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推門走入帶著寒意的空氣中伸個懶腰。
手都還未放下就看到張嬸在廚房內探頭,但今日并未言語反倒是偷偷招手讓他過去。
池硯舟走近張嬸遞過來一玻璃瓶,其內裝著琥珀色液體,瓶口由木塞堵住。
“這什么?”
“昨天說的藥酒忘了。”
“不是說不要。”
“年輕人不好意思,張嬸我還能聽不懂話外音?”
“我真……”
“這可是好東西,我家男人裝的時候都舍不得,張嬸硬給你要了一瓶。”
“我不是……”
“快點拿著磨磨唧唧。”
眼看張嬸根本不聽自己說什么,生怕再喊兩句讓徐南欽、徐妙清聽見,池硯舟只能接過瓶子快步離開。
見他逃也似的跑掉,張嬸一邊掌勺翻動鍋內食材,一邊嘴里念叨:“年輕人就是臉皮薄,好東西都不知道。”
早上吃完飯池硯舟出門上班,臨走前將張嬸給的酒也帶上,放在家里著實無處可藏。徐妙清若再誤會他想要借酒生事,或認為他身體陰陽兩虛,前者處境會更加糟糕,后者池硯舟無地自容。
徐妙清吃飯結束出來,看到張嬸準備洗昨夜池硯舟換下的警員制服,除做飯外張嬸也兼涮洗衣物等工作。
“張嬸,能麻煩再給我做碗海帶湯嗎?”
“這有什么麻煩的,等著馬上好。”張嬸很喜歡徐妙清這個姑娘,見她今天胃口好也跟著開心,火急火燎進廚房忙碌。
徐妙清見張嬸走后,蹲在木盆旁翻動池硯舟的警員制服,有兩處油漬用手指搓動后放在鼻尖輕嗅。
“宴賓樓!”
后在袖口聞到酒味。
“燒刀子!”
再有就是談談的香味。
“林文煙牌花露水!”
好在味道很淡,可見池硯舟沒有與花露水主人近距離接觸,觀察結束后徐妙清將警員制服放下,見無人注意便若無其事的離開。
池硯舟來到警校胡同見王昱臨在此等候,臉上還有三道紅印,可見是被撓的。
“昨夜遇到野貓?”
“你少在這里明知故問。”
“怎么還動手了?”
“她非說我花了一百多塊是去薈芳里找姑娘,我說請客吃飯根本就不信,罵我吃的是姑娘家嘴上的胭脂,我說她一看就不懂,現在誰還用胭脂,都是進口的口紅。”
“撓你不虧。”池硯舟覺得王昱臨是該。
“今日哥哥陪你步行。”
“那就快點走。”
“你這手里拎的什么?”
“想著你就要遭罪,專門給你帶的藥酒。”
“剛好,身上還有傷呢,一會到署里你給我敷敷。”王昱臨走路都齜牙咧嘴。
“內服!”
“藥酒內服?”
“對。”池硯舟面不紅心不跳。
“署長不讓在工作期間飲酒,只能晚上回去再喝。”王昱臨是吊兒郎當了些,卻也不敢違背署長定下的規矩,南崗警察署內警員在值期間飲酒、抽大煙等行為不僅僅會被辭退,還要面臨為期半年之久的關押。
處罰如此嚴重是警察署內此前因喝酒誤事。
兩人來到警察署池硯舟想探查柴叔消息,得知李銜清臉色越發沉悶,可見審訊并不順利,敬佩柴叔同時又心疼柴叔面臨酷刑。
卻不敢表露心跡與王昱臨再度前往南大平橋街,開始今日工作。
一日忙碌結束回警察署報道下班,池硯舟也在走廊內見到李銜清,咳嗽聲不斷臉色確實比之前更差,但柴叔只怕也性命垂危。
強行邁步離開警察署,池硯舟站在夜晚的寒風里,讓自己重歸冷靜。
王昱臨也要步行,兩人一道回去。
這幾日池硯舟都需強迫入睡,柴叔被抓后他一直睡的不好,算勉強能保證休息不至于被人一眼看出端倪。
早上上班再去警校胡同,誰知王昱臨坐在人力車上等他。
“不是要喝西北風?”
“先上來。”
坐上車后池硯舟再問:“你爹偷偷給你錢?”
“我爹怎么可能偷偷給我。”
“我們可不能坐車不給錢,署長三令五申你別當耳旁風。”池硯舟提醒。
警員在冰城百姓眼中是黑皮狗。
卻也權利不小。
吃拿卡要屢見不鮮,但署長陳知新規定南崗區警察署警員不得如此,抓到必會嚴懲。這是陳知新為拍日本人馬屁,苦的是警察署內的警員,不過眾人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但對池硯舟毫無影響,他本也不愿這樣。
王昱臨湊在他身邊低聲說道:“你那藥酒還有嗎?”
“怎么?”
“真他娘給勁,昨晚回去兩口下肚,給我那母老虎治的服服帖帖,早上就給懷里塞了錢不要都不行。”
“出賣身體換來的?”上一秒還得意洋洋的王昱臨,直接愣在當場,幾次張嘴都沒說出話來。
王昱臨好半晌說了一句:“我就多余給你說。”
“放心,我不往外說。”
“祖宗求你嘴巴嚴點,署里那群貨要是知道,指不定傳言成什么樣子。”
見池硯舟不言語王昱臨喊道:“宴賓樓三桌!”
“成交。”
“你是真黑!”
兩人來到署里報道后準備前去南大平橋街,繼續日常工作。
卻有一老警員對池硯舟說道:“你一會負責開車,拉特務系的人去顧鄉屯郊區。”
“要槍決?”王昱臨急忙問道。
警察署槍決人員都在顧鄉屯郊區。
“你該干嘛干嘛去。”
“我也一起去送人。”
“你跟著去送人,南大平橋街路卡誰負責?”
王昱臨與老警員的對話池硯舟已經聽不真切。
槍決!
署里現在被抓捕關押的人雖有不少,可要說槍決的很有可能就是柴叔。
柴叔寧死不屈李銜清審訊不到線索,于是署長下令槍決,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
池硯舟用牙齒咬住舌頭,用痛感讓自己保持常態。
槍決不是一個好差事。
因為不僅是要開車去顧鄉屯郊區,而是槍決之后尸體必須掩埋,這是關東軍憲兵隊明確要求的,說是為防止疫病傳播。
天寒地凍挖坑就很費功夫,是個苦差事。
池硯舟作為警署新人這活逃不掉,在警察學校還學過開車,一舉兩得。
拿著鑰匙前去車旁等待。
特務系兩名警員押送槍決人員前來,池硯舟睜大眼睛去看,血污布滿面龐,雙目都被血痂封住難以完全睜開,嚴寒僅有一件破碎單衣蔽體。
胸前敞開可見烙鐵燙傷血肉模糊,十指腫脹指甲全無,佝僂著身子需兩名警員拖行才能前進。
可哪怕如此柴叔也未透露半字!
見面不相識,瞇起的眼縫間看向池硯舟也是鄙夷。
池硯舟雙手緊握又緩緩松開,不再去看柴叔而是坐在駕駛位,兩名特務系警員坐在后面,將柴叔押在中間。
“走。”警員對池硯舟說道。
車子從南崗警察署離開走大直街,一直走到頭進入顧鄉區,后朝著郊區駛去。漸漸偏僻人跡罕至,池硯舟心思也在不斷翻滾,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落在腰間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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