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這越到過冬就越冷,剛下雪的時候我還敢出來打雪仗,現在都不想出屋。”錢莉一大早上就站在屋檐下碎碎念。
今天她們三個女生再加上一個衛國慶一起去區里。
褚菘藍是病人,云苓是醫生,衛國慶是苦力,錢莉……
她算是個拎包加逛街的。
他們坐上去縣里的牛車,云苓還是兌換了那個一次性保護罩給褚菘藍罩上,碰上系統商城打八折,花了七千多升級指數,實在是系統看了都會電壓不穩的昂貴。
不過一分價錢一分貨。
這個雖沒有她身上那個永久性的低免傷裝置貴,但可以接受的最高限度傷害是車輛撞擊,也是夠本了。
順利進了車斗里,感受到呼嘯而來的寒風凜冽,皮膚被刮得生疼,云苓把厚厚的圍巾遮住半張臉。
幸虧大多時候都是背風,不然真受不了這強硬的冷刀子。
平房區的醫院確實是省城的重點醫院,但是檢查手續比較復雜,好在云苓從小幾乎是在醫院里長大的,對這些很熟悉,便自行去走流程。
旁邊一同排隊的大娘眼尖瞟到她的檢查單子,不由得嘮叨起來:“哎呦,我就說你們現在的年輕同志,扭傷摔一下就要來醫院拍那個賊貴的啥片子,像我們以前哪有這么金貴?”
云苓側目瞥她一眼,沒理會。
對方見她不搭茬,卻順桿子往上爬:“嘖嘖,花這么多錢,可真是不會過日子。”
正好排到云苓,她把單子交出去看對方蓋了章,這才轉頭和大娘說:“大嬸,咱這有病就得治。我們小年輕都懂的道理,你肯定也知道,不然你來排隊干什么?”
大娘聞言倒是沒繼續和她爭辯之前的話,反而抱怨道:“還不是我家兒子疼媳婦兒,懷個孕還要來檢查,以前村里直接在地里生的都有,城里人就是嬌氣。”
現在,農村居民確實很少會來大醫院看病。一是因為小病赤腳醫生就能治,再不濟去縣里也基本能解決,二來也是因為看病貴,所以在場的大部分都是城市戶口。
她這話一出,幾乎把在場人都得罪個遍。
這大娘沒感受到別人異樣的目光,還在不停絮叨時,云苓的手續已經辦完了,也沒閑工夫跟她辯論,直接去了二樓。
檢查的醫生讓人進去拍片,云苓和其他人就坐在外面等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她眼前掠過,她愣了愣,越看越眼熟。
忽然,她猛地起身,把旁邊昏昏欲睡的錢莉驚醒,迷迷糊糊問道:“怎么了?結束了嗎?”
云苓把手里的報告單交給她,囑咐道:“一會兒菘藍出來,你們去之前那個醫生辦公室就行,把片子給他。我這邊有點事,很快就回來。”
“哦哦。”
錢莉迷蒙地點點頭,也不知道聽沒聽仔細,但好在還有一個清醒的衛國慶。
云苓向那人的方向追過去,到了走廊盡頭才看到上面的牌子——
婦產科。
果然沒認錯。
這邊幾乎沒什么人,所以她就直接敲了敲門,心中還有些忐忑和激動。
里面的女醫生還以為是產婦家屬,邊開門邊問:“什么事啊?”
一見門外人,女醫生驚訝地愣住:“小苓?你怎么在這兒?”
云苓眉開眼笑地直接抱住她,欣喜若狂:“靜姨,這話我該問你才是。”
在人生地疏的陌生地方能遇到一個親近之人簡直是喜從天降。
之前的邵樺雖算得上是親戚,但到底相處不久,只是感激。
可尚靜是她媽媽的至交好友,還是親手接生的她。從小到大,陪伴她成長的時間數都數不過來,而且也教過她不少婦產科知識,既是她敬愛的長輩,也是她尊重的老師。
“你不是在首都參與編寫婦產科基礎教學的嗎?怎么到這來了?”云苓疑惑。
尚靜不算國內數一數二的婦產科圣手,但也是首都知名專家,所以被納進醫學教材編寫小組理所應當,可現在為什么會出現在哈省的省城醫院里?
這家醫院雖是重點醫院,但既不是因婦產科聞名,也不是婦產科試點單位。
尚靜笑容有些苦澀,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來避避風頭罷了。”
云苓心想不至于啊……
尚靜的丈夫在首都混得不錯,而且她家也沒有出國留學經歷,上面干干凈凈的貧三代成分,幾乎沒有可被詬病的污點。
但眼下不是話舊的好時機,她還有朋友在等著,靜姨也有工作要忙。
“靜姨,我今晚住在這邊的招待所,等你下班我來找你。”云苓不愿讓別人抓住靜姨上班時還跟人閑聊的把柄,便先行告辭。
尚靜緊緊握著她的雙手,眼里閃著淚花,抿唇欣慰地沖她笑笑點頭。
云苓找了個水龍頭,捧著一手清水撲向自己臉龐,冷水掩蓋住了她即將滴落的淚珠。
之前是她父母。
現在又是靜姨。
到底還有多少人呢?
云苓不知道。
就連她自己也偶爾會感到戰戰兢兢。
她拾掇拾掇凌亂的碎發,將稍稍低沉的心情整理好,又是那副安然和悅的笑顏。
褚菘藍此時已經檢查結束了,三個人都不是細膩敏感的性格,也沒看出來云苓方才的心情起伏。
錢莉見她鬢發有些潮濕,問了一句:“你去洗臉了?”
云苓點點頭,隨口扯了個謊:“不小心沾上灰塵了,去洗一洗還能清醒些。”
她轉移了話題:“菘藍的片子呢?”
衛國慶遞給她:“醫生看了,說沒問題。讓我們回去多給病人補充些營養。”
云苓觀察了一下片子,也說:“肉蛋魚蝦之類的補充鈣和維生素D,多吃蔬果補充維生素C。聽趙大隊長說每年捕魚季快到了,到時候多換點給她燉魚湯喝。”
服裝廠的車明天才回去,所以正好他們在招待所住一晚,這是提前就定下的。
錢莉想去百貨大樓和動物園逛一逛,來的時候聽路人說那邊有一頭大老虎,可是云苓有事要出去,她也不可能讓衛國慶一個男同志留下來照看。
一是不妥。
二是人家愿意來幫忙已是不易,再拜托他,她們也不好意思。
雖然衛國慶本人倒是很樂見其成,但云苓還是決定先留下來,讓錢莉出去玩一會兒,等醫院下班再回來替她。
反正無論她是在醫院等,還是在旁邊的招待所等都是一樣的無聊,在招待所里起碼還有褚菘藍可以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