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諸葛亮

第58章 搞不定的事情就交給阿亮好了

陳群當然不可能知道諸葛瑾內心的全部打算,但他也不得不承認:

只要跟劉備說“這個計劃是子瑜先生點頭的”,那劉備一定會立刻投入資源去執行。

哪怕諸葛瑾跟他明說“我現在還沒想好辦法,但我相信幾個月后會設計出辦法”,劉備也會堅信到時候他一定拿的出辦法。

這就是“歷史記錄”積累的信用之力。

誰讓人家出道至今、算無遺策呢。

當下陳群也就沒再廢話,決定先按照先生的點撥執行下去。

即日就組織起以工代賑的將士家眷們,去射陽澤和運河南段沿岸搞疏浚和圩田,為將來的運河閘門工程打基礎,清理規劃中的“未來庫區”。

送走陳群之后,諸葛瑾這邊也沒閑著。

一方面他也要親自動動腦子,把一些前期細節規劃一下,幫著略作點撥。

另一方面,此后幾日,諸葛瑾也得忙著給弟弟諸葛亮寫最后一波重逢前的家書卷軸——相比于他去許昌前送出的那波卷軸,他這次的規劃,要更加有的放矢一些。

因為這次他從許都回來后,就收到了諸葛亮給他的回信。

其中有明確匯報自離開徐州逃亡后這兩年半里,諸葛亮學問究竟長進到了什么程度,掌握了哪些新東西、在荊州結交了哪些人脈、師友。

諸葛瑾這次再指點弟弟,就能針對性地補強薄弱,并且更偏向于實操。

而就在諸葛瑾一邊指點陳群、一并準備家書的同時,劉備那邊后來也找過他一次,

為的是宋家自立門戶那天,劉備跟糜竺、田豫聊的“接回田豫等人在幽州老家的家眷”一事。

劉備解釋說,那天他和田豫的談心很順利,田豫也暫時收起了回老家奉養長輩的念頭。

但對于把家眷接來之事,田豫表達了一些擔憂:

如果走陸路,太過車馬勞頓,家中長輩怕是經受不起折騰。

坐船雖然比車馬輕松些,但內陸河道不通幽冀,海路又太過風浪顛簸,哪怕是走貼著海岸線的近海航線。

諸葛瑾聽了劉備的轉述后,覺得這個問題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至于完全無法改良優化。

于是他就順便建議劉備:不如和田豫、以及其他家眷還在幽州老家的元從袍澤立個賭約,

如果劉備能拿出誠意來,改良糜竺家海船的抗顛簸能力。

哪怕沒法完全改良,但只要有進步,那么田豫等人從此就別再提什么回老家養長輩的話了,乖乖嘗試把家人接來。

劉備覺得這個約定勝算不小,就去跟田豫等人說了。

田豫等人聞言果然面露難色,但隨即想到“主公身為征南將軍、一州刺史,尚且能為元從屬下接家眷這樣的小事付出努力、做出改良,我輩豈能不領情?”

最后,他們也只好暗示著答應:只要劉備努力了,哪怕只是取得一丁點改良,他們也愿意心悅誠服,從此不提家族拖累。

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大家各自展示誠意,然后各退一步的。

劉備姿態擺夠了,別人就得領情。

而劉備拿著這個約定,回頭跟諸葛瑾說時,諸葛瑾的回復依然是讓他耐心,至少等兩三個月——

反正現在是寒冬十一月,冬天刮的都是北風,也不可能從徐州開船北上幽冀州。

后世那些“漕運改海”的朝代,一般北運的海路糧船,也都得等到農歷二月過半、季風順風時才啟航,三月份才到北京。

漢朝的航海技術、風力利用,只會比明清差得多,所以明年三月份之前是不可能航海北上的。

所以諸葛瑾同樣可以拖著,目前先立項,挖坑待填。

劉備的這些新需求,最終也促使諸葛瑾在給二弟的新家書里,稍稍多加了兩卷針對性地知識,

強化二弟對于浮力、流體阻力和動力的一些基本常識,說不定將來能用上。

……

宋家自立門戶事件后數日,連續埋頭閉關的諸葛瑾,終于準備好了給二弟的新一波家書和密卷,然后依然讓唐光送去襄陽聯絡。

諸葛瑾自己也準備最后花幾天、視察一下陳群的疏浚射陽澤造圩田工程,看看以工代賑執行得如何,

如果沒大的問題,他也可以安心帶兵去豫章了。

這次給二弟的家書,諸葛瑾是十一月半寄出的,基本十二月上旬能送到。

二弟再花幾天準備、脫身,十二月中旬應該會啟程,來豫章和家人會合。

廣陵逆流去襄陽,大約兩千多里水路,到豫章是九百多里,從襄陽順流來豫章則是一千二百里。

順流而下船速快,如果晝夜行船,七八天就能從襄陽到豫章。

所以,自己和叔父、弟妹們,肯定是趕得上在豫章郡團聚過新年的。

自己帶著軍隊,應該會比阿亮稍微早到幾天。而且也沒必要非得立刻去叔父所在的西安縣——

關羽的第一波援軍去的時候,是擔心西安縣有失,一旦笮融腦抽突然發起強攻,叔父守不住城,所以必須確保安全第一。

而有了關羽之后,諸葛瑾篤定西安縣的防守肯定是綽綽有余了。

他這次再帶兩千丹陽兵去,具體如何部署,優先需要考慮的就是“駐扎在哪兒,才最利于后續對笮融的反攻”。

沒看錯,就是反攻。

笮融號稱“擁眾數萬”,諸葛瑾只有四千人、外加朝廷冊封的詔書名分,但他就是敢考慮反攻。

雖然鄱陽湖口最要害的柴桑,肯定有重兵防守,不可能直接偷下來。但湖口對岸的彭澤縣,或者別的什么落腳點,卻是完全有可能的。

諸葛瑾這次去,就打算在柴桑周邊先偷個小縣駐扎,然后跟二弟會合,屆時就可以和叔父、關羽成掎角之勢,互相援護。

……

諸葛瑾規劃盤算好出兵的一切事宜后,就如約去陳群那兒,看看水利項目的推進進度。

陳群干得還不錯,他帶著一大群民夫,在作為未來運河調蓄庫的射陽澤周邊,搞了十幾天的疏浚,各種挖掘低處的淤泥,往高處堆砌。

陳群本人,也偶爾住在工地上,及時了解情況,就近管理。

他雖不喜歡工程,但卻喜歡體驗新鮮的管理歷練,覺得這是一種人生財富,很能開眼界。

工作量的分配,和作為工錢的賑糧發放工作,都進行得有條不紊,看來管理上是絕對沒問題的。

真有問題,也只能是技術上的問題。

諸葛瑾對陳群的管理能力很滿意,隨口問起是否有遇到其他困難。

陳群也直接回答:“糧草、管理都順利,百姓也扛得住這點勞作。如今這活兒,比正經的湖澤疏浚還是輕松不少,因為水位很低,不用挖水底下的泥。百姓最大的抱怨,主要是沒見過這樣的干法,心中迷茫,便容易懈怠。”

根據陳群的講解,諸葛瑾也注意到疏浚的工作強度確實不高。

正常疏浚工程的最大勞力耗費,是來源于從水底下把淤泥挖起來,再堆到岸邊,水底下作業的阻力非常大。

而現在運河修閘門前,水位很低,等于是把湖水半放空狀態、提前挖裸露的河底泥,就很輕松。

如果和平原地區的土方挖掘工程相比,挖一方干燥土壤的勞力,折算過來起碼能挖五六方泡軟的河泥。

如果淤泥特別稀軟,甚至十幾方才能抵一方干土的工作量。

但人都是需要成就感的,哪怕是民工。給糧食固然能讓人賣力干活,如果能再給點成就感,工作效率就更高了。

埃爾頓.梅奧早在二戰前,就通過西屋電氣的電機線圈繞組工人實驗,發現了這個道理,駁斥了此前機械死板的泰勒管理法。

諸葛瑾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所以他云淡風輕地問:“長文就沒想過用別的說辭,讓百姓堅信他們做的事情最后一定能成、會載入史冊?這些百姓也沒讀過書,你跟他們講技術他們也聽不懂吧。”

陳群:“百姓確實聽不懂細節,所以我想了別的說辭,來鼓勵大家的信心。我說:大家盡管放心,這法子是諸葛先生讓這么做的。

然后讓小吏們趁著歇工、吃飯的間歇,給百姓們講先生過往的神算故事,百姓也就愿意賣力干活了。

但我擔心,采用這種說辭后,百姓雖然一時被鼓舞,可一旦將來真有個閃失,先生的名聲也會受損——先生不會怪我吧?”

諸葛瑾大笑:“那不就行了!眼前能讓百姓們做到‘不理解也執行’就夠了,以后的事不用你擔心——算學不會騙人,湖水也不會自發從低處往高處流。”

諸葛瑾和陳群閑聊時,那泰然自若的表現,也都被周邊的小吏、施工百姓遠遠看在眼里。

大家自然是信心大增,干活更加有勁了,但也有不少人產生了“諸葛先生是不是從來不會算錯”的好奇心,就等著看他笑話呢。

項目的期待感和關注度,瞬間拉滿。

……

諸葛瑾給陳群吃完定心丸、鼓舞完士氣后,他在廣陵這邊的任務就算是徹底完成了。

雖然劉備每隔幾天還會來找他聊聊天,糜竺也會偶爾來請教一些小問題,但都不麻煩,很容易料理。

糜竺倒也暗示過諸葛瑾有沒有考慮成家,

但諸葛瑾又是眉頭一皺,覺得“打完這一仗就回來結婚”的弗萊格太不吉利了,拒絕在大戰之前討論,聽都不想聽。

漢朝結婚還是太麻煩,畢竟要六禮具備,如果從納彩開始算起,可不得小半年才搞定?

你要是允許跟后世那樣“閃婚”,幾天就跑完流程,那諸葛瑾說不定還會考慮考慮。

糜竺退卻后,轉眼已是十一月底。

諸葛瑾難得清閑,享受著戰前最后的放松時光,調整自己的狀態。

終于,臨走前兩天,他家又來了三個不速之客。

諸葛瑾倒也沒有架子,親自出迎,發現竟是幾個他記憶中略有印象、但穿越后絕對沒見過的士人朋友來訪。

“子瑜兄,一年未見,竟飛黃騰達至此,可喜可賀,小弟賀喜來遲。”

諸葛瑾趕忙整理了一下記憶,才試探著回應:“子山賢弟?你是從……”

對方立刻承認:“沒錯,我月中才從吳郡回來,昨日剛到。”

還好沒認錯,說話這人正是幾個月前還在吳郡種冬瓜的步騭步子山、自己名義上的老同學。

而旁邊兩人,便是嚴畯和衛旌了。

沒想到自己出門去豫章前夕,還能趕上這些人來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