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列陣

第四百六十九章 送送她

任誰都沒有想到,在冬泊西南邊境上這樣的一座從沒有被人關注過的小城,居然會有如此慘烈的廝殺。

肖錦東作為拓跋烈手下五虎將之一,親自率軍攻城。

為了振奮士氣,他和他的親兵們連甲胄都脫了,光著膀子向前沖殺。

至城門外,肖錦東與手下親兵一起,抱著一根粗木撞擊城門。

西域人的防守也很勇猛,他們準備充分,但欠缺了一些膽量。

死守了一天之后,西域人明顯已經被北野軍的氣勢給嚇著了。

到了深夜子時之后,這座小城外邊的尸體已經堆積起來有半人高。

小城的城墻本就不能和云州那樣的大城相比,又可算得上是年久失修,這樣的城他們不好守。

身中三箭的肖錦東不下戰場,硬生生將城門撞開,又率軍殺入城內。

到了面對面的時候,西域人就徹底不是北野軍的對手了。

城內到處都是在廝殺,每一條街每一個院子,都是血流成河。

進了城的北野軍攻勢更猛,摧枯拉朽一樣。

只半個時辰之后,西域人就被徹底趕出了這座邊城。

而在北野軍后邊,林葉指揮下,大玉的軍隊也在不停的壓迫著北野軍的防線。

尤其是那支從西域歸來的麒麟衛,第一次上戰場面對的就是名滿天下的北野軍,卻沒有絲毫的怯意。

須彌驚鴻帶著這支隊伍橫沖直撞,硬碰硬的和北野軍的騎兵廝殺。

過了子時,小城被攻破后,消息報知拓跋烈,拓跋烈隨即下令各軍陸續后撤。

北野軍一層一層的往后轉移,交替掩護。

天快亮的時候,已經有小半數的隊伍進了邊城,可也是在這個時候,才剛剛看到生的希望,也著實對大將軍的判斷佩服的五體投地的北野軍士兵們,迎來了又一次絕望。

小城是被攻破了,可西域聯軍的大隊人馬本就不在城內。

城外的曠野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西域士兵,看起來無邊無際一樣。

在他們身前擺放著大量的重弩,弓箭手組成的箭陣,厚度大的讓人絕望。

而在箭陣之前,為了應付北野軍而特意訓練出來的盾兵,組成了幾層堅固的墻。

那些盾牌都有一人高,一層盾兵后邊就有三排弓箭手,早就已經嚴陣以待。

他們似乎就知道這座并不高大堅固的小城,絕對不可能擋住北野軍的攻勢。

這座小城存在的意義,就是盡最大限度的殺傷北野軍的兵力。

此時此刻,初升的太陽照耀下,那一排一排的盾甲,反射出冷冷森森的光。

渾身是血的肖錦東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他抬手把抹了一把,有血有汗。

拓跋烈登上城墻,看向城外那厚重的防御戰陣,眉頭也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斥候來報,象山大營的兵馬已經到了,孤竹大營的兵馬也已經到了。

再加上后隊的林葉,已經形成了四面合圍,像是銅墻鐵壁一樣把北野軍困在這座小城里。

“大將軍。”

肖錦東看向拓跋烈:“屬下還可再沖一次,殺破西域人的防線,為大將軍再開一條路出來。”

拓跋烈看了看那滿身血跡的漢子,片刻后,搖了搖頭。

西域七國聯軍的隊伍,應該不下十萬人,他們只守不攻,完全可以撐上幾日。

而北野軍的后線,可能撐不上幾日了。

就在這時候,在林葉的隊伍后邊,一隊千余人的黑甲騎兵到了。

得到消息,林葉立刻回頭迎接,卻見小姨臉色凝重,眼神里有著難以壓制的悲意。

“小姨......”

林葉輕輕叫了一聲。

拓跋云溪看向她,然后搖頭:“不必勸我。”

她朝著林葉笑了笑:“你知道,我必然要去見他。”

林葉點頭,拉過自己的戰馬上去:“我陪你。”

在拓跋云溪身后,子奈大聲說道:“我也陪著小姨。”

小禾深吸一口氣:“我也要去。”

拓跋云溪只是又搖了搖頭:“不必隨我冒險,我只是去勸勸他,普天之下,此時大概也就我還能勸他幾句。”

她看向林葉:“我非勸他活命,他不可活命,我只是想勸他,少帶些人陪葬。”

林葉不說話,拉了拓跋云溪的韁繩一催馬。

拓跋云溪臉色一變:“你回去!”

林葉還是沒說話,牽著拓跋云溪的韁繩往前走,他不會去,他不松手,子奈自然也不會回去。

三個人穿過了玉軍的陣列,一直到北野軍的防線前。

城墻上的拓跋烈看到了,他站在那,臉色復雜。

“大將軍。”

嚴冬至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大小姐她......她怎么來了。”

拓跋烈沉默片刻,緩步走下城墻:“誰也不用跟來。”

他步行出了撫遠城,往外走的時候,一層一層的北野軍士兵,紛紛避讓,給他打開了一條通道。

拓跋云溪看到拓跋烈迎面走來,她覺得自己足夠堅強,心腸也沒那么軟弱。

可她不知道,淚水早已經在眼角滑落。

拓跋烈走到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

他說:“戰場上多臟啊,塵土飛揚的,你怎么還來了。”

不等拓跋云溪說話,他語氣溫柔的問:“這一路上急匆匆的追過來,怕是一直都沒有休息好吧,你看你的眼睛里都是疲憊,臉色也差。”

拓跋云溪說:“追的太急,確實沒有好好休息過,我求了三次,才求得陛下準許來追你。”

拓跋烈嗯了一聲:“那還行,說明他不是惺惺作態,是真的不希望你來,他也怕你有危險,這我倒是沒想到,不過這樣也好,我很開心。”

他問:“陛下有沒有和你說過什么?比如你的身世?”

拓跋云溪搖頭:“什么都沒有說。”

拓跋烈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倒也奇怪了,那般無情的一個人,待你卻是真情實意。”

他問:“這么急著追過來,是想送送我?”

拓跋云溪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重重的點了點頭:“送送你。”

拓跋烈因為這句話而笑起來,點頭:“那就值了。”

他笑著說道:“不管當初陛下把你送來是因為什么,這十幾年的兄妹是真的,也不管我今后都是什么結局,我拓跋烈的妹子,該好好的活著。”

拓跋云溪點頭:“我會的......哥。”

拓跋烈嗯了一聲,又看向林葉道:“你能行嗎?”

林葉沒回答,只是那么看著拓跋烈。

拓跋烈哼了一聲:“一點氣魄都沒有,哪里像個男人,還不如我妹子。”

他說:“我到現在也覺得,普天之下的男人沒有一個配得上她,你也一樣配不上。”

林葉見拓跋烈往前邁了一步,他也向前,擋在拓跋云溪身前。

拓跋烈笑道:“你以為,我會對我妹子動手?十幾年來,從來都是她打我,我哪里敢打她。”

拓跋云溪的眼睛紅紅的,眼淚還是在無聲的往下流淌著。

而林葉只是攥著拓跋云溪戰馬的韁繩,另一只手握緊了列陣刀。

他不信拓跋烈。

那是一個梟雄。

因為他這樣的反應,拓跋烈反而笑了起來,點了點頭:“看來你能行。”

拓跋烈又看向拓跋云溪說道:“你既是來送送,大概也還要來勸我投降。”

拓跋云溪點頭。

拓跋烈道:“那你該知道,以我的罪行,我投降也是凌遲處死的結局,陛下若得知我降了,大概還會看不起我,你知道,我此生最不喜歡被人瞧不起,尤其是對手。”

拓跋云溪又點了點頭。

拓跋烈:“可你還是來了。”

拓跋云溪看向拓跋烈身后那些北野軍士兵,沒有說話,可眼神里的意思已經足夠了。

拓跋烈笑起來:“你覺得,讓他們成為囚徒罪犯,流放到偏遠地方做奴隸,為了活著而丟掉北野軍的所有驕傲和榮耀,他們答應嗎?”

說到這,他再次看向林葉:“用你的本事來證明你行,我等著你。”

他向后退了兩步,然后朝著拓跋云溪抱拳:“哥謝謝你,十幾年,哥有個妹子寵著,很滿足。”

拓跋云溪張了張嘴,在這一刻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拓跋烈笑道:“一會兒就回去吧,別在這待太久,這里血腥味重,別染了你一身,你性子強悍,但我知你怕見血,還有就是......以后不要總是穿這一個顏色的衣服了,你小時候我夸過你穿鵝黃色的衣服好看,你便記著了,以后盡量少穿,最好別穿,畢竟會想起你哥。”

然后轉身回去。

北野軍的士兵一層一層的把那條通道關閉,每個人依然都緊緊的握著他們的兵器。

他們看著他們的大小姐,此時此刻,他們依然堅定,只是看向大小姐的時候,沒有敵意。

也許,他們永遠都不會對大小姐有敵意。

拓跋烈一邊往回走一邊大聲喊道:“大小姐想讓你們投降,你們告訴大小姐,降還是不降!”

“不降!”

“不降!”

“不降!”

北野軍的這群漢子們,連喊三聲,聲震云天。

拓跋烈大笑起來,然后喊道:“既然不降,那就替我送送大小姐。”

隊列依然嚴整的北野軍將士們,全體肅立。

他們朝著拓跋云溪的方向大聲喊:“恭送大小姐!”

拓跋烈大聲喊道:“再喊一次,整齊些,讓大小姐看看你們,沒有怕!”

“北野軍,恭送大小姐!”

北野軍士兵們再次高呼一聲。

拓跋烈哈哈大笑,穿過陣列,大步登上了城墻。

他左手扶著腰刀站在城墻上,右手抬起來朝著拓跋云溪的方向揮了揮。

“愿大小姐喜樂安康,長命百歲!”

嚴冬至站在城墻上一聲大喊。

北野軍將士們朝著拓跋云溪撥馬的方向跟著大喊。

“愿大小姐喜樂安康,長命百歲!”

“大小姐一直走,別回頭。”

“北野上下,恭送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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