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之間的差距,堪比登天。
何為理智,正確選擇?
人人皆知。
可如何才能毫無顧忌做到完美?
當夜親手抓捕元碩已然摧心剖肝,今日刑具施加同志身上更顯無助。
這關早晚會遇到。
此刻表現已經不俗,需要過程方可進步。
一蹴而就,癡心妄想。
表現不佳池硯舟心中未對自己苛責,可望著被捆綁住的刑大,他內心五味雜陳。
金恩照命其站在一旁好生學習。
令人將刑大由木制十字架上放下,按坐在凳子之上,手腳皆被固定。
雙手牢牢捆在木凳兩旁扶手,讓警員將其手掌按平。
隨手拿起一根大號鋼針,金恩照將針尖塞入刑大指甲縫內。
后緩緩用力將鋼針刺入指尖。
十指連心!
此疼痛常人難以忍受。
可觀刑大額頭雖有汗水滲出,卻未發出動靜。
見此金恩照面色難堪。
說池硯舟審訊能力不行,對方叫都不叫。
換金恩照來依然是悄然無聲,無疑是打他的臉。
再拿一枚鋼針刺入另一根手指之中,刑大身子顫抖,可卻如同是要與金恩照一較高低般,就是不出聲。
見狀金恩照拿起木板,其上有密密麻麻的釘子。
拍打在人身上便是一個個血窟窿,隨著金恩照的揮舞,池硯舟本想側目不看。
卻強迫自己硬生生盯著。
偽滿漢奸的罪惡行徑罄竹難書,眼前不過冰山一角。
僅需幾下刑大身上便血流如注,金恩照不好繼續,免得失血過多。
可此刻刑大仰頭看著面前之人,沉默便是最好的諷刺。
受刑人員的慘叫是他們的成就感。
刑大的沉默,無異在眾人臉上扇了一個耳光。
震耳欲聾。
池硯舟很難想象刑大是如何忍住,他面對水刑時痛苦萬分,記憶猶新。
無法想像!
“拿手搖式發電機。”金恩照臉色陰沉。
在盛懷安面前讓他出丑,心中憤恨。
警員將手搖式發電機取來,金恩照將電線連接在刑大身上,另一頭自然連接發電機。
同時命令警員開始手搖電機。
電機被搖動就會發出電流,搖動速度越快,電流強度越大。
隨著警員搖動電機刑大面色痛苦,可卻還在死死支撐。
金恩照一把將警員推開,自己拼了命的搖動把手。
刑大周身開始僵直。
電流強度將其身體灼傷,電線連接部位呈現焦黑。
“啊……”刑大終于忍不住叫出聲來。
聽到這一聲池硯舟的內心深處反而是松了口氣,他不明白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感覺,可卻在第一時間浮現。
金恩照氣喘吁吁停止搖動,他的胳膊早就酸疼,若不是憋著口氣,只怕也難堅持如此之久。
“現在知道警察廳特務股審訊的厲害?”
刑大艱難開口:“不過如此。”
無懼!
哪怕如此,毫無畏懼!
甚至于還在挑釁!
池硯舟很難用敬佩去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那是一種令人震驚的感受。
學習。
言傳身教!
這對池硯舟而言是痛苦的經歷,卻令他學到很多。
感受到精神、信仰的力量。
金恩照惱羞成怒還欲動手,盛懷安終于開口:“行了。”
“股長。”
盛懷安起身走到刑大身前問道:“軍人?”
見刑大不回答,他便繼續說道:“你身上有股子軍人的鐵血味道,只是不明白為何不在前線戰斗,而是在礦山之中挖煤度日。雖然我們是敵對關系,但這并不妨礙我對你的欽佩之情,今日審訊到此結束,你可以好好想想。
人有多種活著的選擇與方式,你此前的選擇無錯,今日算是為先前選擇舍命堅守,所承受之痛苦足以宣告昨日死亡。明日或許可以迎接新生,換個名字換個身份開始新的生活,并非你選擇叛變,你已經為信仰死過一回。”
今日不便繼續用刑。
刑大身體素質很好不假。
可今日刑具使用較多,尤其是最后電擊傷害很大,繼續施為只怕對方一命嗚呼。
盛懷安言語攻心,歹毒致命。
但反觀刑大聽聞此言回應:“活著的方式有很多不假,可其中不包括做亡國奴,今日投降認賊作父,可還有明日未來?
吾輩便已如此,后輩又當如何?
生來低人一等?
自覺其身卑賤?
生生世世成為被剝削的奴隸?
子子孫孫,無窮無盡?
盛股長所謂選擇活著的方式,僅僅只是活著?”
刑大之言令在場眾警員沉默不語,盛懷安卻臉色未變,神色如常道:“活著還不夠嗎?”
是啊!
眾警員心想活著還不夠嗎?
盛懷安繼續開口:“今日吾等站在這里,你被關押用刑,我們活著你卻生死難料。
你所言世世代代、子子孫孫只怕也難實現,若無性命可活,所言便俱是空談。”
盛懷安確實也有能耐,三言兩語穩住警員心神。
“若如此世道,我愿刑家由我絕后。”
“不孝!”
“好過大逆不道!”
“刑先生可好生想想,道理淺顯易懂,沒有什么比活著更為重要。”
“高于生命的東西有很多。”
“比如你們的信仰?”
“國、家、尊嚴……”
“世道亂了多少年?
又死了多少人?
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求得所謂的國、家、尊嚴等你口中之物了嗎?
沒有!
時局越來越亂,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背井離鄉、客死異地。
滿洲國有何不好?”盛懷安連聲質問。
刑大眼中不屑:“你身為警察廳中人,豈能不知偽滿有何不好?”
“那便是你們這些人太多,若無你等鬧事,也是一番歌舞升平。”
“歌舞升平?
勞工每日工作十幾個小時,僅有清湯窩頭果腹,生病得不到救治反而一頓拳打腳踢,死了便直接隨手一埋。
礦山礦工被要求負責挖煤產礦,礦洞根本不符合作業標準無人理會,塌了便也就塌了,隨意給幾個錢就能了事。
百姓苛捐雜稅數不勝數,一年到頭反欠日偽銀錢。
多少商業遭受打擊關門大吉。
糧食掌控更是喪盡天良。
見日本人點頭哈腰,稍有不慎便會被辱罵毆打。
學校更是不談教育只有奴化,中國學生低人一等隨人欺辱。
煙館、勾欄等遍地開花,賭坊更是不勝枚舉。
全都成了奴隸,何來歌舞升平?”刑大的反駁同樣振聾發聵。
盛懷安僅是一言此舉無異于以卵擊石,今日被抓便是最好證明,后讓人帶其下去關押。
同時進行包扎治療,免得身亡。
等人離開之后,金恩照無奈說道:“這種人就是賤骨頭,當兵的大老粗出身,皮糙肉厚。”
聞言盛懷安瞪了金恩照一眼,厲聲說道:“就方才他能說出那番言論,與我據理力爭,言辭清楚思路明確,你認為他只是當兵的大老粗嗎?”
“股長的意思是?”金恩照低聲詢問。
“此人身份定不簡單,背后一定要深挖,用刑不要將人打死,且看他的模樣打死也不會開口。”盛懷安認為刑大確實可以寧死不屈。
這種感覺很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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