間長長的過道上,單薄的屏風外,有銀光傾瀉在地上。

我雖未見明月,明月已入我懷。

翌日,趕在李安起床前。陳恒讓柳湘蓮找來一輛馬車,直接將寶琴跟春雁送回客棧。出門時,都司各處還未有幾個人影。昨日大家多是宿醉,主賓盡歡的宴席后,能見到早起的人才奇怪。

去而復返的柳湘蓮一把推開陳恒的門,今日值班的人都沒到,見屋內只有陳恒一個。他就大咧咧的坐在對方面前,拍著胸脯道:“都安頓好了。”

“嗯。”陳恒應了一聲,也沒太在意此事。

“不是說讓薛少爺在屋里先躲幾日嗎?”柳湘蓮不知道昨晚發生什么,不由好奇的問,“怎么今天,趕早就送走了。”

陳恒也不好解釋,但臨時改主意的人,畢竟是寶琴自己。他總不好做個強留人的惡主,只好道:“大概是睡的不踏實吧。”

到底是千金大小姐。柳湘蓮揚揚眉,露出幾分理所當然。兩人又絮叨幾句,就撞上溫走進屋內。這人是個大嗓門,一進來就先道:“持行,持行。你來看看我昨日想的這個法子怎么樣?”

見他迫不及待的遞上文書,陳恒就拿過看起來,“你昨天沒喝酒?”

“沒喝多。”溫端起陳恒的茶杯喝過一口,“心里裝著事,喝起來也不爽利。”

陳恒點點頭,目光掃視過溫的條目。對方顯然聽進去自己之前的建議,就道:“想法是對的。不過想要一次性修繕好從沈州到青泥洼的馳道,對北地百姓要求實在太重。”

“何況州府手頭也騰不出銀子。要是大規模征召徭役,更會影響明年的春耕。”

將自己的思路大致說了說,陳恒點出幾個要點。只要不是發生天災人禍,受限交通往來,朝廷跟各地州府的關系,相對來說會獨立些。

那他們這些京師來的官員,做起事來就不能只站在朝廷的角度看。一次性修好路,固然一勞永逸。可連帶著影響到的民生,和官員身上的考評壓力,很容易讓事情往反方向走。出現拖拉、敷衍的情況。

溫點著頭,問著:“那依你看,這路要怎么修好?”

“分段。”陳恒用手比劃出剪刀的模樣,“讓各地統計好馳道的情況,我們先把簡單、好整治的路修好。那些情況復雜的路,就放到后頭慢慢來。”

“為什么不是先修最難的?”溫面露困惑。他理解陳恒的意思,可山路彎繞,如果能一次性解決好,不知能省了兩地多少來往的時間。

因為王爺要趕陛下九月末的生辰呀。陳恒笑笑,另外解釋著,“離冬季也就一、兩個月。”

“啊對,我倒是忘了這個。”溫恍然大悟,忙笑著點頭。他是南方人,考慮事情的時候,很少會想到北地冬天的因素。北地一到冬天,別說修路了,能出趟遠門都是好的。

柳湘蓮聽不懂這個,只在一旁搬來椅子,擠在兩人身邊當個陪客。稍頃,又有不少睡醒的官員,開始走進屋內。

五日后,第一批裝好貨的揚州商隊,就要再度奔赴青泥洼。他們會在此處重新登船,一路直達長江口,再沿淮河抵達揚州的瓜州碼頭。

寶琴也會跟著商隊一起離開,不過這次她不會一起跟著回揚州。而是中途轉道去趟京師,準備去那邊見一見黛玉。

陳恒特意趕到城門口送行,躍過四周沖自己打招呼的熟面孔。他站在寶琴的馬車邊上,喘氣道:“來回匆忙,這次讓二弟受累了。等你下次再來,大哥我……”

寶琴躲在馬車內,聽到此話就笑出聲,“下次來,大哥還會在沈州嗎?”

陳恒聞言,也是莞爾。這事還真說不好,他索性道:“要是不在沈州,我必然也是在京師的。在京師碰頭也一樣。”

四周車馬蕭蕭,人聲吵雜。陳恒不得不大起聲來。

寶琴靠在馬車內,她的位置跟車外的陳恒,只有一墻之隔。風吹過時,還能聽到對方衣擺飄動的聲響。

“好。”寶琴做笑著,語氣歡快叫人覺得舒適,“我還期待大哥說的謝禮呢。”

“等你到了京師就知道。”陳恒有意賣關子,都到分別時,也不肯透露分毫。

聽到領頭的車隊,不時發出催行的呼聲。四周跑來跑去的伙計,手腳明顯麻利許多。避讓過幾個往來檢查的人。陳恒知道他們馬上就要遠行,正想要說些什么臨別贈語。

“大哥就沒什么話,需要我帶過去給林姐姐嗎?”

這事不提還好,一提,陳恒自己都心虛起來。他小心看了一眼四周,好在許管事今日不在。

“這事,也能拿出來說的?”

“哈哈哈哈。”寶琴大笑,把玩著手中折扇,故意道,“這樣啊,那我就說,大哥沒什么話對林姐姐說。大哥覺得,林姐姐知道了會不會生氣?”

陳恒無法,只好板著臉站在原地。裝腔作勢過一番,才笑道:“你只管跟她好好玩就是。”

“那是自然。”寶琴頗有少年氣的挑挑眉,她還想著說些什么,外頭卻突然傳來馬車行動的聲響。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

外頭的陳恒,自然有看到車隊的動靜。見頭車已經朝前駛去,他忙抬起手,輕拍在寶琴的馬車上。

“一路保重,二弟。”

“大哥,也是。”

等了片刻,寶琴才終于掀起車簾的一角。向后頭竭力看去,車馬交錯中,依稀看到一個人影站在路旁。

“小姐。”

“噓。”

寶琴抵達京師已經是九月初,這是她第一次來京師。主仆二人坐在馬車內,臉上俱是新奇不已,時不時就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小姐你看,那個人的嘴巴很噴火。”

“小姐,那個人穿的是我們揚州的衣服。”

春雁真如個劉姥姥般,路上見到一物,就要說一聲。寶琴受不得丫鬟的呱噪,直接從暗格里拿了些糖果塞住對方的嘴,才得了分清靜。

好不容易趕到城中客棧,待安頓好隨行的家丁、伙計。略作收拾的寶琴,才帶著給黛玉、韋琦君的謝禮趕往林府。

黛玉前兩日就得了寶琴會來找自己的口信。她跟韋琦君、韋姝一道,日日聚在家中,就等著寶琴抵達。

外頭的下人才傳來口信,黛玉已經急切的拉著韋家姑娘跑出二門,眾人相會在林家游廊上。剛一碰面,就直接叫出聲。

“林姐姐。”

“琴妹妹。”

韋琦君還等不及說話,林、薛二人已經相擁在一處。

“好啊,你們倆每次見面,就把我們倆忘了。”

寶琴從黛玉身上探出頭,大笑道:“這不是等著恭賀韋姐姐的喜事嘛。”

“不急不急。”林黛玉牽住寶琴的手,又指著前路道,“去我屋里慢慢說。今晚你可不許走了,就留在家里陪我。”

寶琴聽的更是想笑,古怪的想到: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老話確實有些道理。

“既然落在姐姐手里,哎,妹妹只能悉聽尊便了。”

林黛玉聞言更是得意,忙昂著頭道:“你知道就好。”

四人轉道一并進了林黛玉的閨房,途中說說笑笑不用多提。只說坐下后,大家聊起兒時的事情,又說起彼此的糗事,都像是回到揚州的快樂時光。

前頭的賈敏得知女兒的手帕交上門,忙叫人替四個姑娘準備好宴席,又安排了伺候的嬤嬤、丫鬟。

她們一直玩到日暮,等到韋氏姐妹被家人接走。薛寶琴跟林黛玉才一起躺在床上,相互述說著彼此的經歷。她們的話題,自然少不了陳恒、寶釵、寶玉。

林黛玉的聊興最濃,基本上都是在她說。寶琴在旁默默聽著,偶爾聽到一兩個陌生人名,才出聲打斷一二。

“這么說來,寶姐姐已經搬進賈家院子了?”寶琴聽的不住皺眉,她不識的寶玉,自然不會評價一個陌生人。只從林姐姐說的來看,寶釵在榮國府里過的很是麻煩。

薛、賈畢竟隔著親,寶釵客居賈府已經不妥。現在又要搬進大觀園里住。一、二日倒是無妨,時間一久,這閑話只會越來越多。

“嗯。”黛玉輕輕點頭,那日她跟寶釵見完面。沒多久,探春就跟她說了此事。她又看了眼這一對長相頗為相似的堂姐妹,突然覺得寶釵、寶琴在心氣兒上也是相近的很。

只是一個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從不叫人看出端倪來。一個像朵自由自在的云,高高的飄在天上。似遠似近,總有重霧紗遮住旁人的眼。

“等明天,我去拜訪伯母時,多看看她吧。”寶琴嘆口氣,她自幼跟寶釵感情極好。若不是長輩間的事情,她們應該能一起長大。

“好,到時我陪你一起。”黛玉躺在寶琴身邊,撥弄著妹妹的發絲,不放心道,“免得我那個表哥沖撞了你,到壞了你來京師的好心情。”

寶琴如今處事老練,待人接物都是妥貼的很。聞弦歌便知雅意,忙笑著追問:“林姐姐的這個表哥,如此可怕嗎?”

今天周一,狀態很差。真的巨差,一邊碼字,一邊覺得頭昏沉沉的。原諒我少一點,明天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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