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諸葛亮

第238章 達利安造船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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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瑾聽說糜竺的遼東貿易至今沒有賣船買馬、而是始終在賣那些青瓷和鋼材,便不由出言敲打提醒。

看來糜竺還是沒領悟到自己此前安排的深意。

不過還好,這個貿易也就才剛進行了兩輪、三個多月,后續再調整也不遲。

而糜竺在聽了諸葛瑾的深入剖析后,也果然像是打開了一個全新視角,忍不住往下細細推演思索:

“賣海船給公孫度,竟是為了便于他開拓帶方、對付三韓?可是這樣的話,公孫度的勢力不就更強大了嗎?到時候雄踞海東,地方數千里,等中原一統時,再想圖之,怕是千難萬難。”

諸葛瑾卻淡定地拍了拍糜竺肩膀,語重心長地分析:“子仲多慮了,你要這么設想:我們當初在豫章、在丹陽南部六縣,要想收服山越人為我所用,花的精力絕對不少了。

我能輕易壓服他們,還是多虧了登山如履平地的戰力,以及點鐵成銅的‘仙術’對山越人的誘惑,大家一起發財解決民生。可是將來對于帶方和三韓的蠻夷,我們還有把握這樣勸誘么?

三韓礦藏稀少,物產也都是中原所有,很難指望用開發民生來吸引當地蠻夷歸心。這時候,我們就該借鑒子山賢弟在閩中的法子:

閩中的山越同樣沒有特產,官府也拿不出民生方面的誘餌,但他們卻愿意歸順大漢、從此服從王化,這是為什么?還不是孫策此前一路屠戮、因糧于敵追擊王朗。

當孫策和王朗反復拉鋸時,各自拉攏山越,到最后我們去收拾殘局時,山越人就都被綁在孫王雙方的戰車上了,很少再有生蠻,都成了熟蠻。

三韓之人也是如此,要是大漢朝廷直接去攻打他們,他們一開始沒吃夠苦頭,又習慣了自立,多半會寧死不屈。但是讓公孫度先為王前驅,清洗三韓中的刺頭,將來我們再去平公孫度,就不用擔心生熟夷的問題了,公孫度已經幫我們變成熟夷了。”

糜竺靜靜地順著這番思路想了許久,這才豁然開朗。

生意場上確實經常有這樣的情況,一塊市場上老大和老二反復洗占有率,最后把老三洗沒了。糜竺經商多年,這種樸素道理還是能理解的。

不過他出于穩妥考慮,還是提出了一點細化執行層面的意見:

“若是為了誘導公孫度征服蠻夷,賣海船著實是一步妙棋。據我所知,遼東以東,再要走陸路行軍深入半島,確實極為艱險,中間還有雪山、浿水為界。

如果能有海船,沿著海岸南下,可以省掉無數補給之艱辛。不過我以為,公孫度南下三韓,只需要用到適合沿海航行的海船即可,不需要用到能跨海遠航的好船。

我軍如今用的海船,可以從山東跨海直航遼東。這種船若是泄露,豈不是公孫度將來也能主動南下與我們貿易,甚至與除袁紹外的其他沿海諸侯貿易?我們又如何專其利?

能不能弄一種改良的型號,既能更適合沿著遼東半島東岸貼岸航行,又不利于直接渡海的新船,專門用于賣給公孫度呢?”

糜竺這番話,也是在這種互相啟發的頭腦風暴中,突然想到的。剛一出口,他就覺得有點魯莽,想要收回。

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諸葛兄弟能造出新式龍骨海船,航行速度和適航性比原來的舊船大大提高,自己怎么能挑挑揀揀呢!

于是糜竺很快改口:“子瑜不必介意,剛才我最后那句話也就隨口一說……”

諸葛瑾卻被對方啟發,一抬手示意糜竺別吵,讓他靜靜想想:“不必,此論甚善,容我思之。”

從邏輯上來說,糜竺的這個建議非常好。

后世那些國家販賣軍火,哪怕是決定放開某項技術產品了,也會臨門一腳做些處理,搞成縮水的“外貿版”。

對于公孫度而言,渡過遼東半島和山東半島之間海峽的遠航能力,確實不是他該需要的,他就只配用用在朝鮮半島貼岸航行時夠快、夠穩、戰斗力夠強的船,別的冗余性能該刪減就刪減才好。

不過,要是單單為了一個公孫度的外貿版,就大費周章把船的底盤或者說船殼設計整體換掉,那就不劃算了。

周期又長,又費腦子,工匠們和造船廠的生產設備也要重新磨合。

諸葛瑾自然而然就想到,后世外貿版武器縮水,主要就是在附帶設備上下功夫刪減,底盤往往是不動的,這是最成熟的降本經驗,諸葛瑾既然知道,就沒道理不用。

“那么,有沒有辦法不改海船的‘底盤’,只改上層建筑和設施,來給公孫度弄一款沿海超強、而不能跨海的外貿版呢?”諸葛瑾順著這個思路往下琢磨,著實想了很久。

糜竺已經挺了解諸葛瑾了,他知道:每當看到諸葛瑾勻速搖著折扇,別的什么動作都沒有、連眼珠子都不轉時,千萬不能去打擾。

諸葛先生這是又在腦子里閉關憋大招呢,等到他琢磨夠了、抱膝長嘯的時候,那就是出關了。

果不其然,諸葛瑾不顧農歷二月天的寒冷,輕輕搖了不知多久的扇子,突然“啪”地一合:

“有辦法了,我們不用改龍骨船的船殼,水下結構一律照舊,但是把上層船艙加寬——就拿現在常見的、橫闊兩丈的龍骨海船為例,我們把上層船艙加寬到三丈!左右舷各自擴出去五尺!

如此一來,水下部分跟新式龍骨船一樣窄,水上卻跟舊式斗艦一樣寬,便于兩舷都布置床子弩,也可以給弓弩手和劃槳手更多的并列空間,作戰時弓弩手在外、劃槳手在內,互不影響,戰力不就直接倍增了么!”

糜竺聽得一臉懵逼,他也算是很懂航海的了,但饒是他這種海商出身的,也沒聽懂諸葛瑾描述的船如何運作。

“劃槳手和弓弩手并列安置?弓弩手在外、劃槳手在內?那還怎么劃船?你船槳總得從舷窗伸出去吧,要是船槳窗口被弓弩射擊孔占用,還怎么劃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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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竺提出的問題,也是這個時代一切懂航海的人,都必然會提的。

當時無論是漢朝的戰船,還是西方羅馬的戰船,都做不到“同一層甲板上,劃槳手和弓弩手同時作業”,因為這兩者都要擠占舷側空間,肯定是要互相干擾的。

同一個窗口,船槳要伸出去劃水,弓弩手就沒法瞄準放箭了。

所以樓船也好,斗艦也好,弓弩手射擊的甲板都在劃槳手甲板的更上層,或者干脆到樓頂的女墻垛堞后面放箭。

然而,面對糜竺的疑問,諸葛瑾卻笑了,他等的就是這一問。

“很簡單,我不是特地讓船的上層建筑往左右舷各自加寬了五尺么?所以,劃槳口不用再往船舷側開了,直接朝下開!從上層船艙寬于水線船舷的那部分,往下挖口子,船槳直接朝下伸進水中劃水!

如此還有一個好處,須知傳統戰船,在弓弩對射時,最容易傷亡的就是劃槳手。因為劃槳窗口要確保船槳的運動幅度,是沒法蓋上舷窗蓋板的,敵軍的箭矢也最容易從劃槳窗射進來。

如果非要蓋上劃槳窗作戰,代價就是船會失去絕大部分動力,只能靠風帆那點推力航行了。而把船槳窗朝下開啟后,敵箭是不可能從水里往上射進船艙內的,劃槳手也就不會傷亡了。

一個決戰中航速又快、又沒法射殺其槳手的戰船,將對舊式戰船形成多大的優勢?公孫度會不心動么?而我這樣改造之后,其實也埋了一個隱患,那就是這種新船因為上層船艙比水線部分更寬,導致頭重腳輕,重心不穩。

所以在適航性,或者說航行穩定性方面,是遠不如上下寬度一致的新式龍骨船的。甚至比無龍骨的老式沙船,也談不上穩定性優勢,只是航速快了。

我要給公孫度的,就是一款速度快、對射防御強、但是沒法渡海只能貼海的戰船。”

諸葛瑾一氣呵成,把他的設想說清楚了。糜竺聽了這些優劣勢分析,也是愕然,沒想到子瑜居然這么點時間,就琢磨出一個如此天馬行空,但又看上去不無可能的改良方案。

而且成本也還可以接受,底盤船殼設計都沒改,只是改了上層建筑。

他卻不知道,諸葛瑾這也是慣性思維,直接從后世見識過的朝鮮半島周邊適用戰船型號一款款梳理、逆向推導,得出的這個結論。

諸葛瑾設想的這個方案,其實跟后世高麗/朝鮮王國從中原宋朝到明前期,用的“板屋船”差不多。

朝鮮板屋船最大的特點,就是頭重腳輕、適航穩定性差,但是防御絕對強。其標志性結構特點,就是上層建筑比船底還寬,小船扛大樓,然后利用上層建筑額外伸出船舷的寬度、把劃槳窗創造性地朝下開,絕對保護劃槳手。

至于板屋船的具體形狀、結構,諸葛瑾穿越前在棒子國的電影《鳴梁海戰》、《露梁海戰》里也都見過,道具基本上還是還原的,所以諸葛瑾也可以憑印象大致描繪出其特征。

李舜臣在鳴梁海戰里,沒有用到龜船,就靠12艘板屋船,就射贏了倭寇300艘戰船,靠的就是戰船結構防御能讓水兵免疫日軍的“鐵炮”射擊。(后來露梁海戰才用到了龜船,而且有明軍參戰。鳴梁海戰只是前一年的一場小海戰,只用了板屋船)

諸葛瑾無非是拿棒子人歷史上自己總結出來的、犧牲適航性而強化防御力的船型,提前八百年賣給公孫度,讓公孫度“師夷長技以制夷”,豈不美哉?

糜竺花了好久,終于領會了諸葛瑾的思路,但他很快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可是……此船既然適航性極差,無法渡海,容易頭重腳輕傾覆,我們又如何從廣陵郡造好后行駛到遼東去販賣呢?去的路上會不會有危險?還是只能下層船艙裝壓艙貨,上層要空著?只能裝輕拋貨?”

諸葛瑾想了想:“你說的這也是一個辦法,以后規定,如果在廣陵造板屋船運去遼東,則只許下層窄船體裝載鋼鐵、青瓷壓艙。上層也不能裝茶葉了,只能裝些比綢緞麻布更輕的輕貨。

還有一個辦法,便是……”

諸葛瑾想到這兒,突然意識到要確認一下情況,便喊來侍從,讓人去把太史慈找來,再取一副地圖。

太史慈本就在外面候著,很快就進來了。諸葛瑾就指著剛拿到的地圖,問道:

“子義,你去年去開拓航路時,途徑牟平對岸、遼東半島尖端的沓氏縣時,那里公孫度的統治情況如何?”

太史慈想都沒想,應聲而答:“公孫度尚未到沓氏建立統治,此地孤懸半島、深入大海,且從遼東腹地走陸路而來,要翻越半島上的群山,當地只有漁村,還有些許海賊,化外自居。”

諸葛瑾提到的沓氏縣,便是后世的大連、旅順一帶。自古半島地形多半是山區構成的,否則也無法伸入海中形成半島,所以半島尖端的陸地,往往走海路很容易抵達,走陸路卻很痛苦。

公孫度此前沒有建立海軍,當然不會來沓氏這種需要翻越很多大山的偏僻之地,當地的統治收益還趕不上統治成本呢。

諸葛瑾卻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既然公孫度看不上,那就我們派人去占了,然后在沓氏縣招攬流民、收編漁民、海寇,建一個造船廠。

以后凡是賣給公孫度的缺陷版海船,都在沓氏造船廠造。廣陵造船廠就專造我們自用的。反正青瓷和其他緊俏貨物,還能維持一年半載的遼東貿易。等那些貨物差不多飽和了,明年開始我們再賣海船給公孫度打東夷人,不用急。”

諸葛瑾隨手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從此就形成了大漢未來的兩大造船中心格局:廣陵郡長江口的造船廠,是大漢第一大海船基地,后世改名“江南造船廠”。

遼東沓氏縣是第二大海船基地,后世改名“達利安造船廠”。

太史慈馬上要參加對孫策的軍事行動了,所以這事兒不需要他開路。就讓糜竺自己靠商業力量完成前期籌辦工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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